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疑地眨了眨眼。

“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些公務沒有理。”他低聲解釋。

“啊？那好吧。”沈明姝語氣帶著點不舍。

江潯看了一眼，眸深了幾分，最終只是低聲吩咐小棠。

“去熬些姜湯送過來。”

說完又看向沈明姝，“千萬要喝，今天淋了雨，小心著涼。”

沈明姝小啄米似地點頭。

喝！一定喝！喝完！

風從廊下穿過，拂起江潯袂。

還好走了，再待下去，他真的怕自己會……

他站在夜里，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已是一片清明。

小團齋。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打在廊檐上。

江潯走後，沈明姝便開始在桌前畫畫，畫的是雪中紅梅。

畫著畫著，忽然想起來，連忙從旁邊的匣子中取出那支雲漆木筆來。

這筆阿兄竟然忘拿走了！

好不容易買到了，不送出去怎麼行！

聽松軒。

清和此時跪在書房正中，額頭抵地，渾著。

二十板子打在上，淋淋的，將他背上的裳染，水從襟間滲出，蜿蜒滴落在漆黑的地磚上。

他早已跪不住，如今整個人幾乎是趴在地上，連抬頭都做不到。

江潯坐在案後，“知道錯了嗎？”

清和艱難道：“屬下知道錯了。”

江潯起，踱步至他側，居高臨下地著他。

“你要記住，是沈家的二小姐，是你的主子，不容冒犯。”

清和額頭重重磕地，忍著劇痛，低聲道：“屬下明白。”

是他錯了，錯得恨不得扇自己兩掌！

先前他只覺得二小姐一心向著蕭崢，屢屢讓大人委屈，才一時氣急出言不遜。

可今日在綺音樓，二小姐淋著雨趕來，腳崴了都不愿耽誤，還費心為大人尋來雲漆木筆。

他便知道，二小姐心中還是在意大人的。

日後，他定不再妄言一字。

無論大人在意與否，為下屬的他，斷不能越了規矩。

江潯冷聲吩咐，“把人帶下去。”

門外的侍從立刻進來，小心翼翼地將幾乎昏過去的清和扶了下去。

江潯又道：“去請府醫，好好給他治。傷沒好之前，不必再跟著我了。”

“是。”侍從應聲而去。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落著，將這夜也沖刷得更清冷幾分。

不一會兒，外頭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江大人，奴婢春杏，二小姐吩咐奴婢來送東西。”

江潯讓進來，春杏將手中的木盒恭敬遞上。

“可還有其他話代？”

春杏搖了搖頭，江潯便讓下去了，木盒打開，出里面沉沉如墨的筆。

雲漆木筆的筆桿通潤黑，其上花紋天生。

他提筆蘸墨，白紙上，墨跡如絹般流淌，他寫得極慢。

幾息後，白紙上出現三個字。

沈明姝。

他的阿姝。

——

第二日清晨，天未亮，府中仍寂靜無聲，江潯卻已起，站在書房窗前。

案頭一夜未滅的燈火仍燃著。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侍從掀簾而，低聲道：“大人，人帶到了。”

江潯抬眼：“讓他進來。”

一個黑暗探被帶進屋中，“啟稟大人，昨夜屬下連夜循線查至西南城外的一座莊子，之前張午曾經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似乎是被人刻意藏起來的。”

江潯凝神，“找到人了？”

張午便是那日在四皇子府上抓到的，給沈明姝下藥的人。

他咬舌自盡後，線索便斷了，只得從他之前的事上查起。

那人低聲應道：“屬下趕到時，莊子已空。勘查之後，發現院後井中藏了三尸，是張午的妻子和子。”

江潯垂眸，線繃得筆直，“為何沒早些查到這？”

“張午住的這家在案冊中是空戶，而且似乎有人刻意抹去了他們的蹤跡。”暗探低聲道。

“屬下查驗莊中殘留痕跡，推測是江南冷月司的手法，此殺手組織只為極數權貴效力，而京中與其有舊者，唯有宣王。”

“宣王……”江潯抿。

侍從站在江潯側，“屬下鬥膽推測，那日二小姐之事，背後之人，就是宣王！”

“能四皇子府下藥，還能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殺了這三個人，能做到這件事的人不多，宣王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宣王這些年究竟如何作犯科的，京中貴門誰不知道？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鬼，最對那些閨中貴下手！”

“被他欺辱的子，有的當夜自盡，有的被迫嫁宣王府，為妾為婢，生不如死。”

“宣王又是皇上的親弟弟，年年有人告他，年年都被下！”

“若不是二小姐找到了大人，恐怕……”

江潯沉著臉，一言不發，手掌卻已收。

骨節咯咯作響，指節泛白，指甲幾乎陷掌心。

一刻鐘後，門外傳來腳步聲。

侍從進來通稟，“大人，四皇子殿下來了。”

江潯抬眸，“請他進來。”

一襲月白錦袍的青年大步而，面容清朗俊逸，神自帶三分瀟灑，眼眸澄澈亮，如清泉映月。

“好久沒來你這，怎麼還是這麼一板一眼，屋中盆景竟連個斜枝都沒有，你這樣打理竟然不嫌累。”

四皇子隨口打趣，徑自走到桌邊坐下，旁侍從立刻上前，恭敬地為他斟上一盞熱茶。

江潯拱手行了個常禮。

“殿下此次來找我，可是事有進展了？

“不錯。”四皇子開口，“今早有人送來幾份文書，是太子門下吏部侍郎許謹之的賬目，有挪用之嫌，我命人查了幾天，證據倒是查到了些。”

江潯心中了然，“再細查幾日，證據確鑿，便可讓史上書。”

“那自然。”商量妥當後，四皇子愈加放松，眸子無意間掃到江潯案幾上的那支筆。

那筆實在奪目，想不注意到都難。

筆烏黑似漆，泛著暈。

“這是。”他微一驚，“雲漆木筆？這筆倒是見。”

他站起，手去看，卻被人一抬手擋住，轉過頭，筆已被江潯拿走。

四皇子隨即失笑，“竟連也不讓？這筆誰送給你的？這麼珍貴？”

江潯淡聲道：“是明姝送的。”

“沈……誰？”四皇子驚呼，“你說那是沈明姝送的？！”

“不可能。”

四皇子反應過來後，當即否定。

沈明姝那小丫頭，長得倒是萬里挑一的漂亮，可膽子卻小得很。

每次見到江潯都像是老鼠見了貓，恨不得繞道走，生怕自己被他瞧見。

這樣的人會給江潯買筆？

他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