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安又是一笑，凝眸向他：“張公，我現在是您的學生，職也在您之下，您何必如此？”

他垂眸，神稍斂：“既然咱們的太後娘娘給我封了一個監察史的，張公若不介意，喚我一聲徐史便好。”

張凡輕嘆，終是有些不甘心地輕聲說了句：“徐史。”

“好。”徐卿安角高揚，笑意竟更甚，“下有幸。”

寒暄之後，便是要著手眼下之事。

張凡走進幾步，問道：“今日您宮見太後，怎麼樣？可說了什麼？”

“說……我事辦得不錯。”說著，徐卿安臉上不又溢出一抹笑，想起他在殿下著的場景，似回憶如。

然而只飄飄一瞬，下一句他就話風急轉，無地說道：“不過或許還不知道，那案件名單中還有上家的人。”

張凡擔憂道：“這樣的話，等最後刑部復核完，將文書呈上去時看見名單後會不會反悔？”

“案子都定下來了哪能說不就不？”徐卿安筆尖沾上墨，重新開始書寫，“況且這案子里遭殃最多的還是蘇黨，應該不至于為了那一兩個人因小失大吧？”

“還有，汲汲營營這麼多年，就算不顧及其他的，名聲總要保住吧，證據確鑿的案子要反悔，豈不毀了的賢名？”

當世賢後，正位朝，盛德天下。

徐卿安不由得嗤了聲。

張凡道：“我只是擔心您這樣做了，以後會對您不利。”

徐卿安哂笑道：“張公就把心放下吧。”

“上氏的人被卷這樁案子里雖說是我特意為之，但那兩人到底明面上和上氏相不多，我一個初場的新人哪里會了解這些盤錯節的關系？不過就是一時撞上了，才把他們一起查了出來而已。”

“再者說了，也是讓我從嚴秉公辦理，我既照著的意思來，憑什麼怪我？”

雖有些耍渾，但話卻說得在理，張凡便松口氣：“您有打算便好。”又道，“眼下看來，太後終于坐不住，要對蘇相下手了。”

徐卿安筆下作行雲流水，語氣不不：“分贓不均吶。”

“此事之後，安排我去協助禮部籌備上元節登舟祈福的事宜，若我沒記錯的話，長安已經許久沒有辦過大型的臨水祭祀活了吧。”

準確來說，是從熙寧七年三月初三起就沒舉辦過了。

徐卿安記得這天日子。

張凡點頭：“據說這次祈福也是太後和蘇相商量了許久才定下的，只是不知地點在哪兒？”

“曲江？”

“昆明池。”

徐卿安隨即冷聲：“他們怎麼敢去曲江呢？”

也不知午夜夢回之際，去到曲江時，他們心底可曾有過一不安？

應當沒有吧，他們這樣的人，哪會在意他們權力攀登路上死在他們手中的冤魂。

“這件事不會簡單。”徐卿安說道，“才讓我為辦了這種拿蘇黨開刀的事，不會就這樣放我去做閑差。”

他氣息忽一瞬，咬牙道：“一定會，將我，利用到極致！”

第3章

按理說，上元祈福一事應屬祭祀這一項事宜，自然也就歸禮部管，然而這段時間禮部的人手確實是不太夠。

一是之前有樁案子牽扯到了禮部的員，一時間禮部就空出了幾個位置，其實這樣也還好，不至于就說缺人手。

然而就在這樁案子之前，禮部侍郎蘇尚，持節去了大晉屬國西燕出使，那時便帶出去一波人，而上元祈福又是歲時重典，一切相關事宜馬虎不得，禮部那邊人手自然就不夠了。

監察史階雖低但權力卻大，素有“小宰相”之稱，徐卿安去了禮部，更多的其實也行的是監察之權，所以許多時候禮部的人也要敬他三分。

徐卿安是太後直接派去的，自然就需時常向太後匯報典儀的籌備進程。

上栩聽完徐卿安匯報出來的章程，沒說什麼話，方只問了一句：“我與陛下會在游船上待多久？”

徐卿安如實道：“算上巡游，約莫半個時辰。”

“巡游就免了罷。”上栩頭也不抬地說道，“上元天寒，陛下還小吹不得風，祈福之後就安排下船罷。”

察覺到殿下的人沉默了一瞬，上栩抬眼遲疑道：“怎麼了？是覺得我這樣安排有什麼不妥嗎？”

徐卿安立馬拾回笑拱手道：“殿下考慮著陛下自是更為妥帖，臣這就去禮部轉達殿下的意思。”

上栩“嗯”了一聲。

青禾這時從殿外回來，俯到上栩耳側說了句：“娘娘，大郎君來了。”

上栩的長兄上櫟。

上栩便向殿中的人道：“行了，你便去忙自己的吧。”

徐卿安領命：“臣告退

。”

轉離去時，殿外的人剛好進來，兩人靠近，徐卿安拱手淺淺行了個禮，來人也隨和地回了禮，隨即又分開。

“娘娘。”

“阿兄。”

肩而過不久，後就傳來上櫟見禮和上栩走下尊位相迎的聲音。

走到了殿中位置。

徐卿安腳步忽地一頓，側的拳頭莫名攥，眸變沉，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這邊，上栩邀著上櫟到殿側的位置上并坐，又似嗔怪道：“阿兄總這樣，一口一個娘娘地我。”

上櫟溫聲勸：“剛才有外臣在。”

宮端了宮中的茶點上來，擺在了二人中間的桌案上。

茶是時下最好的蒙頂甘，糕點也是上栩特意囑咐過的，上櫟偏的那幾種。

宮將東西放好後，上栩先抬眼瞧了青禾一眼，青禾便了然地遣了殿中的眾人下去。

上栩這才道：“我知道阿兄在憂心什麼，可是你想得太遠了，且不說依你現在的位達不到外戚專政的程度，就是如今我這個垂簾的太後也做不了一拍板的決定啊。”

“所以這就是你向蘇相下手的原因？”上櫟驀地問道。

如今朝堂上大致分為三派，除去人數較且較為中立的散派外，就是以蘇，也就是蘇相為首的蘇黨，以及以上栩為首的上一黨。

後面兩黨黨首，一個是莊帝欽點的輔政大臣，一個則是有著皇帝母後名號的垂簾太後，如此份，自會相斥相爭。

然而其實蘇家和上家也算是世。

除卻上櫟娶了蘇的長為妻外，蘇家前任家主蘇瑜與上栩的阿爹上適還同為莊帝的伴讀，三人時一起長，早年還譜寫過一段君臣佳話。

只是可惜蘇瑜早逝，蘇家的擔子便由他的三弟蘇挑了起來，而後面莊帝崩逝，上適做了兩年托孤大臣之後也跟著病逝，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蘇瑜和上適都是英才，仁民，流化四海，所以如今的蘇黨和上黨在德行底蘊上不相上下，只是到底蘇更為老，早早仕占了許多先機，便讓如今的蘇黨在勢力上了上栩一頭。

然而上栩現在要他不只是想要他的權，權力只是他們之間最小的一個爭端。

上栩抿了一口茶，說道：“考慮到阿兄份不便，所以這件事沒有提前與阿兄說，阿兄今日來找我就是想與我說這事麼？”

到底家中有個蘇家的嫂子，有些事總得顧及些。

上櫟輕聲：“我只是擔心你這樣做是不是太著急了，我怕他到時反應過來對你下手。”

“事又不是我做的，他對我下什麼手？”上栩話語輕松卻又有底氣道，“再說了，那案子里不也有兩個是上氏的人麼。”

——

徐卿安去了禮部，將上栩的話傳達了下去。

負責此次上元祈福的員道：“不巡游？可是這樣的活，百姓齊聚，就是想一睹天家容啊。”

徐卿安乜眼過去，冷冷道：“太後娘娘只說了不巡游，又沒說祈福的時候船一定要停在岸邊。”

——

立政殿，上兄妹說完話，先後起，上栩本想相送一段，然而上櫟卻直接轉作別，心知他的顧慮，也拗不過他，便隨他去了。

人走之後，青禾過來道：“大郎君還是同往常一樣支持娘娘的選擇，只是難免擔心娘娘到傷害罷了。不過奴婢也想問，娘娘接連給那位徐史布差，他真的值得娘娘重用麼？之前那樁案子他不還牽扯了進了大郎君手底下的人麼？”

上栩勾了勾，不以為意道：“算不上阿兄手下的人，不過前些年過阿爹的點撥，後來便每逢年節多有問候罷了，其實來往得并不多。這案子揭前，阿兄也沒想到這兩個人這幾年竟走了歪路，所以他覺得現下這樣也好，也算清理了門戶。”

“而同時，在外人看來，就像你想的那樣，這案子和我們上氏也有關，那我就應該不至于對自己人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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