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栩對太醫道：“勞請太醫幫我看看，這藥丸是用來治什麼病的？”

太醫領命。

藥丸分并不復雜，太醫又是行醫多年的老大夫，不過一會兒後便有了答案。

太醫將藥丸放下後重新站好，拱手道：“回娘娘，這藥是人參丹，乃大補之，常用于補續心，吊續壽命。”

“吊續壽命？”上栩前兩個字咬得很重，似對這樣的作用有些意外，便又問，“若是尋常人吃了會如何呢？”

太醫蹙了蹙眉：“這藥藥極強，說是人參丹，但其實也只是以人參為主，其中還加了其他大補之，若是尋常人吃了這樣的藥很快就會出現不適，其中鼻衄臉熱最是明顯。”

上栩回想起徐卿安那日吃下藥之後的反應——

他服藥之後其實緩了一陣，雖之後面依舊不虞，但是相較于他服藥之前的狀態確實好了很多，有明顯的回轉之意，而且他們中間還說了一會兒話，但也始終沒有出現太醫說的“鼻衄臉熱”的況。

吊續壽命……如此說來，倒真是有重疾的表現。

可他在面前失態至此，狼狽至此，莫非是真的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是一時失策忘了將藥帶去獄中？還是這又是他給的“把柄”？

上栩目凝于那顆藥丸之上。

的確想用他，史臺之事讓見識了他的能力，他的確能幫做很多事。

然而也正因此，發現他的心思實在太深，太狠，包括對的許多誠意也都來得太過輕易，信不過他，更沒有把握能拿住他。

——

蘇家這邊也并不安寧。

蘇然獨自跪在蘇的書房中，等候蘇在前廳與人理完事之後回來。

前廳，蘇將事吩咐下去後坐下飲了口茶，正準備歇一歇時下人便來提醒道，五郎君還跪在書房中。

蘇這才想起來，起往書房去。

“你可知你這次錯在何？”

哪怕屋中無人，蘇然也跪得筆直，等到蘇的聲音在後響起時，他心中一凜，又立馬垂眸認錯道：“侄兒不該擅自行，以至疏忽輕敵，讓史臺局勢被。”

蘇深呼一口氣，慢步到上首位置坐下。

他道：“你不止錯在擅自行，還錯在行。”

“我在最初時就與你說過，劉昌的事沒必要管，你為何就聽不進我說的話呢？”

蘇然拱手：“侄兒只是擔心……”

“你只是擔心他之前所為的事被查出來！”蘇忿忿打斷道，“所以你就一直在暗中關注著他的審訊況，直到有一天他真的告訴了你，那位徐史查到了他四年前的事，然後你就慌了？全然不管他話里幾分真假，也不管這事一旦被人察覺之後到底有多嚴重？”

“愚蠢！”

蘇著怒氣：“當年之事，你一清二楚！劉昌所為不過皮，他若真的那麼重要，豈能讓他安然至今，等著別人來殺？”

“就算這次他真的被查出來又如何？左不過就是給他自己再加了一個構陷長的罪名，與你有何干？”

蘇質問：“難道他真在獄中對你說，這事已經查到你上，你和他快要一起完蛋了？”

“沒有，是侄兒慌神了。”蘇然輕聲，頭垂得很低，“侄兒也是之後回想起來才覺不對，劉昌那人一向貪生怕死，許是見侄兒去見他便想破釜沉舟，看能不能以此求得個活路。是侄兒一時恍惚了。”

蘇瞧他一眼，似嘆似惋惜，放緩語氣道：“你這一慌神，不僅史臺了，就連工部也跟著生變了。”

蘇然詫異抬頭。

近幾日因史臺的事，他并未上朝，也就不知朝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凝眸沉聲道：“今日小朝上，太後與三省共同商議，因工部劉昌之事，整個

工部都要徹查，所有升調全部暫停。”

“雖然余下的那個侍郎我更為看好，且如今工部不升調，侍郎又只有一個，他也當是工部之首，可是哪怕只一步之遙，侍郎也只是侍郎，你說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蘇然察覺到了什麼，問道：“沒有尚書，又只有一個侍郎，那工部四司之事豈不是只由一人來統管？可工部事務煩雜，一人又如何能管得下？”

“是啊。”蘇然垂眸，再抬眼時眼神幽幽，意味深長，“所以就需三省介了嘛。”

工部之權分三省。

蘇輕笑了笑：“宮里的那位娘娘啊，不是當初的小郎了。”

他向蘇然，語重心長道：“五郎啊，你也要改變一些想法才是，不要行差踏錯，像你四哥那樣，讓人憾惋惜。”

第17章

蘇然離開了蘇的書房，明明并未到什麼責罰，他卻神恍惚凝重，腦中的一些東西一直想不，被纏著，只覺昏沉、混，腳下步子沉重。

他是蘇二哥的兒子，蘇家兒郎中，唯與蘇四郎是同父母兄弟。

然而他的親兄長卻死于自己叔父的迫下。

可他并不責怪他的叔父，雖然他也跪地向蘇乞求過，只求再給他哥哥一個機會，然而真當最後結果下來時，他也只當是他的叔父堅守他的道，一切都是為了蘇家門楣，為了秉承大伯的志。

他時最崇敬的人，是他的大伯父蘇瑜，也是時人所稱的玉華公。

可是玉華公高華，他每日不僅有政事纏，還要應對各地其他名士前來的拜訪，所以他自小便跟著他的三叔父蘇讀書學道。

三叔父承繼大伯志，同樣是他敬重的人。

蘇教他讀圣賢書，學圣賢道，也多次贊賞他，說他是他所教授的學生中，學的最好的那一個，故而也對他寄予厚。

他很恩。

然而蘇也常嘆，他們這輩年輕人到底是只長在平和的生活中，對書中所說的“變革”、“流”的理解都只停于紙面之上，所以真當那些”殤”、“痛”、“”橫亙在了自面前時都一時難以接。

“可是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你初時選擇做，就是因為你的選擇更符合你心中的道，你無需之後再糾結什麼。”

“誠然一些事，你會覺得虧欠了一些人，但你也應清楚，所謂“革新”、“破立”都要先落于第一個字，而那一個字往往就代表著——犧牲。”

犧牲……

蘇曾說，世間之事若為大局，人人萬皆可犧牲。

蘇然接蘇的道，奉行蘇的道，然而或許真如蘇所說，因為對一些東西的理解只停于紙面未曾切會過，所以當他真正面對時，心深便始終無法將其完全接。

所以他在那夜見到劉昌時慌了神。

劉昌哭著求他救命，說當下唯有他蘇中丞能救他了，劉昌說他知道蘇公不會出手救他，蘇公連自己的親侄兒都不赦免，更何況他一個外人呢。

這話蘇然聽進去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四哥。

這些年來，他深蘇重，幫蘇行了不事，許多他叔父不方便出面的事都由他來做，他敬重蘇，追隨蘇，可是他始終無法完全消化蘇所說的道。

也就是說，他意識深覺得有些事是錯的，是不能容人窺見的。

例如劉昌四年前所為之事。

那事由他出面主導，若是任人查下去，查到了他的上，那世人知曉他行過那樣的錯事之後，他的叔父可會救他？還是說會讓他像他四哥那樣，被迫給世人一個代？

所以，蘇然要趁早殺了劉昌，最好也殺了所有可能查到那些往事的人。

可惜他大意了，不僅沒有功，還將史臺和工部也搭了進去。

許多事哪怕他意識深真過不去，但只要他不想不念便總能將那些不安下，可是竟就在那時被劉昌的一句話挑起來了。

夜間時分，是人最脆弱的時候，這是每個刑訊之人都知道的事，在史臺任職多年的蘇然卻偏偏在那時栽了跟頭。

蘇然想起這些兀自心煩，悔恨又懊惱，只覺自己做了蠢事。

他了隨侍的人過來，安排道：“去將行裝收拾好，我要去凈明寺住段時日。”

——

這段日子，上栩不僅在史臺和工部上下了文章，還對徐卿安有了新的安排。

徐卿安自去歲為開始，協理禮部案，主持上元祈福，又找出了致使游船水的真兇，期間更是還救下了落水的太後，幾功畢一自是要大為封賞的。

再加上臺獄一遭，又委實冤枉了他，都聽說他不好，又因了皮之苦，從臺獄出來後就直接呆在府中臥床養病了，聽說一連幾日，連房門都沒出。

如此，恩賞和補償便都要有。

果然，升調詔書下來，他從史臺去了刑部任員外郎，階一下從正八品下躍遷到了從六品上。

而上櫟曾為刑部侍郎，這次升調自然便有上栩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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