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神又驀地黯然：“不過也只有七八分……”抬眼，再度看向那副畫，“你若是再不來見我，我可就真要忘記你的樣子了。”

“娘娘。”青禾到了側室門口向輕喚。

上栩轉過頭去。

青禾垂眸道：“史臺的徐大人來了。”

第2章

立政殿，青年員著一深青袍，頭戴黑幞頭，巾角垂，卻并不晃，日過窗欞灑殿，細的浮塵悄然飄過眼睫，他姿態極好，等待太後的接見。

立政殿本應是皇後住所，但當今皇帝還尚年，不僅沒有皇後，就是平常政務也需要人代理，上栩作為其名義上的母後，行垂簾聽政之事，立政殿又離前朝更近，便一直住在了這里。

上家在莊帝執政期間在朝堂上就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上栩以前雖天真爛漫，但也并非不通世事，相反那些權衡之、周旋之道，耳濡目染，學得極好，只是年時被包圍呵護，未有展罷了。

如今攝政三年多，不僅在理前朝政事上行雲流水，有了自己的一套獨特手段，更是鑄就出了一副足夠令人敬畏的氣場。

還真是變了許多。

青年抬眸一瞬，將如今的神態盡收眼底。

上栩自側室里步出，抬眼瞧過去，正好對上了這一瞬。

然而青年員卻并沒有因此收回視線，反是在與目匯後，似笑非笑地眼睫微垂一下，如頷首回應了一般。

君臣有別，就連臣子與皇帝說話時都需要嚴格把控與皇帝間的對視次數，更莫說面對太後這樣的後宮眷了。

君臣之禮，男矩度，青年員如此行徑，實在失禮。

忽然想起，此前在皇帝接近各進士的杏園宴上，他就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

上栩由此虛了虛眼眸，神有些冷，不過當下尚還在行進中，便先回過頭去看路，暫時沒去管這個。

“臣徐卿安，恭請殿下金安。”

雖有對視，但時間并不長，青年員在行禮一事上還是做得及時。

上栩到了位置坐下：“吾安。”

殿中之人立直子，抬起臉，面泛微笑，再度拱手恭敬道：“殿下安排臣去做的事如今已經大致差不多了，案中一干人等全部依律置，只待文書理好，刑部那邊復核就會通過，絕不會有網之魚。”

青年聲音溫和，話中的意思卻帶著肯定和冷絕，與他現下的神并不太符合。

上栩著他投來的目，揚了揚下：“徐卿不愧為春闈銓選的雙元之才，理起事這般利落，倒比我想得要快一些。”

徐卿安垂眸：“不敢擔殿下夸獎。”

兩人之間靜了一瞬，上栩眼角笑意漸消，而青年人抬眼後依舊眉眼含笑。

上栩不將視線多在他上停留了一會兒。

這個人很奇怪，不僅不避諱的目，還總是含笑而視，不過上栩能覺出來，他不是在對笑，他只是在以一種放松的姿態來面對。

這是為什麼？

當真是新人場，不知天高地厚？

上栩想了一瞬，隨即又釋懷地笑了下——

用他不正是因為看上了他這點麼，既然如此，還糾結什麼？

收回視線，拂了拂袖：“事做得不錯，可想要什麼賞賜？”

徐卿安謙遜道：“為殿下做事是微臣之幸，不敢求賞。”

上栩說道：“既然是我開口說要賞，你便不必推辭。”

二人的目再度匯在一起。

殿中的青年勾了勾，拱手道：“那臣便求一個日後能夠多為殿下奔襲的恩賞吧。”

這話說得既像只是句客套話，又像是在求重用。

不過不管是哪種況，對于他現在這種份倒也都符合。

初場難免戰戰兢兢，卻又不住里的野心，想要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

上栩忖了片刻開口道：“自然。徐卿大才，我自然是不愿讓明珠蒙塵的。”

“年關將至，上元夜我與陛下要親至昆明池，登舟同萬民祈福，這案子之後禮部會缺人，你就先去頂上吧。”

徐卿安依舊尾含笑：“臣領命。”

一切事宜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上栩讓殿中的員退了出去。

站在一旁，目睹了剛才一切的青禾著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殿門拐角後不問道：“娘娘真的要打算繼續用他麼？”

上栩收回剛才的冷然，打趣道：“怎麼？雙元之才還不了你的眼？”

青禾笑了笑：“才華自是夠的，只是娘娘也說過用人不能只看才華，不是麼？”

上栩知道指的是什麼，目溫和道：“所以才讓人去查了他的底細。”問，“怎麼樣，東西送來了麼？”

青禾回道：“剛好今日到的，那時您正在午憩，便沒打擾您。”

青禾將東西拿了過來，遞給了上栩：“這是去揚州搜尋到他自小到現在的所有經歷。”

徐卿安，字晏容，揚州人士，平佑三年春闈狀元兼銓選第一，現任史臺監察史。

上栩與徐卿安相見的第一面是在今年春闈之後的杏園宴上，彼時，作為接見新科進士的太後坐在高座，他作為新科狀元站在堂下。

一如今天這般，他抬眼著，眸若秋水，眉如春山，毫不避諱的目。

與他相視片刻，只覺他周氣質溫和卻冷，一種說

不出的奇怪覺。

如往年一樣，上栩問了進士們以後的抱負和打算。

而他給出了與今日在殿上相似的回答——

“臣只愿為陛下和殿下盡心。”

雖說如今朝堂勢力復雜，但這句話在旁人聽來也不過就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秀說的場面話罷了，算不得什麼黨羽依附。

不過上栩卻記在了心里。

十月銓選，長安城里就起了一陣波瀾——

銓選是所有進士考取為資格的考試，難度比春闈更大，可今年卻出了一個數十年難得一見的春闈銓選雙元之才，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而不久，這位雙元之才就被授為監察史，并且立馬被要求投到了一樁涉及員貪腐賄的案子中。

也就有了今天的這次見面。

上栩將手中寫完徐卿安生平的冊子看了個遍，淡聲道：“他竟是張凡的學生。”

大晉中書門下行群相制，現有五位宰相，張凡為其中之一，在中書省任職，也是揚州人士。

大晉有“揚一益二”一說，即東南的揚州，西南的益州，在當地有極為重要的經濟地位。

揚州多文人，幾乎每年進士名列都有揚州學子，所以徐卿安和當朝相公是同鄉，并不值得讓人多去關注。

上栩忖道：“他既是張凡的學生，可是為什麼之前并沒有聽說過二人有集的任何消息，甚至他行卷也不是找的張凡吧。”

青禾回道：“是，之前查過，他行卷投的是吏部侍郎門下，而那位吏部侍郎和張相公私下來往也并不多。”

“或許是他們師生之間鬧了矛盾，這才保持了距離？”青禾猜測道。

上栩把冊子一下放下，不以為然道：“讓人繼續盯著他們，張凡這個人恬淡寡，和而不爭，我不信他們會鬧到這個地步。”

——

張凡，名平，字凡，莊帝在位期間的進士，二十多歲時就過了春闈，也算青年俊秀，但從進士到通過銓選，最終拿到為資格，他卻用了十二年。

也是在那些年里，他在揚州收了幾個學生。

烏皮靴踩在地上，青石路上腳步聲回，往上，直綴長袍隨腳步搖曳，大袖垂在兩側，在行進中微拂，袖袍質如瀑一般，潺潺細膩。

冬日多雪，來人在游廊下行走，從屋檐往下看，只見深灰長袍款款，腰間佩飾搖搖，白雪皚皚，與瓦檐一起，遮住了廊下人的面貌。

順游廊一路拐進院，到了一扇房門前，手一推，過門柢，來人徑直走了進去。

屋中生了碳爐，院外的飛雪在房門開啟的一瞬被吹進些許，飄揚數息，落到地上，但也不過化作盈盈水跡，轉瞬又沒了蹤影。

屋一側擺了書案，有人早已在此，立案前，持筆揮毫。

屋中青年似乎早就料到有人會在此時來，在來人走到房中中央位置後，停下筆，抬眼笑道：“您來了。”

來人正是當朝相公，張凡。

而為一國之相，張凡竟在此時，抬手向屋中的青年行了拱手禮。

“陛下。”

青年搖搖頭，笑嘆：“您總說我不愿見您，可我哪是不愿見您，分明是不敢見您。”

徐卿安看向屋中之人：“陛下現在正在太極宮里讀書呢，張公莫要喚錯了。”

張凡自覺失言，但有些東西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他苦苦地悵然一笑：“那該如何稱呼您？不若喚主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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