地上竟然是個兩人深的大坑，上面覆蓋了一層樹枝又鋪上了雪，一點也看不出痕跡來。趙澄落在坑底嚎著，不停咒罵。

而潘棠從一旁林子里走出來，開心地鼓掌，贊道：“阿酌干得好！”迅速跑到阿酌的旁邊，一把掀開他頭上的帷帽，“快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你穿這裳俊不俊俏。”

阿酌低著頭，渾都不自在，他小聲道：“二娘子別看了。”

趙澄在坑底站起，坑很深，他爬不上來。齜牙咧地捂著胳膊，又拍拍肩膀上的灰。

“誰！誰敢害小爺！”

頭頂上，那姑娘捂著肚子不停笑，笑得直不起來腰來。

他倏然抬頭，從坑底往上，只能看見小小一片藍天，站在那里。見過兩次，他第一次看見的臉。那是一張極其明艷的面龐，眼睛烏黑而明亮，如櫻，很白，燦爛的笑容里帶著詭計得逞的狡猾。

整個人笑開了，像一朵春日里的海棠花，春雨，沾雨的花瓣清麗非常。此人有一雙極其好看的桃花眼，不時帶著幾分氣，卻完全不顯得艷俗。那是一雙他從未見過的，完全不同于勾欄瓦舍里子的眼睛，無半點討好的勾引，而是一子自一派的明艷人。這般的蓬而有生氣，仿佛世間煩心事都不能掛上心頭，他直直進眼底。

雪花飄落，微風徐徐。

這一片盛大的冬日雪景里，一切仿佛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耳中傳來一陣轟鳴，剛剛還疼得厲害的胳膊也完全沒了覺，只能看見口藍天下的。

唯一一片雪花悄然落下，從藍天，劃過姑娘的雪腮，落口，落在他掌心，瞬間融化。

心跳了節拍，從未如此猛烈。

第7章 “甜嗎？”期待問。

潘棠看著自家扮子的小侍衛，怎麼看都看不夠，“曼姝的手藝真是好啊，你看看，給你描的這眉多漂亮，這口脂也好看，很襯你。”

阿酌抿抿，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了，他覺得臉熱，看著自己的鞋尖，“二娘子開心就好。”

潘棠下自己心底的笑意，“好了好了，不嘲笑你了。”清清嗓子，走到坑旁邊，頭探下去道：“趙郎君覺如何啊？喜歡我給你準備的這個大坑嗎？”

趙澄癡癡的：“喜…歡。”

“阿酌你快看啊，這個人腦子是不是摔傻了。”大笑著。

叉腰對坑底的趙澄道：“這次是個教訓，誰你摔碎了我的浮生醉呢？還有，回去告訴你爹，你們和誰相親都可以，我管不著，但是別打姑娘我的主意。不然，你們來一次我打一次。”

拍拍阿酌的肩膀，驕矜道：“我家小侍衛的功夫你是知道的。”

坑底的趙澄仰頭看著，方才和他說的一切，他一概沒聽清，眼前只有一張一翕的紅。

“聽懂了嗎！”道。

趙澄茫然點點頭。

“非常好。對了，你自己想辦法出來吧。”潘棠拍拍手，拉著阿酌便走。

徒留趙澄一人在坑底，他呆呆地站著。

——

將帷帽戴在阿酌頭上，“戴著，知道你害呢。”笑說。

“現在你就是二娘子，我是你婢。”

“二娘子，我們現在回家嗎？”

潘棠興道：“當然不回！好不容易阿酌打扮一次，當然是要出門好好玩一玩再回家啦。”

去掀阿酌帷帽上的白紗，出他的臉，年忙往旁邊躲避，頭不停地往旁邊偏。

“阿酌你再給我看一眼，可了，真的可了。”

“二娘子莫再取笑屬下了。”

“哎呀，我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看才讓你扮裝的，現在不讓我看是怎麼回事？”

“就看一眼，阿酌！別！”命令。

年果然不了，潘棠手去掀他的白紗，他卻頭往邊上躲。

“好了。”收回手，“這般不讓我看，那我不看就是了，真沒意思。”

頭一轉，甩起頭上的小辮子，竟然有些生氣地走了，走得很快。

愣在原地的阿酌迅速跟上，但察覺到二娘子生氣，他不知該怎麼辦，只好沉默地跟在後。

二人一路從碧紅湖畔走到西市旁邊，西市里多是外國來的商人商戶，西域各國運來的稀罕便在這里售賣，還有波斯，高麗，新羅等國家，萬國來朝，我朝又開放包容對外國商人極其寬容，以至于在長安城西市格外繁榮。

看見這樣的盛世景象，無人不贊嘆，我大虞的皇帝雖不是什麼文治武功絕頂的千古之君，但也是個溫和開明的守之君，就沖這一份兼容并包的**氣度，就足以讓許多文人墨客為其寫詩賦詞，贊不絕口。

景隆十四年冬，瑞雪兆年，西市人來人往。鬧脾氣的小娘子快步走著，不知所措的年遠遠跟隨。

潘棠穿過擁的人群，在一個糖葫蘆鋪子前面停下，側頭察覺到年跟上來，故意道：“我要這個。”說完便往前走，沒有回頭。

年急匆匆從袖子里掏出兩個銅板，接過老板遞來的糖葫蘆，再一抬眼時已經和他隔了很長一段人。

“多謝老板。”

老板看著這個聲音的“小娘子”，疑非常，盯著他的看了好一會。

阿酌拔就追去，但還好他量較高，在人群中能看得遠些，遠遠看著悉的背影，他一面穿過來來往往的行人，另一只手虛虛擋在糖葫蘆前，怕壞了。

還好他高長，不一會就追上了。

年繼續和潘棠保持一段距離，幾次張開想住，但都沒有功。就這樣如此走了一小段路，潘棠突然轉。

在想心事沒反應過來的年猛然止住腳步，已經面對著他，臉上笑盈盈的，有兩個淺淺的可酒窩。“呆子，你就不能走快點嗎？”嗔道。

阿酌此時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在生氣，還是在逗他玩了。

他把糖葫蘆往前遞了遞，“二娘子吃。都是屬下的錯。”

“好啊。”潘棠接過那糖葫蘆，隨後又問他，“那你說說自己錯哪了？”

年的帷帽微微低下，他小聲道：“不給娘子看。”

潘棠笑著，“既然你已經知道錯了，那本姑娘就暫時原諒你，就...看在你給我買糖葫蘆的份上。”看著手中的糖葫蘆，又生出一個有趣的想法。

將手里的糖葫蘆往前遞，“你先吃。”

年愣住了，結結道：“二娘子...屬下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我讓你吃你就吃，這是命令。”

他想接過那竹簽，卻把手往後撤了撤。意思是：我要喂你吃。

阿酌的心怦怦跳著，臉上悄然爬上緋紅，緋紅從今日的妝容後面出來，他突然有些後悔，為何早上沒讓曼姝把他的臉涂得再白一點。

“你吃啊，你快吃。”潘棠催促道。往前進一步，和他的距離僅僅隔著一層白紗，其實在白天，是可以看見一點點帷帽後面的人影的。

他的臉沒在白紗後面，影影綽綽，但潘棠卻可以據那些模糊的影子描繪出他的眉眼和線，沒辦法，他長得實在是太干凈利落了。

遲疑良久，他道：“...好”

年抬手掀開帷帽的一角，出那張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臉，得像桃花花瓣，面桃腮，但仔細一看，整張臉又著鋒芒，那線條凌厲的鼻梁高，眼眸深邃，明暗影在他臉上界限分明，是非常立的長相。

潘棠將糖葫蘆進他掀開的空隙里，紅彤彤的九顆果子上裹著晶瑩的糖殼。年張將第一顆果子咬下。

“甜嗎？”期待問。

只見他的臉皺一團，不自覺地彎腰，最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果子咽下去。

“酸。”

潘棠捂不停笑，“真的這麼酸嗎？”咬下第二顆果子，眼睛睜得大大的，“很甜啊。阿酌你這麼不能吃酸嗎？”

“屬下覺得很酸。”他認真道。

“那好吧。”

潘棠轉頭往前走了兩步，隨後又突然轉去拉他的袖，“你快走前面，我應當跟在你後面才是，都說了，今日你是二娘子，我是你丫鬟。”噙著笑，把阿酌往前推。

阿酌不得已走在前面，但他總是放心不下，總是要去瞄潘棠的位置，可帷帽遮擋視線，讓他什麼都看不見。

“誒誒，等一下！”潘棠拉住他。

二人在一個售賣黛的鋪子前面停下，老板是個西域商人，一臉的胡人長相，有一雙深邃的藍眼睛。

藍眼睛老板的漢話竟然意外的好，“兩位小娘子請看，這是我們西域特產的眉黛。”

潘棠拾起一支，端詳片刻，“真的好用嗎？”

老板道：“小娘子可以試試。”

潘棠看向阿酌，阿酌有一種不好的預。道：“二娘子，奴婢來為您描眉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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