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姝睫輕，目怯怯的。

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那一日的畫面。

哭得崩潰，眼淚打了江潯的襟，死死抱著他，怎麼也不肯松開。

那時難到不行，可在他懷里，竟然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可那日，是中了藥，心神恍惚，這才有膽子撲到他懷里。

如今清醒著，是萬萬不敢再那樣做了。

馬車里靜悄悄的，只有車過石板的輕響。

沈明姝低下頭，不敢再看江潯，只能將袖中的小手悄悄攥。

不要怕，不要怕，沒事的。

在心中不斷安自己。

——

翌日。

沈明姝猛地驚醒，額上布滿冷汗，角泛著不健康的白。

“小……小棠……”聲音極輕，卻抖得厲害。

門外的兩個侍幾乎同時沖進屋來。

小棠第一時間奔上前，看到臉蒼白，忙跪在床邊，慌張地用帕子幫拭汗。

春杏端來溫水，“小姐，先喝口水潤潤。”

沈明姝接過水杯，水幾乎還未口，便哽住了。

夢到了宣王。

他要殺。

在夢中不斷奔逃，尖，卻無人幫忙。

小棠一邊給沈明姝輕拍著後背，一邊試探著問：“小姐，是不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沈明姝垂著眼眸，不想再提這件事。

“沒什麼，只是做了個噩夢。”

承文書院的晚課剛散，天邊霞已染紅了半壁天穹。

書院門前的青石道上，沈明姝安靜走著，旁的姜鴛正在說著今日課上先生出的詩題。

神帶著一如既往的冷傲，只有和沈明姝在一起時，語氣會放得輕緩一點。

“我覺得張夫子今天心不錯，不然怎麼會出這樣的題目。明姝？明姝？”

喚了好幾聲，沈明姝才猛地回神。

“啊？”

姜鴛狐疑地看一眼，“你怎麼啦？從剛下學起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我你好幾次你都沒聽見。”

沈明姝因為沒睡好，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說的什麼，慢吞吞地搖頭，“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做了個噩夢。”

不遠，假山後的影中。

蕭崢負手而立，眼神卻落在不遠那道纖細的影上。

穿著杏的織錦羅，姿婉約，鬢邊斜一支珠玉蝴蝶釵，人移不開眼。

他低聲吩咐旁的侍從，“你悄悄靠近些，聽聽們在說什麼。”

廊道下，兩人已經從睡覺說到了其他話題，沈明姝聲問道：“姜姐姐，京中哪家鋪子的布料最好？”

“你要買布料？做裳？”

沈明姝點了點頭。

的的置辦，一直都是府里管事負責，需要什麼也跟管事說。

每逢月初，管事便會將新做好的裳送來。每個月都有四套新，另加帕巾、繡各數件，疊得整整齊齊，裝了滿滿四大匣。

每匣一，上繡節令時花，不重復花樣。

但是想要給江潯一個驚喜，這件事就不能讓管事知道了。

姜鴛認真思索了一下，說：“自然是織月閣最好，家服最難買，不過也確實好看。”

“若說布料，當屬錦春坊最好，做工細，款式也新。”

沈明姝聽得極認真，心中默默記下了。

錦春坊，坐落于京中繁華的織繡胡同，織繡胡同顧名思義，這里多是布料和衫店鋪。

坊前來往皆是貴人車馬，坊亦人來人往。

沈明姝下了車，錦春坊掌柜見著華貴，一眼便認出這是織月閣的裳，能穿得起織月閣的人，整個京城加在一起，一只手都能數過來！絕對的大富大貴之家啊！

管事忙躬迎上，“這位小姐里邊請，樓上雅間清凈，請移步。”

沈明姝被引至二樓的靜雅包廂，包廂香爐裊裊，紅木幾案皆是上品，臨窗便可觀街景，顯然是專為貴人所設。

掌柜奉上香茗，笑意盈盈地問，“姑娘是要選布料？是做，還是男裝？”

沈明姝溫聲道：“男裝，布料必須要做好的，不拘價錢。”

掌柜點頭，“姑娘放心，我這便人將坊最好、最新、最貴的料子都取來。”

不多時，錦緞、雲羅、蜀錦、妝花、清段……各布料鋪展開來。

沈明姝了那些布匹，發現料子確實極極好。

選什麼呢？

腦中浮現出江潯的樣子，最後便選了沉青、墨玉、蓮灰等，又添了兩匹深緋和藏藍做衫。

掌柜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著，看揀料毫不猶豫，更確認了他剛才的判斷。

這位小姐，那是大大的有錢啊！

當即親自點數打包。

沈明姝卻不看賬冊，吩咐小棠付賬，隨後道：“這幾樣都包起來，再挑些近的邊料、里子，一樣一。”

“是是是！”掌柜滿臉喜，連連應下。

掌柜將沈明姝畢恭畢敬地送到門口，笑容滿面道：“沈小姐若再有需要，盡管吩咐。日後若有新料子，定第一時間派人去府上呈報。”

馬車駛出錦春坊。

掌柜臉上還掛著諂的笑。

好啊！果真是財神爺保佑，沈家小姐居然也來了！

沈家小姐并不算出名，只是聽一些夫人們談起過，但是沈家，有一個人可是很出名的！那便是江次輔啊！

這般年紀便閣，整個大昭朝國史上也就這麼一個了！

沈家小姐居然也來了他們這里。

嘿嘿！今晚要多加三個菜！

不！加五個！

他轉吩咐伙計收拾包廂，後忽地一陣影來。

掌柜嚇了一跳，扭頭只見一個形高大的男子站在面前，眼神銳利如刀。

蕭崢坐在馬車里，單手搭在膝上。

不多時，車簾被猛地掀開，虎青面無表地將掌柜半推著塞了進來，低聲一喝，“快點。”

掌柜踉蹌著跪坐在地，一抬頭就對上蕭崢那雙寒意凜冽的眼，趕忙磕了一個頭，戰戰兢兢道。

“這位爺，不知喚小的過來……所為何事？”

蕭崢微微瞇眼，“方才那位姑娘，在你這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