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潘棠很平靜，“沒有。”

“父親給我三天時間考慮，不同意嫁人就不能進宮看阿姐。”

“阿酌，你說我該怎麼辦？”

阿酌默然。他深知，二娘子有多思念阿姐。

潘棠小心翼翼給他理好傷口，隨後又坐到他面前，雙手托腮，靜靜沉思著，“阿酌，你說為什麼，他們總是這麼喜歡擺布別人的人生呢？”

崔姨娘憎惡，于是隨意讓嫁趙澄；母親因為關于弟弟的一場夢，就讓委屈妥協；父親憤怒不顧潘家臉面，為了維護自己威嚴用強權。

郁悶地托著腮，茸茸的頭垂下，燭將的發照得金黃，整個人打上了一層暈。年背得筆直，手端放在兩個膝蓋上，看著垂下的腦袋，他突然很想頭，告訴別害怕。

“如果不知該如何辦？不如跟著心走。”

“跟著心走？”潘棠抬眸，清水眸子認真地看著他。

“二娘子一向有主意，這次心里一定已經做好決定了吧，但是還沒有當機立斷的勇氣。”

他淡淡的琥珀眸子里，似乎藏著一片荒蕪的原野，瞳孔深邃得能將人吸進去，潘棠著他的眼，覺自己的意識在原野上奔徙，驀然，看見了遠的狼煙。

向來木訥，聽話，乖巧如他，此時的神卻分外嚴肅，帶著淡淡的陌生，讓潘棠瞬間頭一滯，看著他的眼睛再難說出話。

那張素來冷淡卻溫的面龐，此刻藏著的涼意，帶著荒原來的蒼茫。

此時，溫暖有力的大手覆上的腦袋，輕輕拍了拍，卻一即釋。稍稍仰頭，想看清自己頭頂的那只手，但還沒看清，那人就已經將手收回，仿佛方才的親昵只是一場夢。

“二娘子別怕。”他語調平而緩，似乎在克制著緒。

他又變回了那個悉的他。

潘棠扯出一笑，“謝謝你啊，阿酌。”

“我不是怕，我只是還沒想好。”

畢竟那是的人生，那幾乎可以說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良久靜默

道：“我決定了，我先答應父親和趙澄定親。”

微微瞇起眼眸，秾麗的桃花眼中藏著千萬條小心思，“定親是一回事，但這個親能不能結，又是另一回事。”

“我怎麼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婚約，就如此消沉！”一拍大，已經下定決心，眉心一擰，大有和這婚約戰鬥到底的架勢。

阿酌見如此，也跟著彎了角。

一方靜室中，燭熹微，朔風蕭瑟，青磚石地面分外寒涼，墻角石里的青苔正在肆意生長，葉片上水汽凝寒，滴答一聲滴落。世間千千萬，但此時他眼中，天地間只一人而已。

面上掛著兩個淺淺的酒窩，笑容仿若一陣春風吹過荒原，萬萌發，人心弦。

“明天我就去找父親，誰都不能阻擋我見阿姐。至于那個趙澄，等我以後再慢慢收拾他。”

“阿酌。”忽然又想起他來，不免再仔細看了看他的眉眼。

淡淡的溫的眸子輕輕一眨，睫羽翕，毫不見方才的蒼涼。

“等等，你再用剛才的那個眼神看我。”道。

阿酌茫然，二娘子說的什麼眼神？他大著膽子用眼睛直視，撞到目時，又不爭氣地移開眼。

“不是這個眼神，你別躲。”揮著手賣力描述，“就是剛剛那個很霸氣的眼神，怎麼沒了？”

“屬下不敢。”他低頭道。

半開玩笑道：“阿酌，你失憶前就是那個樣子嗎？......嗯，像一頭草原上的狼。”

阿酌沉默，他剛剛是不是讓害怕了，出了他的“那種樣子”。

他心惶然。

第15章 從未見過的明麗，從未見過的隆重

長夜過半，更深重

殘燭頹頓地彎下腰，一滴滴殘淚滴落，燭更加微弱，最後，燭火一盞盞熄滅，整個祠堂陷真正的黑暗。

阿酌低頭看著靠在自己懷中的，溫熱的肩頭靠著他，頭低垂埋下，已然進夢鄉。

很累了，輕易就睡著。

但阿酌卻睡不著了，懷中呼吸聲淺淺，寂靜中，他的五更加敏銳，可以清晰地到的每一次起伏。

潘棠睡得很安心，安心到第二天醒來時都覺到意外。竟然在這駭人的祠堂睡得這麼沉。

清晨過窗欞，一縷一縷灑進室，幾個團疊的簡陋小床上，潘棠幽幽睜開眼。

四下無人，阿酌不久前已經悄悄離開了。

攥下拳，到了手掌上異樣的溫度，腦海中閃出幾個模糊的片段。昨夜似乎.....抓著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懊惱地撓撓頭，自己真是太過分了，怎麼能抓著人家不讓人家睡覺呢？不過這個阿酌也是的，他難道就不會把手掰開！

推開門，恰好趕上了看守侍衛的換班，兩個侍衛走來接替守夜的侍衛，道：“不必了看了，你們都回去吧。我去找父親說話，他不會再關我。”

兩對侍衛面面相覷，皆有些懷疑潘棠話中真假，但潘棠又解釋一番後，四人都妥*協，領著潘棠去找潘昉。

在潘昉的院子外面等了許久，終于等來了剛下早朝的潘昉。

——

事至此終于解決，以潘棠的妥協告終。

崔姨娘在自個院子里樂著，和兩個婢，還有兒潘蘿好好嘲諷了潘棠一番。只道是頭犟驢，但最後不還是要向崔姨娘低頭。

崔姨娘眼流轉，優雅做作地喝了口茶，“那丫頭片子還妄想和我鬥！還不是被我嫁出去了！”

而一旁的潘蘿卻始終一言不發，雙手絞了繡花帕子。

潘蘿心悅趙澄這件事，雖然并沒有人明說，但崔姨娘是知道的。從來沒有人過問過的意見，沒有人問過，錯過趙澄，傷不傷心！

一時悲從中來，潘蘿落下兩滴淚。

與趙澄初見，是去年上元燈會。

彼時手中兔兒燈被人群壞了，人流太多還不巧和家人走散，獨自一人在街心垂淚時，翩翩郎君風流恣意，如烈火輕雲撞視線。

他一襲燙金紅錦袍，圓領不羈地翻下，是長安城中最時髦的公子哥的打扮。

一只完好無損的兔兒燈遞到面前。

“我趙澄最看不得人垂淚！吶，這個你拿著。”

怯生生地接過陌生郎君遞來的善意，從此一顆心落。

潘蘿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隨之瞬間接到崔姨娘遞來的眼神，崔姨娘斜睨道：“哭什麼哭？”

“老娘正高興著呢，你倒是在這給我找晦氣。”

經這麼一說，潘蘿的淚更多了，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滾落。崔姨娘看著自己這不爭氣的兒，不經皺眉。

“不許哭，你有什麼好哭的，娘這都是在為你打算，你不著樂，還在這哭。”

潘蘿道：“阿娘...為什麼一定要讓潘棠嫁給趙郎君，明明我們都是潘家的兒，況且趙郎君家只是八品司竹，也該是我嫁過去才更算門當戶對。”

“荒唐！”崔姨娘看著這兒像在看個蠢。

“整個長安城也就你這個癡兒想要嫁給趙澄，你也不去打聽打聽，他在外名聲有多臭。你嫁過去哪會有好日子過？”

潘蘿面上不解，“那阿娘又為何要讓潘棠嫁過去，這不是在害嗎？”

崔姨娘狠狠道：“這個小賤人心機深沉，留在邊早晚害了咱們，娘將送走你還不滿意了？”

“其實，我一直不解，阿娘為什麼看不慣潘棠。”

潘棠在這府中明明這麼微不足道，父親心中也本沒有這個兒，但阿娘卻似乎十分熱衷于和潘棠不對付。

聞此，理直氣壯的崔姨娘驀地噤聲，面一變再變，面對兒一針見的質問，該如何解釋自己這無端的惡意。又怎麼開得了口，說自己一直以來都嫉妒正妻宋氏，嫉妒得要發狂，乃至遷怒于的兒。

語重心長道：“還不都是為了你。那宋氏一直霸著正室的位置不放，潘棠就是家中的嫡，我不打打，萬一哪天騎到你頭上怎麼辦？”

“阿娘都是在為你考慮啊。”

潘蘿呆呆地看著自己母親，直到看見母親臉上浮現出悉的慈的表才罷休。

“好了好了。”崔姨娘將潘蘿攏在懷中，雖總被宋氏一頭，多年不得翻，但的寶貝兒能比兒嫁得好，想到這，不免出笑容。

輕輕拍著兒的背，安道：“趙澄沒什麼好的，我家阿蘿那是能嫁王公貴族的貴，怎麼能自降段？”

潘蘿忍著淚，不敢哭出聲，但是真的好喜歡趙郎君，喜歡到做夢都在嫁給他。

——

幾日後，清晨，潘棠的院子里早早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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