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中的希。

如施舍一般。

徐卿安神寥寥，腦中回想著昨夜他與劉昌之間的談話——

劉昌道：“你能保我一條命？你有這麼大的能耐？”

徐卿安笑了笑，自若道：“我既說得出這句話就自有辦法，劉侍郎如今應該也清楚自己的境，難不你期待著那位蘇相公會出手幫你一把？他可是連自己的侄子都不放過的人啊。”

劉昌打了個寒。

他自是聽說過蘇令蘇四郎自盡的事。

他抬眼看向徐卿安：“你想問什麼？”

徐卿安道：“四年前上巳夜水祭沉船，工部的尚書及侍郎全部被貶流放，為何時任水部郎中的你，分明是游船構建第一負責人，卻不貶反升？”

“聽說是你給出了工部過往事務中所有不符章程的記錄，這才使得工部四品以上的員全部被清算，而你也因此立功，補上了侍郎之位。”

劉昌弱聲：“這些不是當初結案卷宗里都有的嗎，你既知道又為何要問我？”

徐卿安勾：“我自然不是問這些卷宗里本就有的東西。”他眼神一下變得狠厲，“我是要問你因何這般大膽，又是誰給你的底氣攀誣長！”

劉昌驟然醒神：“你、你在胡說什麼？”

徐卿安愈發咄咄人：“以當年清算的勢頭，你為水部郎中，第一個下獄的就該是你！你卻還有時間整理證據？”

“當年的工部尚書侍郎俱是清廉之人，你的證據中卻提到他們中飽私囊，為求便利在游船上工減料，我看行這些事的更像是你吧。”

“你可知他們最後抄家所得出的白銀合起來都不過十兩！”

徐卿安一把擒住劉昌的手腕，用力道：“說，當年指使你，在背後助你之人到底都有誰！”

劉昌痛一聲。

見他閉口不言，徐卿安便再道：“你還等著他們來救你呢？你幫他們行這樣腌臢事，他們殺你滅口還不來不及，還想著他們仁心大發？”

“現在能救你的只有我。”

“說話！”

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仿佛手腕都要被折斷，夜間迷惘，本就是人最脆弱的時分。

劉昌不住：“是、是蘇中丞……”

“還有呢？”徐卿安咬牙，手仍不放。

“還有……”劉昌痛得失神。

“可有宮里的人？”徐卿安提醒道。

“有有有！”劉昌連忙，“我見過中宮的璽印！”

瞬間，施在手腕的力道散去，原本施力錮的手掌也慢慢松開。

劉昌邊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似帶著自嘲。

徐卿安驀地靜下來，垂頭又笑又嘆。

分明是一個早就知道、早就被埋藏好的結果，為何偏偏要自己用刀子再把傷口劃開看。

到底是什麼執念在心中久久散不去……

最後他問了劉昌那些用來構陷的證據是如何制來的，而原本的記錄又被放到了哪里。

做這樣的事總會留下蛛馬跡，而下位的劉昌，也會為了自己的後路刻意保留下什麼。

徐卿安今夜所為，本就是只是為了拿到能還原工部尚書侍郎清白的證據，至于其他的……

不過抱著不該有的希卻再次得到印證罷了。

……

徐卿安回神，探出去的手一握，抓了一把虛無。

又反手一攤，氣流涌，看浮塵在掌心上起伏。

“你很悠閑？”

悉的聲音在牢房外響起，徐卿安驀地收回手，先垂眸眨了眨眼，藏下眼底的潤後再轉頭去。

上栩一簡裝站在牢欄外，最外面還披了一件黑鬥篷。

目平靜帶冷，而他卻予以笑道：“娘娘來了。”

他依舊懶散，只坐直子，沒有起相迎，又似抱怨道：“娘娘來得比臣預想得晚一些。”

上栩輕笑：“你這般悠閑，我來不來又有什麼？看你剛才的樣子，我似乎還打擾到你了？”

徐卿安笑了笑：“娘娘說笑了。”

他這才站起，到牢欄前拱手行禮：“臣一人呆在這暗牢之中，心中孤寂，百無聊賴，就只能尋些玩意打發時間。”

上栩譏諷道：“不過現下無聊，昨天夜里，差不多的位置，你應該正暢快吧？那時可曾想過現下的境？”

上栩沒有說免禮之類的話，徐卿安便自顧自地立起子道：“娘娘打趣臣了。”

他沒等問，直接將昨夜之事說了出來：“臣前幾日在調查劉昌貪污一事時，發現證人遞到史臺的證據最早提到了劉昌七年前所為的惡行。”

“而七年前他又正好在工部任職，臣便想著他這些年借工部之便應了不好，恰逢證人哭訴，說劉昌諸多罪行并未留下罪證，想請我為他們難之人皆主持個公道，我便來牢中問了一問，看能否再問出什麼，結果誰知問完之後他就死了，還那般攀咬我……”

說著，徐卿安嘆道：“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嗎？”上栩語氣冷冷的，凝眸審視著他，角挑起一抹笑，“可是劉昌就是死了，你要知道，這世上所有的事一旦上人命，質就會發生改變。”

徐卿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娘娘是想說，誰死誰有理是嗎？”

“可是娘娘，在此之前，劉昌的罪行就已夠判他斬刑了，他本就是將死之人，又焉能用他的命和尋常無辜之人的命相提并論？”

上栩揚了揚眉，不答他的話，只說：“誠然，他就算是秉著拉人下水、玉石俱焚的想法行此事，但他撞墻自戕，又留下書翻供，實屬轟然之舉，如今三司介，你要說服的不是我，而是三司會審上的那幾位大人。”

說完，上栩語氣突然譏誚起來：“只是我實在沒想到，哪怕劉昌罪行已定，死罪難逃，徐大人卻依舊竟只為了能找到更多罪證，給更多害之人一個代，而繼續探查此案。”

徐卿安反問：“難道不該給他們一個代嗎？”

上栩果斷道：“不，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樣做。”

徐卿安無奈笑了笑：“看來臣是做了什麼讓娘娘印象不好的事。”

他抬眼向去，見并不打算接他的話，他便也只好自己繼續說下去道：“好吧，其實臣行此事的確并非只是為了那些難的人，臣還為了自己，為了娘娘。”

“為了我？”上栩顯然不關心他前面的半句話。

徐卿安自覺被忽略，又輕嘆一聲道：“對，臣想給娘娘送件禮。”

上栩蹙眉，越來越不解他到底要做什麼。

而徐卿安也在這時賣起了關子：“只是禮還沒備好，臣便先不說出到底是什麼了，以免事未，反而壞了娘娘的興致。”

“隨便你吧。”盡管對他的話有些好奇，但上栩臉上也并未出期待。

轉過只留下一個側臉給他：“不過你當下最應該好好想想的，還是該怎麼應對那封書更為實在，有些時候死無對證是好事，但也有些時候，死無對證是最糟糕的事。”

“那若臣這次真的無法轉圜，娘娘可能幫一幫臣？”徐卿安走進牢欄問。

上栩轉頭瞧他一眼，見他目溫，似帶著期待。

可依舊淡淡道：“三司會審上的那群員雖都是認死理的，但大晉有大晉的律例，你若有冤，他們自會還你個公道。”

“哦，臣知道了。”徐卿安垂眸，語氣有些寂寥道。

上栩不覺再看他一眼，竟有被他姿態可憐到。

撇開目調整一瞬，臨走之前終是寬了一句：“距三司會審還有三日，我等著你的禮。”

禮即為險，事。

徐卿安低的面容下終是勾起一抹笑。

“娘娘……”

他驀地住。

上栩回。

他卻并未說其他，只輕聲關切道：“您的風寒好些了麼？”

上栩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還多虧了你的藥。”

微微一笑，隨口夸一句：“徐卿當真是細致，就是在現在這樣的境下也能考慮到別人。”

徐卿安垂著眼簾，溫聲道：“牢中寒，臣子弱，從進來到現在待了快半日，便時覺寒氣侵，如此，就想到了娘娘還未愈的風寒，心中故生了擔憂。”

上栩聞言默了默，瞧著他。

此前他的確向說起過他的質自就不好，到現在都還一直看著大夫，而牢房里難見，環境愈發冷，恐怕于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而他的話還沒完，說到一半時停了停，抬眼向的著再繼續道：“不過今日見娘娘氣紅潤，想來娘娘恢復得不錯，著出行也有宮人照顧，以後寒氣應也再難侵，臣便也就放心了。”

上栩聽他說了這些，又移眼去尋他看的地方，算是知道他此舉到底為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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