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嗤笑一聲，雙手慢慢放到了鬥篷的繩結之上：“這段日子，外面的天氣的確好多了，但牢中，徐卿子不好，還是應該多保重才是。”

繩結已經打開，鬥篷落下，掛在了手中，上栩借著欄桿之間的間隙扔了進去。

“冷就蓋上。”

鬥篷重重地打在膛上，但飄揚起來的邊角卻輕地拂過臉頰。

徐卿安揚了揚頸，單手將鬥篷抱在了懷中。

上栩已走遠，他也不跪下謝恩，只過去倚在欄桿上，笑盈盈地對外喊：“謝娘娘賞賜。”

第11章

上栩走回到大牢中段歇停，青禾帶著一干宮人還有史中丞蘇然在此等候。

眾人紛紛向行禮。

上栩溫聲：“今日多謝蘇五哥行方便了。”

蘇然回笑：“娘娘言重了，這本就是臣分之事。”

說完，他又反問：“不知徐史可曾向娘娘代了什麼？”

上栩揚了揚眉，漫不經心道：“沒代什麼，劉昌所訴，他自然是不認的，這塊實在幫不上蘇五哥什麼忙了。”

蘇然寬道：“這些事到時三司會一起理，娘娘不必憂心。”

上栩點點頭，話鋒突轉：“我可能看一看劉昌留下的那封書？”

蘇然遲疑。

上栩了然道：“我知道蘇五哥擔憂什麼，畢竟這人是我派出去的，他的行事或多或就與我相關——”

“蘇五哥可是擔心我會偏私，想法包庇他？”

蘇然張口辯，上栩卻搶先道：“可三司會審的日子已經定下，一切也都要按三司會審的結果來，我又能做什麼呢？左不過是好奇那書里的容是什麼罷了，當然，也包括剛才所說，想順便看看那里面的東西可有牽連到我。”

蘇然想了想書里的容，笑道：“娘娘多慮了，人雖是您派出去的，但事至如今也只是因他自己行事不周，自是與娘娘無關，娘娘想看書，臣自然沒有阻攔的道理。”

他說：“娘娘請隨我來。”

——

上栩由蘇然帶去了證存放的地方，看到了書上的容。

“果然字字泣，聲淚俱下啊。”上栩將書大致看了一遍後嘆道。

蘇然也嘆：“是啊，最主要的是，書中所提的用刑之事確實是我們史臺其它同僚都有所耳聞的，以及……臣後面也去查過，徐史的確去查過工部近幾年的賬目。”

不提其它容是否為真，用酷刑和牽扯四年前的舊事，確實與徐卿安最近所為對得上。

而且書麻麻，用了兩百余字來控訴，其中緒不減，容更是一環扣一環，邏輯之縝，上栩一時之間本找不出破綻。

難怪蘇然會同意帶來看。

不覺得徐卿安樂觀過頭了。

“娘娘，依您看，可覺得這書有什麼問題？”蘇然試探地輕聲問道。

上栩神一如往常地再看了幾眼，搖搖頭：“沒什麼問題，倒是真像有冤之人寫出來的東西。”語氣平靜，“而且當年之事早已蓋棺定論，若這書所述為真，那提及之人當真是居心叵測啊。”

“蘇中丞這幾天打算如何審問那牢中之人？”說回公事時，上栩便也用回了職稱呼。

“依章程，鞭刑應當是免不了的。娘娘可是有什麼要囑咐的？”說話間，蘇然抬眼瞧向上栩，似在尋找表之中有無破綻之，好像真的對當年之事沒有疑心。

而上栩轉過頭，完全面向他笑了笑：“沒什麼要囑咐的，好奇罷了。”

放下書，準備離開，可剛走出一步就回頭，似想起什麼忘之事道：“哦對了，我把我的鬥篷留給他了。”

“他似乎子不太好，有些畏寒，不過我那鬥篷也只是給他寒用，沒有什麼穿上可免刑的說法，他一貫張口就來，蘇五哥到時可別被他誆了。”

蘇然微驚訝于上栩還會與他說這些，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應道：“是，多謝娘娘提醒。”

上栩莞爾再留下一抹笑，終是離去。

——

是夜，立政殿中只點了寢燈，床帳盡垂，上栩梳洗之後臥在榻上，回想著今日獄中之事——

他說他要送件禮。

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句話的確勾起了很大的興趣。

因為能覺到他的這份禮若真的備好了，不會簡單。

他面容雖總是帶著笑意，可是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他的笑許多時候并不浸眼底，雖看不清他的緒，但能到他眼中有一種不只限于對權力追逐的野心。

他能在面前滿眼無辜又言辭懇切地盡訴衷腸委屈，也能平淡地說出他在理劉昌之事中施以酷刑的經過。

這不是一個儒士該有的模樣。

這樣的人左右逢源，有城府，有心計，往往他們所行的每一步，無論謀謀，他們都必要從中取之回報，只為得自己最終所求。

這樣的人便是表面再溫和亮，里都是薄寒涼的。

所以這也是今日不信他會只為了一群和他毫無集的難人而將自己置于險境之中的原因。

事實證明，也預料對了。

他果真有其他目的。

但也正因如此，他是一把不錯的刀。

刀下所鑄的禮，也斷然不會是凡俗之。

那麼便要利用好。

只是，他此番獄，到底在不在他意料之中？

聽他話中之意，他行之事仍有失敗的可能，那可是劉昌的書礙了他的去路？

想到此，上栩長緩一口氣，閉目歇了歇——

劉昌書的確棘手，洋洋灑灑竟寫了兩百余字，且所訴之罪皆有據可依，而劉昌如今又死了，他該如何在三司會審上與一個死人辯駁？

等等，不對！

上栩驟然睜開眼，又緩緩坐起了。

凝眸沉思片刻後喊道：“青禾。”

青禾應聲，從外殿走了進來。

“娘娘。”

上栩道：“聽聞史臺推鞠刑罰重于刑部和大理寺，他子骨弱，今日了鞭刑恐怕并不好過。你明日吩咐膳房燉一鍋湯，要現殺的，燉好之後你親自給他送去，也順便告訴他，這湯是如何做的。”

上栩強調：“從殺到燉煮，每一步都要告訴他！讓他知道，這碗湯到底有多貴重！”

青禾初時不解，沉片刻後，忽而眼眸一亮：“娘娘這是要……！”

此話一出，他自該知道是什麼意思，若是不知，也沒必要幫他了。

上栩朝青禾笑了笑，肯定了未說出的猜測，但上卻冷哼道：“到底上元夜落水是他把我從水里護了出來，這兩件事功過雖不能相抵，但在旁人眼里我也不能沒有一點表示，否則豈不冷？”

“不過你將湯送去時定要罵一罵他，告訴他，此番禍事皆因他擅自行事而起，如今這樣他也怪不得別人，若這次他還能出來，就讓他以後守好規矩，這朝堂之上不是只有他一個辦事的員，真以為自己能夠翻雲覆雨？”

“蘇行正那時應也會跟在你邊，順便也讓他聽一聽。”

青禾明白，欠應了是。

而就在要退出去時，後又傳來一陣聲音：“算了。”

上栩改口道：“還是三司會審那日再給他送去吧。那日，他若是贏了，那這湯就正好當是給他洗冤，他若是

敗了，自然也就當斷頭飯吃了。”

話雖如此說，上栩卻想的是，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以局，還是馬失前蹄。

若是後者，那便讓他多急會兒吧。

接連兩次擅自行，得意得很吶。

——

牢房中，線昏暗，徐卿安上的白已經沾上了，他無力地趴在雜草堆上，手中抱著那件鬥篷在側。

他下午才了刑，雖說因為中途咳嗽一陣後明顯覺到打到上的鞭子輕了，但到底已先了些，免不了皮開綻。

蘇然審完送他回來時還假意問了他幾句，他知道并不是蘇然放過了他，只是害怕他死在獄中。

不過他仍是拒絕了蘇然提出幫他蓋上鬥篷的好意——

跡污濁，玄依能被侵染。

而如今仍是正月，哪怕白日外面再好，只要里曬不到的地方，就是冷的，更別說現下正是夜間。

徐卿安閉著眼，半抱半枕地挨著那件鬥篷，半張臉埋在里面。

傷勢和寒氣同時侵，呼吸止不住地發。

他的手便抱得更，鬥篷攏在鼻下，腦中浮現著往日畫面：

“景哥哥，你好厲害，我戴著面你都能認出來我。”

年忍笑：“你的眼睛又騙不了人。”

“那看來以後我還得把眼睛給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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