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包含潘棠在的年輕娘子們聚集在一。中間圓桌上擺了一小泥爐，正煮著滾燙的熱水。

有一人在圓桌上忙碌著，正是京城常有名的孫娘子在點茶。據說，全長安城沒有人點茶能超過孫娘子。

潘棠靜靜看著，對點茶沒有興趣，也不想引人注意，就和玉容一快在角落里。

不多時，眾人發出一聲驚呼，是孫娘子的茶點了。滾水注碧綠茶湯，濃霧滾滾，茶香在亭子里氤氳開，孫娘子正用剩余的茶湯在綿的茶沫上作畫，仔細湊上去一看，正是一副竹林山石圖。

有人捧場，“孫娘子不愧是師承名師，這點茶手藝，和這茶百戲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大家都自愧不如呢。”

孫娘子微微頷首，優雅大方下了這夸獎。

是被細心教養出來的，自小琴棋書畫樣樣通，和在坐的許多貴不同。孫娘子祖上是正宗的中原大族，家風嚴謹，崇尚儒學，對的管束更是一等一地嚴格。

于是一顰一笑皆是完得，一言一行都是心安排，端的是一個卻不失端莊，親和卻略有孤高。恰就是長安城中獨一份的氣質，是眾貴們都艷羨甚至爭相模仿的模樣。

孫娘子道：“讓大家見笑了。”施施然退回自己位子上。

“接下來誰來？”有人攛掇。

但有孫娘子珠玉在前，無人敢上去獻丑。這人和人之間最怕的就是比較，一旦有了優劣之分，就難免會生些嫌隙，更別說，在座的都是長安城中世顯赫的娘子，人人心中都有份傲氣。

“來。”

聲音來自正前方，潘棠一抬眼，見到方才在看臺上說小話的瘦高娘子，此時正直愣愣指著。

“我？”潘棠指了指自己。

“沒錯，就是你。方才大家都在驚嘆孫娘子茶藝時，你卻毫沒有表示，莫不是有什麼更好的才藝能勝過孫娘子不？”

潘棠角搐，自己這是哪里惹到了，要突然向自己發難。

雖然疑，但牢牢坐在自己座位上，屁沒有移分毫。站起來做什麼，自己確實沒什麼能表演的。難道要在大家面前表演一個釀酒嗎？

“我不會。”攤手。

卻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在一旁幫腔，“不過是我們自個兒玩鬧，這位娘子別弄得大家難看，就上去一手吧。”

怎麼還有非要綁架上去的？潘棠不如山，不客氣道：“在坐這麼多人，怎麼就專挑我一人為難？你自己怎麼不上去，給大家泡個茶什麼的？”

那瘦高的見是塊骨頭，不再，轉而道：“潘娘子天自然，不會這些也沒什麼。我們也萬不敢為難你啊，你可莫急。”

潘棠思忖著看向，“你認識我？”

與這個人素未謀面，沒有過集，這個人怎麼認識，且專挑發難？

莫非從前結下過什麼梁子，這長安畢竟是小。

還沒等想清楚，眾人的目都被亭子外一人吸引去了，所有人屏息，紛紛看向亭子外的人。

嚴瑛在亭子外的石階上站定，目搜索到潘棠時眼睛亮了亮。

“阿棠妹妹，騎馬去嗎？”

潘棠再次為人群焦點，蹭一下從席上站起來，看著嚴瑛仿佛看見救命稻草。

“好啊。”

四周眾人疑看著二人，從前怎麼沒聽說這二人有過什麼集？現在稱呼還如此親昵，還相約一塊去騎馬，這嚴瑛說不定就是專門來為解圍的。

嚴瑛來要人，再沒有繼續為難潘棠的道理。

大家對待嚴瑛的態度實則有些微妙。

很有人，能將當做尋常閨閣娘子對待，過于出眾，過于與眾不同，甚至敢為了一樁不稱心的婚事，單槍匹馬皇宮。

于是所有人對敬而遠之，閑聊時聊起的離經叛道，常常唏噓批判一番，但誰也不知，這唏噓的話語下，是否有過的羨慕。

在所有人都在被父母之命妁之言所困時，的自由隨，像是一把尖杵，人心肺，昭示著旁人的困頓。

所以嚴瑛很有朋友。

“那阿棠妹妹我就先帶走了。”笑笑，英氣的眉目間溫和堅定。

在眾人目中，兩個人就這麼走了。

二人走了有一段距離後，有些遲鈍的人才將將發覺，“方才嚴娘子要的那匹馬，不會就是…”

嚴瑛剛剛問皇後要的那匹馬，就是為了給潘棠的。

——

潘棠出來時恰好看見了在外面等候的阿酌。

他與清思殿的守衛站在一，不被允許殿，就只能在門口候著，看上去可憐得很。

潘棠招呼他來。

現在跑馬場上恰好沒人，嚴瑛將馬牽來，拴在馬棚外。

“瑛姐姐，你是從小就學騎馬嗎？”

嚴瑛馬背，“是的，我自小隨父親在邊關駐軍，是在北境長大的，那里人人都會騎馬。”

“北境？那里是什麼樣的？”心向往之。

“北風，黃沙，荒原，馬場，還有赤金的落日。這不好說，北境的每個季節，每一天都是不一樣的。”

潘棠眼前，出現在草原上肆意跑馬的影，風將發甩在後，每一綹發尾都在招搖，飛揚舞著，很像是印象里一直以為的自由。

北境，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嚴瑛抱臂，“有空帶你去啊。”

潘棠驚疑看，“真的可以嗎？”

“萬事皆有可能。”嚴瑛笑笑，目里懷著憧憬，堅定的樣子讓人無端覺信服。

“方才那些人是不是在為難你？”嚴瑛又問。耳聰目明，剛剛從長廊一路走到亭子時，恰好聽到了們的談話。

潘棠燦然一笑，“區區小事，瑛姐姐一來，們就都不敢說話了。”

嚴瑛道：“那個瘦高的，要將你推出去的小娘子名崔錦姝，的姐姐就是崔貴妃。”

“四妃之首的崔貴妃嗎？”

“是的。”嚴瑛略顯遲疑，但最後還是道：“崔貴妃和賢妃妃之前有過不和的傳聞，我猜，崔錦姝突然為難你，應該就是和崔貴妃有關。認出你其實不難，畢竟，你和你姐姐真的長得很像。”

因一席話，潘棠神凝重起來。自打阿姐進宮，就對阿姐的事一無所知了，看來這宮里群狼環伺，真不是什麼好呆的地方，阿姐這兩年肯定過得不好。

“多謝瑛姐姐提醒，姐姐你似乎對宮里的事比我了解，能不能再和我多數些？”懇求。

嚴瑛低頭一笑，“我可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只是對賢妃的事更多關注了一些。有什麼事你見到自己問吧。”盯著潘棠，眼里帶著莫名的笑意，“阿棠妹妹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這下潘棠愣住了，“我...和姐姐難道有什麼前塵？”

見依舊想不起來，嚴瑛道：“今晚看你能不能想起來，我先不告訴你。”

潘棠撓撓頭，有些赧然，一向臉皮厚，但把人家忘記這種事，畢竟是自己的不是，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嚴瑛拍下肩膀，不再說此事，“走，教你騎馬去。”

“對了，賢妃那里你也不必太過憂心，應該晚上宮宴就能見到了。”

“多謝姐姐。”潘棠道。

跑馬場上

嚴瑛先是教正確的上馬姿勢，隨後又教如何扯韁繩，如何策馬，在馬鞍上重心該向哪邊。

看得出嚴瑛是個好老師，潘棠卻未必是個好學生，第一次上馬真是怕極了，但本不是什麼氣的人，又咬著牙一步一步跟著嚴瑛學，最後人是坐上去了，但卻僵在馬鞍上一不敢。

強歡笑，“雖然還不會策馬，但能坐上來已經有很大進步了不是嗎？”

排除第一次騎馬的不安，坐在馬背上那種搖晃的新奇的覺，很喜歡，現在可以看得更遠了。

心中歡喜勝過害怕，下意識看向不遠一直守著的阿酌。

自上馬背那一刻起，阿酌的視線就再沒從上移開，他很快就察覺到投來的目。

清澈明朗的日下，盛裝打扮的無一不致，艷若桃李的面孔上揚起盈盈笑意，迎著風，驕傲地看向阿酌這，驕矜得像一只獲得勝利的小貓。

搖搖手，“阿酌你快來，走近些。”

這一搖手，就失了重心。

向後仰去，馬鐙踩，下的馬兒嘶鳴一聲向前跑去。立刻拽韁繩，整個人趴在馬背上，馬兒上下顛簸著要將甩飛。

阿酌剛邁出半步，那馬上的便搖著飛奔出去，心臟驚恐得皺，他快步追出去。

驚的馬帶著潘棠跑過了半個馬場，潘棠死死抱著馬背*不敢松手半分，覺自己臟要被顛出來了。

這邊，阿酌腳下生風，快步如飛，他不自覺地運起力，腳下輕功更加靈巧，一個蹬步便翻上了潘棠疾馳的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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