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不由苦笑。

沒有急著查看腳踝，而是先觀察四周的況。

和在懸崖邊看到的一樣，這里樹木繁多，雜草叢生，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腐臭味，壯的藤蔓盤錯節地穿在草叢里，出荒涼危險的氣息。

姜蘅本能地想盡快離開這里。

撿起一趁手的樹枝，慢慢索回去的路。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這次非常小心，每走幾步就用樹枝在地上一，確認無誤再往前走，以防又踩到什麼藏的陷阱。

就這樣走了數十米，樹枝突然到一個的東西。

姜蘅停下腳步，低頭，用樹枝撥開雜的草叢，一截灰褐的骨頭顯出來。

……哪來的骨頭？

姜蘅到不妙，立馬往後退了退，然後用樹枝依次撥周圍一圈的草葉。

頭骨、肋骨、骨……

一散的尸骨逐漸拼湊完整。

姜蘅下意識屏住呼吸。

盯著這些骨頭足足有半分鐘，才蹲下，小心翼翼地查看起來。

不懂尸鑒定，但也能看出這尸骨已經風化了很長時間。

尸骨呈現出腐爛的灰褐，上面布滿大大小小的孔，可能是被蟲蛀了，也可能是被某種用利齒穿。大部分骨頭殘缺不全，散發出難聞的、令人作嘔的氣味，如同被螞蟻掏空的老樹。

姜蘅第一時間想起在之前的那些“祭品”。

接著便看到一串蒙滿灰塵的手鏈。

這串手鏈嵌在一收攏的手骨里，看得出來此人生前應該攥得很，直到現在也沒有丟失。

姜蘅拿起鏈子，輕輕去上面的灰塵，出圓潤翠綠的玉石。

在看清這串玉石的瞬間，的瞳孔微微收。

這是馮婆的手鏈。

絕t不會認錯。因為馮婆曾經不止一次對原說過，等原嫁人了，就把這串家傳的玉石手鏈陪給，給撐面子、做嫁妝。

也就是說，這是馮婆的尸骨。

沒想到們最後相遇的地方竟會是在這里。

姜蘅忽然覺得口有點悶。

深深呼吸，把手鏈放回原，然後將馮婆的尸骨就地埋葬。之後，抬頭看了一眼天，一瘸一拐，繼續往前走。

即使這里沒有妖，馮婆還是死了。

甚至不知道馮婆是死于墜崖，還是死于某種的襲擊。但不管是什麼死因，馮婆走得都很痛苦。

經過今天這場意外，姜蘅不得不承認，把一切想得都太簡單了。

原本以為上古妖就是這座山上最大的威脅，只要沒有妖，便能安全地活著，像在村里一樣，自給自足、足食。

然而現在才明白，即使沒有上古妖，這里的危險仍然無不在。

惡劣的天氣、復雜的地形、狡猾的野……

還有最重要、也最致命的一點——匱乏的食。

僅憑自己，很難在這座山上順利地活下去。

必須尋求別人的幫助。

而溫岐——就是那個唯一的“別人”。

第5章

回去的路遠比來時要難走的多。

姜蘅在懸崖下面繞了一大圈，終于找到上去的坡道。那只撞的狐貍早溜得沒影了，好在一路做了標記，雖然走得慢了點，總歸沒有迷路。

暮西沉之時，遠遠見一道青影立在樹下。

那道影修長而拔，擺曳地，墨發像綢緞一樣順垂落。暮籠罩著他，原本清雋的眉眼變得朦朧、幽遠，整個人融在將散未散的霧靄里，有種鏡花水月般的虛幻。

是溫岐。

姜蘅很意外，還有一點失而復得的驚喜。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來了。

似乎察覺到了姜蘅的目，溫岐抬眸，正好對上的視線。

姜蘅下意識想抬手跟他打招呼，然而抬起的卻是那拄了一路的小樹枝。

溫岐快步走了過來。

“你去哪兒了？”

他微微垂眸，關心地打量姜蘅，因為離得近，姜蘅幾乎能嗅到他上的花草味。

是長在神廟外的花草味，只是又多了一些的清冷，像是被幽谷清澗浸潤過，說不出的沁涼好聞。

看來他在這里等了很久。

姜蘅斟酌語句：“我去打獵了……”

“打獵？”溫岐微微歪頭，神有點好奇。

“嗯，雖然沒功。”姜蘅尷尬地笑了一下，“我遇到一只很狡猾的狐貍，那只狐貍把我騙到懸崖邊，然後……”

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溫岐的目已經落到的腳踝上。

“你被它攻擊了？”

姜蘅沒打算瞞。

事實上，就算想瞞也瞞不了，因為瘸得太明顯了。

忍著痛走了一路，從一開始的勉強能走到後來的不都疼，能覺到自己的右腳踝越來越腫，甚至可能還有點錯位。

但必須在天黑前趕回來——畢竟沒人想和腐爛的尸骨待在一起。

更何況那懸崖下很可能還有其他未知的危險。

“……算是吧。”姜蘅溫溫吞吞地回答。

“好像很嚴重。”溫岐微微蹙眉，“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姜蘅其實不太想讓他看。

不是因為害，而是因為從小就不習慣對別人袒傷口。

也許是因為上輩子弱多病，傷的次數遠比常人要多。每一次接別人的檢查和審視，都伴隨著對的憐憫、嫌棄和麻木，這讓打心底里抗拒這種關注，無論是來自親人還是陌生人。

但現在不能抗拒。

因為溫岐是唯一會幫助的人，如果的表現令人失，那就意味著的活路也可能因此被堵死。

已經拒絕過他一次，不能再拒絕第二次了。

想起馮婆那死因不明的尸骨，姜蘅抿了抿，輕聲說：“……麻煩你了。”

溫岐看了一眼。

他這一眼非常平靜，像鹿一樣溫順平和，但又多了一探究的意味。

姜蘅不確定他是否看出了什麼。

就在試圖分辨這一眼中的深意時，溫岐已經在面前單膝蹲下，修長手指輕輕提起的下擺。

姜蘅到微妙的不自在。

不是因為他的作，而是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

瘸著走了很久，腳底沾了很多泥，上也出了一層薄汗，連擺也是臟的。

和清風朗月的溫岐相比，實在太狼狽了。

但溫岐似乎并不在意這些。

他緩慢細致地褪下姜蘅的鞋，微微側頭，忽然輕出聲：“放松點。”

姜蘅心臟猛地跳一下。

他太敏銳了，連這點微弱的張緒都能察覺。

這讓姜蘅更加繃。

深呼吸幾秒，正要說點什麼來緩解張，腳踝突然被輕了一下。

“嘶！”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倒吸冷氣，左手不自覺按住溫岐的肩膀，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抱歉，”溫岐抬眸，輕聲道，“很疼麼？”

“……還好。”姜蘅松開他肩膀，深吸一口氣，“怎麼樣？應該不算嚴重吧？”

“很嚴重。”溫岐語氣微頓，忽然拋出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喜歡吃板栗嗎？”

姜蘅愣了一下：“板栗？喜歡——啊！”

只聽“咔吧”一聲脆響，腳踝陡然又是一陣劇痛。姜蘅猝不及防出了聲，短短一霎，額頭已然滲滿冷汗。

“抱歉，這是我第一次給人復位，手法比較生疏。”溫岐放下的右腳，滿懷歉意地看著，“現在還痛嗎？”

姜蘅哭喪著臉活了下右腳。

神奇的是，上一刻還彈不得的右腳踝突然變得靈活許多，痛意也減輕了大半。又試著走了幾步，雖然還是會疼，但已經不妨礙走路了，仿佛之前的扭傷只是錯覺。

“好多了。”驚喜地看向溫岐，語氣誠懇地道謝，“謝謝你。”

溫岐淺笑了笑，將的擺掖好，然後起。

“雖然骨頭已經復位，但你的腳踝還是腫的厲害，最好多休養幾日，切不可再四走了。”

“好。”姜蘅乖乖應聲，抬眼瞥見溫岐肩上的褶皺，頓時有些愧疚，“對不起，那麼用力抓了你……”

“嗯？”溫岐眨了下眼，“什麼時候？”

“就是剛才你幫我檢查腳傷的時候。”姜蘅出手，在他肩上模擬一遍之前的作，“我不小心抓了你，還用力的……”

看到微微彎曲的纖細手指，溫岐似乎才回想起來，不在意地笑了笑。

“沒關系，你的力氣很小，我幾乎沒有覺到。”

姜蘅：“……真的？”

“嗯。”溫岐頷首，“天黑了，先回去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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