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大雄寶殿中的一番傾訴又不免傷，故而問到上栩是否要去後山時，青禾才踟躕了一會兒。

只是後山風景秀麗，尋常時間的游人甚至有不不為禮佛，而是只為登後山而來，遣民封山實擾民樂，上栩實不愿行此舉，所以以往縱是想去，也都會選擇不去。

不過今日人，帶幾個人隨就夠了，更不必行封山之舉，倒也方便許多。

長安城里多平地，如凈明寺後山這樣的高度就能俯瞰到很遠的距離。

時，他們曾來過一次。

他先是一朝太子，後又是一國主君，能出宮的機會本就不多，就是偶爾出來也多是因國有大典需要他主持，那時他上更多的是責任，而不是只相伴于側的郎君。

如此想來，其實他留給的可供追憶的故地并不多。

長安這幾日下了雨，林間清幽，山石板路上還殘留著雨水浸潤的痕跡。如此環境，倒適合林間獨步。

而雨後日，最是多愁緒時，上栩便干脆止了隨侍，獨自登山。

凈明寺後山步道寬敞，就連山中歇腳的地方也多，而上栩剛從山地往上，拐過一個山彎，就見一間亭子下，坐了一個人。

徐卿安袖口微墜，長指白腕皆于外，支手著一叢花葉，恰若瓊樹臨風，自畫卷。

而今日山間人，便是周圍只要路過一個人，徐卿安都能察覺。

他亦轉頭去。

剎那間，時間靜默，山風攜而過。

徐卿安袖袍微揚，上栩擺如飛，二人對視，皆有驚，亦雙雙無言。

第19章

兩人間的對視，還是徐卿安先回過神，他徐徐起，拱手行禮道：“參見太後娘娘。”

如今周圍無旁人，徐卿安便喚回了的份。

而他姿態恭敬，臉上也沒有往常那般的半分浮笑。

可哪怕他這般與尋常不同的正經，上栩眼中也依舊警惕：“今日真是巧啊，又和徐大人見面了。”

徐卿安這才帶上笑：“早就聽聞凈明寺後山上樹木林，若步行其間，當幽幽別有一番風味，今日得見，果然如此。”

上栩依舊凝眸不語。

徐卿安便挑了挑眉，低笑一聲，答了心中的疑道：“不是娘娘告訴臣，凈明寺不僅道場厲害，就是風也好麼？娘娘建議臣在外多逛一逛，以此養，臣自然是要聽從的啊。”

“是麼？”可上栩反問，并不信他的話。

徐卿安無奈嘆一口氣，似不住這樣的審視，只得用承認的語氣道：“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娘

娘，其實臣來此就是想試一試運氣，看能否上娘娘，同娘娘行一段路。”

哪有什麼刻意為之，不過路行此，想起以往諸多種種，一時難以離去罷了。

然而這唯一一次毫無謀算的相遇，他卻偏用虛辭飾之，偏偏給它加上了一層算計的意味。

但這不僅是想聽的，也是他需要自己親口說出來的。

那些往事，他本就不該沉溺。

徐卿安不覺著苦意笑了笑：“都說佛講心誠，看來臣今日的誠意到了，果然就在這佛門之地得償所愿了。只是不知娘娘想法如何？可能容臣相伴左右，予臣這份榮幸？”

上栩迎上他含笑的雙眸。

以往，游此時總是有故人相伴，賞萬風景，然今時不同往日，每每路過故地，所想更多的都只是重游二字，不與人作陪，不與人相敘，只獨自追憶。

可若真要有人相伴，他……也不是不行。

縱是許多方面都大相徑庭，然天地曠渺，世間萬本就難尋肖似者，如今能有十之一二……確也難得。

確也足夠。

——

登山的路上，二人都沒有說話，各懷心事。

徐卿安位稍後一點，在行進間便能更好地觀察到上栩的神態和作。

如今已經走到山腳往上的第二個歇腳的平臺，他已漸漸從往事中回過神，只覺二人不能再這樣相下去，否則容易讓發現什麼端倪。

而他剛要開口時，上栩便驀地停下，轉冷冷看向他，突然問道：“徐大人今日在此等候，到底是想與我說什麼？”

在徐卿安回神的同時，上栩也已在那自欺欺人的陪伴中夠了，遂當下，問得直接，打破二人之間一切不真實的氛圍。

而徐卿安抬眸與相，雙手相握，垂在前，臉上依舊微微帶笑。

但是他含笑，卻并不回應，只眸幽幽，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他便拱手恭敬道：“臣今日在此等候，不是想與娘娘說什麼，而是想聽娘娘給臣的答案。”

他說回往事提醒道：“數日前，娘娘駕臨臣的宅邸，臣曾向娘娘表過忠心，只是到最後，娘娘似乎也沒有給臣一個明確的答復。”

“沒有麼？”上栩頗玩味地笑一下，“我記得我應該對你的話表過態吧。”

徐卿安道：“娘娘是說了不舍得殺臣，不會辜負臣之類的話。”

他抬眸，面委屈道：“可是娘娘，臣若無罪，您本就無由殺臣，而臣若有功，就是娘娘不賞，中書省和吏部也總會依例對臣論功行賞，如此，娘娘說的那話實在讓臣沒底。”

他眸卑微，一步一步向靠近：“我以真心待娘娘，將畢生肋和所有見不得的過往全都到了娘娘手里，難道還換不回娘娘的一句真心話嗎？”

他語氣雖繾綣，姿態也放得很低，但這樣的形下距離的短，卻更似循序引般，在著回答。

可上栩卻立在原地，一眼不眨，任他靠近，任他周氣息將籠罩。

直到他停在前，才微微一笑，將諸事直接挑明道：“真心待我麼？什麼都到我手里了麼？可是你為何至今仍將一些事瞞，不肯告訴我？”

“比如，你和張凡的關系，又比如，你在牢里和劉昌真實說過的話。”

二人眸同時一暗。

而上栩腳下慢慢邁出，一步一句，竟反將他步步退：“張凡是你老師，位列相公之位，你說蘇心腹眾多不到來重用你，那你為何不去找張凡？你是張凡嫡系，按理，他才是你的首選，可你為何卻要舍近求遠來找我？”

“你此前說，劉昌轉述給他背後之人的那些話是你刻意激他所致，可是劉昌縱然是個蠢貨但卻也不至于是個完全的傻子，他不僅知道他背後之人不會救他，他還知道，只要他將那些話說出去，他立馬就得死。”

上栩停下，仰臉他，目灼熱明亮，就似將他所有于暗的辛照得藏無可藏。

嗤笑一聲：“莫非徐大人是想告訴我，反正他覺得他早晚都得一死，與其在恐懼之中挨到秋決，不如求他背後之人給他個痛快？可若他真有如此覺悟，他還會落到如今這個下場？”

譏諷之中帶上質問：“徐大人，這就是你給我的真心？”

著上栩似笑非笑的眼，徐卿安眼眸幽深，就如藏在昏暗中的曜石，凈冷，看不，然而若有一照，便能反出熠熠的。

“大人，這就下山回寺里了嗎？”

“再去轉轉吧，應當還沒走。”

突然，往上的山道上傳來談聲，聲音由遠及近，打破了平臺上對峙的張氣氛。且那聲音悉，讓上栩心下一，不待徐卿安回答便先轉頭去看，然而腰上卻是驟然被施了力，一下被拉了出去——

徐卿安一把將摟抱住，并不與商量地就轉帶著往後的山坡野道里去。

上栩大驚，下意識就去推他，想往外掙出去的同時準備開口呵嘖。

而他卻越摟越，俯靠近，手指做出噤聲的手勢：“噓。”

他面對微慍的神重新噙起笑，低聲道：“蘇中丞來了，娘娘是想帶著臣出去和他見一見麼？”

第20章

蘇然帶著隨從沿著山道從山上下來，上栩被徐卿安鉗著腰藏在山坡後野道中。

近日多雨，天空郁，雖才過半下午，但山間的線已經變得昏暗，再加上周圍林木叢生，兩個人藏在里面，不仔細去看本發現不了。

徐卿安背靠在山坡上以掩藏自己的形，上栩則被他抱著，在他前。

他的力道其實有點大，上栩的手抵在他膛上也攥了他的袍，偶爾會擰到他的皮。

徐卿安看了眼外面的況，回頭過來小聲地好心提醒道：“娘娘輕些，蘇中丞還沒走呢，要是臣一下沒忍住，出聲了被他發現可如何是好？”

他含笑地對上憤恨的雙眼，早知此舉是故意對他的報復，可是他偏偏攬得更。

“哦……”上栩松開了他的服，聲音，“原來徐大人不吃痛啊。”

徐卿安得寸進尺道：“是啊，臣可怕痛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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