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臣有一事也想請娘娘幫忙。”說著，他眉頭微起，神出幾分可憐狀。

上栩不明就里：“什麼？”

徐卿安抬眼，眸中盈盈，可憐不減：“臣此前查案時，為求能快一點結案，期間用了娘娘的令牌便宜行事，所以諸多環節都直接越過了中丞大人，現在想來恐怕會讓他覺得不妥，便想請娘娘幫忙說和一二

。”

“以及臣在審訊罪犯時，他總是搬出蘇相公，臣不得解，便在私下了解一番，才知蘇相公對罪犯有提拔之恩，臣也不知此舉會不會讓蘇相公對臣有誤會，臣人微言輕，自然擔不起的。”

“這樣啊。”上栩眉間的不解慢慢散開。

如今徐卿安奉的命接連做了幾件事，其中卻大多與蘇相關，他如今風頭正盛最是引人注目，此話原不過也只是在向求庇佑罷了。

如此況，若要馭下，左不過溫聲寬幾句，表明自己會給予的支持，讓下面的人放心自己背後有人撐著就好。

只是這一次上栩忽而一笑，乜眼瞥向一側，如走神般漫不經心道：“那你可就小瞧蘇相公了，蘇相公奉公如山，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況的。”

“是嗎？”徐卿安垂下眸，長睫翳下的笑意染上一層寒霜。

他語氣平淡地將自己的恨意掩飾：“如此，臣就放心了。”

第9章

“阿兄，阿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立政殿，上栩無力地跪在榻上，雙手著上櫟的襟，帶著哽咽和乞求的聲音，嘶喊著。

上巳夜沉船的事已經有了結果——

不過是船建造的過程中，要求不嚴格造的意外。

上栩哭得眼腫鼻紅，淚水如雨幕般覆蓋了原本白皙的臉頰，如初綻的芍藥被大雨摧殘。

“不是意外，不是意外……我看見了，阿兄，我看見了！”

“有刺客混在宦之中，要殺他，我真的看見了……”

焦急又無助，一刻也不愿松開手，去不了外面，只能將所有的希都寄托在眼前這位兄長的上。

“阿兄……阿兄……”

涕泗橫流、痛苦不堪，話都難說出整句，上櫟著，心中似碎，滿目憐惜地抱著的雙肩：“阿栩、阿栩，你先聽我說，聽阿兄說！”

上栩停下哭訴，仍不住地噎。

上櫟道：“阿兄不是沒去找過你說的那個人，然而時至今日，阿兄找遍整個皇宮乃至京城都沒見到那人的蹤影。”

“阿兄知道，你說的一定是真的，可事發至今事態變幻，若真有幕後之人謀刺，那這些可能暴他的存在就一定會被提早理好，所以真想找出那個人，很難。”

“什麼意思？”上栩驀地靜了一瞬，通紅破碎的雙眸中帶著不甘，“是這件事就這樣了嗎？就讓他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曲江里了嗎？”

上栩眉頭蹙，抑著自己的崩潰：“阿兄，你是刑部侍郎啊，難道如今連你也要放棄了？”

“不是放棄，是現在只能如此。”上櫟垂眸一瞬，再抬眼勸道，“你想一想，如今四海升平，邊疆無外患，市井無憂，什麼樣的人會謀刺皇帝？”

“若史書上記載他因謀刺而死，後世又會如何評價他？斯人已去，人死不能復生，阿栩，他已經回不來了，你還想他遭怎樣的評判？”

“阿栩，你是他的未亡人，你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們現在沒有選擇的機會，相信是意外，相信現今查出的結果，于他後之名，于你此後周全，都是好事。”

上巳夜水祭，守衛何等森嚴，卻還能安排行刺，幕後之人你真的撼得了嗎？

你將刺客之事傳揚出去，有背後勢力阻撓，你就確保能找到兇手嗎？

你為他徒留下一個國君被行刺的結果，就是為了讓後世之人肆意揣度嗎？

給不了他真相，不如就予他一個面。

面？

上栩突然仰臉大笑，絕、妥協、病態、顛狂……

他回來時尸都那樣了，談何面？

大笑中，眼角仍控制不住的溢淚，只是那汩汩淚痕早已殷紅、刺目。

……

上栩獨一人在側室中打好香篆，用線香重新將香爐中的蘭香續好。

房中線昏暗，面容平靜，不笑時自帶三分冷意。

蘇奉公如山，不是對他的評價，而是世人對他的評價。

熙寧二年，上適逝世，蘇為眾相公中的領頭人。

而不久蘇家就傳出蘇四郎打死奴僕的丑聞。

大晉律，諸奴婢有罪，其主不請司而殺者，杖一百；無罪而故殺者，以故殺罪論[1]。

蘇四郎所殺的奴僕本有盜竊行徑，依律蘇四郎杖一百即可，亦罪不至死，但因其出名門蘇氏，加之其時在朝廷任職，自然也就引人注目。

然而盡管如此，百也覺得為首相的蘇會在此事中幫蘇四郎轉圜，畢竟蘇四郎能力雖說一般，但平日中德行并無虧損，若一百杖實實在在打下去，元氣定然大傷。

可是就在此事之後不久，蘇四郎便謝罪自盡了。

他自認，奴僕有罪，應府，私下草芥人命，實乃以權人，于民不公，其為朝廷命更應為民表率，不行不法之事，亦不染蘇家門楣。

雖留下謝罪書，但旁人都知道，蘇四郎之死實為蘇迫所致。

時人都說，蘇相恪守家訓、奉公守法，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為了給那奴僕命一個代，不惜令自己最重視的侄子自盡，加之此後蘇為政上也不錯，便素有賢相之稱。

上栩回想起這些事，邊冷冷地挑起一抹笑。

蘇表面扮得一副克己奉公、忠君國的模樣，讓不明之人都覺得他是德高重之典范，這麼多年來，上栩看他扮得也很用。

但也正因如此，上栩料定了他不會在劉昌一事出手。

可是……

“一個工部侍郎哪里夠。”上栩抓了一把從香爐中冒出的蘭香煙又淡然拂開，喃喃道，“蘇，你以高德仁善面世人，我就偏要撕下你的偽裝，讓天下無人不知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臣賊子！”

——

深夜，史臺獄深，寒彌漫，靴踩在青石階上往下走，一步一聲，干脆而冷。

燈籠的一路照至最里面的那間牢房門前，門鎖被打開，鐵鏈拉，發出一陣悶而重的嘈雜聲。

劉昌虛弱地依靠著墻壁，在噪聲中昏昏沉沉地醒來。

他其實渾還算干凈，除了著頭發有些凌外，上本就沒有任何跡傷痕。

可是他也的確過大刑。

黃紙覆面，以水澆灌之，謂之水刑，痛苦如溺水窒息。

不，其刑反復，又掙扎不得，比起尋常溺水，應該還要更為折磨，更為絕。

徐卿安屏退了其他人，慢步走到他面前蹲下，燈籠放在了一邊。

“劉侍郎，睡得可好啊？”

一貫清和帶笑的聲音。

劉昌睜眼瞧一眼，無力道：“我不是都認了嗎，你怎麼還來？”

徐卿安道：“你好像很委屈，可是我冤枉了你？”

劉昌不說話。

徐卿安便抿笑：“我們做個易好不好？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保你一條命。”

劉昌詫異看過去。

徐卿安微側一下頭，揚眉笑了笑。

——

翌日清晨，青禾急促地腳步聲在立政殿外響起，快步走殿，俯到正在梳妝的上栩旁。

“劉昌昨夜死了。”

上栩立時轉過頭，驚詫道：“怎麼回事？怎麼就死了？”

青禾回道：“聽說是夜里撞墻自戕而死，仵作已去驗過，確認無誤，只是他還留了份書——”

說著，青禾垂眸，聲音陡然凝重：“以其命，控告監察史徐卿安濫用酷刑，屈打招，同時，他還在書中說道，徐史昨夜獄尋他，企圖以劉氏全族命，威脅他認下四年前，上巳夜沉船的禍事。”

轟的一聲，上栩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第10章

史臺獄深很難照進，雖說每座牢房都有一扇小的通風窗戶，但因為整座監獄的構造問題，總有那麼幾間牢房是任何時候都曬不進太的。

徐卿安倚靠著墻壁，一手搭在支起的膝蓋上，一手抬著，去探那窗戶下，微里的浮塵。

這間牢房于他而言既悉又不悉，說悉，是

因為旁的那間就是此前劉昌所住，他每日來提審他時便總會路過現在這間牢房，說不悉，那自然是因為他從來就沒有被關進過這里。

可是他看著那混著浮沉的縷縷微，就似恍惚地讓他想起那年在水中遙兩岸投來的火，隔水之後同樣冷、黯淡，卻又帶著希。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52shuku.net/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