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明姝綰好發髻，歪頭看了看，確認非常滿意之後，才轉頭問小棠，“馬車準備好了嗎？”

“都備好了，小姐。”小棠回道。

沈明姝點頭，又聲吩咐道：“讓車夫提前喂好馬，再去跟綺音樓的人說一聲，包廂要安排得妥帖些，不要熏香，用瓜果香，糕點和茶水也要備足，再多給些賞錢。”

春杏一邊幫理袖子，一邊應聲，“已經讓人去傳話了。”

沈明姝忽然又想起什麼，眼睛一亮，“還是我自己做些糕點帶去吧。”

“上次我做的那幾塊蓮子，阿兄很是喜歡。”

一個時辰後，蓮子、桂花糖糕被裝描金錦盒。

沈明姝將最後一塊核桃放好，正要蓋上盒蓋，簾外響起腳步聲。

小棠掀簾進來，神著些激，“小姐，雲漆木筆的事有線索了！”

“方才去打聽的人回來了，說那筆的主人不知為何，忽然決定不賣了，今天就準備離京，我們剛剛收到的消息，那人剛出城門！”

沈明姝回頭了眼窗外天。

日頭已至中天，離與江潯看戲的約定尚有幾個時辰，若此時便，能趕得上。

立刻吩咐道，“備車，去城外！”

“若能將那筆買下，晚上正好送給阿兄，當做禮。”

京郊小道，風聲獵獵。

一輛青灰的馬車在林蔭間疾馳而過，馬蹄卷塵。

忽而，幾道影自路邊掠出，穩穩落在車前，正是沈府的侍衛。

“攔車！”為首一人高聲喝令，幾匹馬驟然嘶鳴，被迫停下。

車夫驚恐，“你們干什麼？”

侍衛躬行禮，沉聲道：“得罪了，我們家小姐想請車中人見上一面。”

正說話間，一輛裝飾致的馬車自後方駛來，沈明姝下馬車，走到青灰馬車前，作揖行禮。

“小子沈明姝，聽聞先生手中有一支雲漆木筆將要出手，特來相問。”

車簾掀開，一位著儒衫的中年書生出面容，鬢邊微霜。

張先生拱手回禮，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原是沈家姑娘。只是這筆我已經決定不賣了，江南老宅有要事，我得即刻。”

原來真的要走，沈明姝心中一，幾乎口而出，“這筆對我而言意義非凡，張先生可否給晚輩一盞茶的時間，聽我說完。”

張先生著的眼神，見神清澈懇切，點了下頭。

“敢問先生，為何要這般著急回去。”沈明姝聲問道。

張先生眉目間滿是憂愁，“實不相瞞，我此番匆匆要離京，是因為小病忽然加重，昨日接到家信，說又開始咳，連湯藥都無法下咽了。”

“我原本是想靠著這支祖傳的雲漆木筆，在京中拍得個好價錢，好為繼續買藥看病。但誰知拍賣流程復雜，則五日，多則十天，我實在拖不得了。”

原來如此，知道況後，沈明姝小腦袋瘋狂轉了起來，很快出聲道：“既如此如此，這支筆您就更不能帶回去。”

張先生疑地看著。

沈明姝卻已經開口，“您兒病急迫，這筆錢越早到手，越能救命。”

“雲漆木筆在玉衡坊的起拍價是一千兩，我愿意出五千兩，現銀我已經帶來，可立刻結清。如此，您返鄉時，途中還可雇最好的車馬，更快趕回家，不耽誤一刻。”

張先生仍舊猶豫。

雲漆木筆是他家祖傳之，若在玉衡坊拍賣，說不定能翻至一萬兩……

他一時難以取舍。

猶豫間，張先生注意到了沈明姝腰間垂掛的一方溫潤玉佩，猛然一驚。

“沈姑娘，可否借我看一眼你這塊玉佩？”

沈明姝疑，不過還是將玉佩解下，遞了過去。

張先生接過玉佩，手溫涼細膩，幾乎沒有一雜質。

他小心翻轉細看，只見玉之上，竟然刻著一道極淡的符文線痕。

“這玉，出自無相寺？”

沈明姝點頭，聲道：“是我出生時，一位得道高僧贈予的，據說是無相寺那位玄度大師親自開的。”

“他說此玉可鎮邪祛病，保平安順遂。自我記事起，的確從未大病過。”

張先生聽罷，眼中忽然亮了幾分。

馬車在道上疾馳，掀起一路塵風。

沈明姝靠坐在車廂中，手指挲著懷中那支雲漆木筆。

筆桿通烏潤溫涼，細看之下，木紋如幽潭水波。

雲漆不雕，自生紋理。

確實好看。

江潯收到，定會開心的。

對面的小棠還在念叨著，“小姐，怎麼就把那玉佩給他了啊？”

聲音里帶著心疼，“這玉佩可是您從小戴到大的，夫人之前吩咐過，這玉是萬萬不可離的。”

“就連您沐浴時，這玉都要放在旁邊，現在不僅給了那書生五千兩銀子，就連這玉也給他了。”

“這玉哪怕兩萬兩，三萬兩都買不來。”

沈明姝眨了下眼，聲道：“好啦，不要再說了。”

前世，可是連命都丟過的，是否生病真的不太在意了。

現在對江潯滿心都是愧疚，只想多多補償他，多和他好關系。

“還有多久能到？”

沈明姝也沒想到，那張先生居然那麼能跑！

竟是追了他半個時辰才追到。

春杏答道：“小姐，車夫說，還要將近半個時辰。”

“再快一些。”沈明姝道。

外頭忽然下了雨，雨如織，輕打在車簾與青石路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