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沒用。”

“為什麼？！”嗔。

“你常熏芍藥花香。”

“風一過，便都聞到了。”

第12章

轉眼就到了三司會審的日子，青禾按照上栩事先說好的在開審之前，先去牢中給徐卿安送了湯，以及轉達上栩要求說給他聽的話。

上栩坐在梳妝鏡前，上妝之後，與鏡中的自己相，驀地出了神。

昨夜又夢見他了——

年溫聲：“你常熏芍藥花香。風一過，便都聞到了。”

忖道：“那這樣的話，就算我蒙著眼，你尋出我時，我也知道是你來了。”

“因為……風一過，你上的蘭香我也都聞到了。”

春明，靈無比。

只可惜，夢境中依舊看不清他的臉，也聞不到他上的清雅蘭香。

“娘娘。”

青禾回了宮，一路到上栩側復命。

“怎麼樣，他什麼反應？”上栩被喚回神，撥回思緒問道。

青禾垂眸：“奴婢把娘娘的話轉達之後，徐大人點了點頭，謝了恩。他說他謹記娘娘的訓責，以後他會注意的。”

上栩繼續道：“其他的呢？你將湯的做法說給他聽時，他的表是怎樣的？”

青禾回憶：“雖帶著笑，但也聽得認真，還說謝娘娘的講授，若以後有機會他定要親自燉煮一次，報答娘娘。”

上栩冷笑：“聽起來他神倒是很好。”

青禾頷首：“神是還不錯，就是臉差了些，想來這幾日還是牢中了些苦。”

上栩沉。

這個人吶……

無論此番禍事是他刻意為之，還是不慎栽的跟頭，這樣的心境絕非常人所能比。

——

三司會審，大理寺、刑部和史臺為首的員分坐三席。

劉昌之案牽扯到上元夜游船水一事，又劉昌本職為四品侍郎，堪為朝廷重臣，作為垂簾太後的上栩和輔政首相的蘇來旁聽此案，自是無可厚非。

二人坐在堂側的一扇山水繡地屏後面。

三司會審，紀律嚴明，徐卿安才被帶來，三司長便問：“劉昌自戕當夜，他在書曾寫到你去獄中找過他，是否屬實？”

徐卿安答：“屬實。”

“他說，你曾向他施以酷刑，是否屬實？”

“屬實。”

“那當夜，你尋他是為舊事，是否屬實？”

“也屬實。”

“所以，你趁他刑之後，心俱疲，以其族人命威脅他認下枉加之罪，是否屬實！”

周圍安靜，徐卿安緩緩抬眼，他因三日刑訊臉微白，神卻極為從容，甚至還帶著一不屈的傲氣，這般況下姿依舊出眾，如竹如松。

他說：“不屬實。”

全堂瞬間嘩然。

有三司長拍驚堂木道：“可他書之中分明訴你此罪！”

徐卿安反問：“他所訴就一定為真嗎？或者說，那書容就一定是他所訴嗎？”

高座上三人聞言面面相覷。

其中刑部尚書還算溫和道：“既然以他書之中的話來問你，自是在此之前就已鑒定過那書的確是出自他之手。至于你所問的，他所訴是否為真，起碼取自他書容的前三問，都得到了你的應證。”

徐卿安道：“前三問不假，但與最後一問沒有關系。”

“我尋他確因舊事，但不是四年前的事，而是他在工部任職以來所涉及到的所有貪贓之事，往日舊事，國朝震，但已有定論，下所查是為貪腐案，也與當時之事無關，不過是因嫌犯任期原因昨夜問詢之時提了一句，下實在不知為何他會在書中只單獨提及到那一件事。”

大理寺卿又問：“可是針對他貪贓一案，在他自戕的前一日，你就已做了結案準備，為何之後你卻還要向他追問？”

徐卿安對答如流道：“因為在此之後，有證人找上了我。證人說，他們所留存下來的證據不過劉昌作惡之十一，在他們家鄉還有許多沒能存下證據的難者，若此案就照著最初的那樣結下，那麼那些難者就難得代，也難得補償，所以我想為他們再問一問劉昌。”

“諸位大人若是調查過，就不難知道，在下去尋劉昌當天的下午，下曾在自己的府宅外被人攔下過，那就是劉昌案的證人。”

三司長相顧點頭，確實是有這回事。

大理寺卿便再問：“就這樣？沒有其它原因了？你既要審理此案，又在深夜，為何不上與你同負責此案的陳史一同前往，不然你現下也不至于毫無幫你作證的人。”

說到這里，徐卿安垂眸靜了下來，不似方才剛才那般從善如流，仿佛遇到了什麼阻礙。

片刻，他才拱手：“此事，確實是下考慮不周，然而我不上陳史，實則是因為自有證人至史臺實名告訴之後，我與陳史為保查案進度，就暫分為了兩路，他繼續去查上元夜祈福儀式中可能存在的致游船水的錯，而我則去負責了工部的事，也就是劉昌貪污一事。”

說著，他頓了頓，又自嘲一笑：“當然，還有一點原因。此前下所查之事，皆是朝廷讓下查什麼下便查什麼，事出則查，給個結果就是，如此一來，其實于下自而言，利不大，不過任務耳。但若剝繭，查出了未知之事，那就不一樣了，那當是一大功。”

“下初朝堂，在此事上確實是著急了。”

刑部尚書道：“你這話倒說得真誠。”

蘇然為史中丞，亦在三司長之列。

他開口道：“可是話說得真誠無用，凡是都得講個證據。劉昌留下書，以死告你，你要解的是這個。”

徐卿安角微揚。

上栩坐在屏風後，約窺見了他的神態。

要開始了。

徐卿安道：“所以蘇中丞就認定了劉昌所訴是真的？”

他不等蘇然反駁便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吧，可時至今日，在下都還未好好看過那封書中的容，只從各位大人的口中聽過。”

徐卿安拱手：“不知現在能否讓我看一看，也讓我見識一下這把我按在罪行柱上的書，到底寫了些什麼？”

三司長商議之後同意了徐卿安的請求，讓人將書拿在他面前細看。

這書只那三日，蘇然在審訊時曾拿出來讓他瞧過幾眼，但都看得并不仔細。

而那段時日，徐卿安又一直著刑，神并不太好，所以也就并未對此發出什麼異議。

徐卿安著淡白，看著書的雙眼卻是目如炬。

“諸位大人，這書有問題！”他突然立，在公堂之上高呼。

屏風後的上栩淺淺勾了勾，抬手拿起一旁小桌上的茶壺，給桌上的兩個茶杯添上了熱茶。

輕聲對蘇說：“蘇公，喝茶。”

徐卿安一喊，

蘇然立即坐直子：“有什麼問題？”

徐卿安道：“這書若真是出自劉昌之手，那也是在旁人的相助下所作。”

刑部尚書問：“你此論從何而來？”

徐卿安先拱手問蘇然：“敢問蘇中丞，劉昌尸上有幾傷痕？”

蘇然道：“自然額角撞墻一，食指撕咬一。”

徐卿安似笑非笑：“那就是了。”

他抬眼道：“諸位大人，我此前對他用刑不假，但我對他所用之刑是水刑，此刑雖殘酷，然卻不留傷痕，且為防罪犯謀事不軌，臺獄里一向連瓷碗都不留，他便更尋不到任何能劃傷自己的東西。而他額間所傷是其致命傷，無論他是當即就斃命，還是昏沉片刻才慢慢死去，書都不會是在那道傷之後所寫。”

“也就是說，他能寫下這兩百余字的書，全靠他食指上的那點。”徐卿安舉起自己的右手食指說道。

蘇然大驚，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也察覺到了不對。

“撕拉！”

一聲刺耳的裂帛聲，徐卿安撕下了袍的角，又當著眾人的面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傷口在布上，徐卿安蹙眉，忍著痛照著劉昌的那封書寫下了前面幾列文字。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實在是寫不下去了，這個過程，徐卿安已然是一邊著傷口一邊將快要凝固的重新磨的流出來。

他將自己臨摹的那封書舉起來，額頭上滲出幾滴汗，又扯著笑道：“諸位大人請看，下也咬破了手指，然而竭力也只能寫出這幾列字。”

他說：“就算劉昌真抱著死志寫書，咬出的傷口也比下咬得更深，他也不至于靠著食指上的那點就能寫出兩百余字吧？”

“就算他真的質與常人不同，出量大，也不至于兩百余字寫到最後，字形與最初所寫相差無幾吧？”

“諸位大人，嚙指之痛當真是痛如穿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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