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未作解釋，自顧自走到窗邊的魚缸旁，起些魚食撒下。

水面開，一尾赤鱗錦鯉倏地游上來，吐著泡追逐碎食。

室寂靜下來，只聽得水聲輕響。

見他不解釋，四皇子也不再問。

他心中雖好奇，但這麼多年下來，他對江潯再悉不過了。

這人就是個鋸的葫蘆，若他不想說，就不可能從他里撬出什麼話。

四皇子撐著下斜倚在榻上，忽地想起正事來。

“明日，三皇子設詩會，你可要去？”

“不貴都收了帖子，太子和宣王也會去。”

聞言，江潯喂魚的作微不可察地一頓，指間的魚食落了一些在外頭。

他收回手，拂了拂指尖，目沉魚缸深。

承文書院，湖心小亭。

涼風拂過碧水，卷蓮葉輕。沈明姝一襦，端坐亭中。

面前鋪開一軸素白宣紙，執筆描繪面前景，筆力極穩，眼前之景落在筆下，已有三分神韻。

“原來你在這啊，剛才怎麼也沒找到你。”後傳來一道悉的聲音。

沈明姝回頭，便見姜鴛正朝走來。

姜鴛走近，垂眸看向面前的畫。

“怪不得你的畫這般好，每日這樣練習，怎麼會不好呢。”

沈明姝彎朝甜笑。

從小學畫，一開始并不愿意，只覺得學畫辛苦。

若不是江潯在側監督，每日過問進程，恐怕早就荒廢了。

這麼多年學下來，的技藝越發純，也越來越能從畫中得到樂趣，還得到了許多人的夸贊。

幸好，是江潯把養大。

若當年父母去世後，孤一人，真不知會長什麼樣。

姜鴛坐在旁邊，溫聲開口詢問，“明日三皇子府的詩會，我也收到了帖子。一個人去太沒意思，你陪我一塊去好不好？”

越了解沈明姝，越覺得實在討人喜歡。

脾了一些，但子的另一方面，便是好相，知進退。

沈明姝歪了下腦袋，詩會嗎？

還從未去過那樣的場合。

眸子晶亮，“好啊，我們一起。”

沈府，晚膳時分。

堂中燈火溫暖，銅爐中香霧輕繚，宮燈垂下，將一室照得明亮和。

桌案兩側，與青年相對而坐。

沈明姝今日換了一素白織錦，外披薄紗，腰間束一條淺杏绦帶，坐下時擺自然鋪開，如池邊初綻的蓮。

江潯安靜吃著飯，冷白的指節握著銀筷，指骨分明。

侍從們在一旁輕手輕腳地伺候著。

起初，他們還不適應江大人和二小姐的突然變化，現下也已經習慣了。

江大人是沈家的養子，這些年撐著沈家，又將二小姐教養長大，兩人關系好才正常嘛。

沈家的門楣，還要他們一起來撐著。

只是，江大人可能不會一直在沈家，他不是沈家人，亦沒有進沈家的族譜。

當年江大人父母雙亡，沈大人和夫人去的也急，江大人和二小姐都無可去，只得相伴長大。

等江大人婚後，會另立江府，也未可知。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該思慮的事。

沈明姝低頭吃著飯，眼角余時不時落到江潯上。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深青的直裰，料子極好，裁剪也利落，但并非今年新出的款式。

細看角，雖洗得干凈整潔，卻有些舊了。

眨了眨眼，這些日子，和江潯相得比過去十六年還要多，察覺到了許多事。

比如，江潯每日穿的衫款式多相近，有幾次見他，似乎穿的都是同一件……

心里一陣泛酸。

按照江潯的份，有多都不為過。

不過是因為太忙，為了心，為了沈家勞，朝中也是一堆事等著他，自然就顧及不到穿這樣的小事。

他現在太忙，沒時間打理這些事。

沒關系，閑啊！

要為他做裳！把他照顧得好好的！

——

三皇子的詩會設在西郊春沅別苑，乃是一皇室舊園，山水幽靜。

今日天氣正好，小徑邊的海棠正盛，香氣隨風而散。

遠遠可見朱漆牌坊之下，貴族公子、世家小姐來來往往，袂翩然，熱鬧非凡。

沈明姝同姜鴛一道進了園子。

院中人聲鼎沸，小徑旁設有投壺、字帖賞評、飛花令等游戲。

“你看那邊，”姜鴛一邊走一邊介紹，“那是子賞花的地方，只有世家眷才能，姑娘們會互贈小詩、品茶、鬥字。”

又指向一檐下，“男子那邊在竹臺試筆，今日三皇子親設飛花令，凡能應三以上者，皆可與他對席論才。”

沈明姝四下打量著，眸中出好奇與新鮮。

原來詩會是這樣的……

從未參加過這種場合，好玩！

“這位穿杏黃衫子的，是魏家的嫡小姐，才學極好，飛花令無人能敵。旁邊那位是禮部尚書的兒，不太說話，但琴彈得極好。”

姜鴛為講解，沈明姝聽得極認真，不時輕輕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

風從水面吹過，掠起涼亭邊垂落的竹影。

江潯與四皇子同坐亭中，後是一片碧綠湖水，江潯目看向正廳，淡聲道：“時候差不多了，去見三皇子吧。”

四皇子一手搭在欄桿上，懶洋洋地倚著，聞言立刻搖頭。

“再拖一會，我實在不想看三皇子那張臉，跟鬼一樣，森森的，也不知日里吃什麼？喝人，啃白骨嗎？”

江潯并未接話，低頭抿了一口手中的茶。

四皇子百無聊賴地四下看著，余瞥見湖畔那邊小徑上，視線在那道影上頓了頓。

著櫻繡，鬢側垂落一縷發，在風里拂，宛若畫中走出的江南水。

當視線及那人面容後，四皇子立刻別過臉去，低聲嘖了一聲。

別人他不知道，沈明姝他還不了解嗎？

第一次見到，江潯站在他側，他不知道兩人的事，直接住沈明姝。

他眼睜睜看到沈明姝嚇得角發白。

現在他跟江潯主跟打招呼，不得把嚇到晚上做噩夢？

他還是別為難人家小姑娘了。

四皇子起，懶洋洋地背過江潯，走到亭邊的魚缸前。

他拿起一旁的食罐，隨手捻了一撮魚食撒水中，剛想再撒一把，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清潤的聲。

“阿兄。”

他眉心皺起，緩緩直起。

這聲音……

怎麼這麼耳？

四皇子嗤笑了一聲，自顧自搖頭。

他寧愿相信是三皇子發瘋江潯阿兄，也不可能是沈明姝過來跟他們打招呼。

正想著，他又聽到了江潯的聲音，“你今日怎麼過來了？”

“是姜姐姐邀請我過來的，我還沒來過詩會呢。”

那道聲又響起，溫婉清潤，帶著一點歡喜。

四皇子手里那一把魚食猛地撒進水里，幾乎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