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沒想到他會從這個角度思考問題。

還以為他會說故事都是假的——畢竟小時候被噩夢嚇醒的時候，的父母就是這樣敷衍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足夠聰明，也能抵住，就可以避免被鬼吞噬嗎？”

“不能說一定。但仔細想想，那只鬼從來沒有主傷害他，從始至終，只是用了他，對吧？”溫岐用一種循循善的語氣說，“如果是你，你會被那只鬼嗎？”

姜蘅不假思索：“不會。”

因為見過更好看的。

“所以你不用害怕。”溫岐出了然的表，聲道，“因為你很聰明，就算真的遇到鬼，也能化險為夷。”

姜蘅沒想到他會夸自己，心里不由有些小竊喜：“真的嗎？”

“當然。”溫岐笑地說，“你比我見過的絕大多數人都要聰明。”

居然把夸得這麼厲害。

姜蘅膨脹了一會兒，忽然又覺得不對。

溫岐常年在山上獨居，見過的人估計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那他說的絕大多數人……

算了算了，總歸是在夸，就不要計較這些細節了。

姜蘅自我消化完，一抬眼，發現溫岐正專注地看著。

他的臉部廓在半明半昧的燈火下顯得極為深邃，眼波流轉，比白日清雅疏朗的樣子更多一分昳麗，甚至有種超出真實的“妖異”。

姜蘅怔了怔，腦海里所有關于鬼的描寫似乎都在這一刻黯然失。

“現在還怕嗎？”溫岐輕聲問。

姜蘅本想回不怕，但一張，卻變了個意思：“……還是有一點。”

說完，的心跳微微加快，不想讓溫岐發現在撒謊。

他太好了，讓人不自想跟他多待一會兒。

還好，溫岐沒有懷疑的別有用心。

“那你還睡嗎？”他耐心地問。

姜蘅搖搖頭：“暫時不想睡了。”

溫岐不說話了，他垂下眼睫，表寧靜，似乎在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牽起姜蘅的手，指腹輕輕過的腕骨：“去樓下吧。”

姜蘅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必須承認，被他的覺很好。

……有種微妙的麻。

于是沒有猶豫，乖乖跟著溫岐走下樓。

深夜的竹樓很冷，溫岐將桌案上的燈點亮，然後拉著姜蘅坐在墊上，安地了的肩膀。

“等我一下。”

姜蘅看著他走進那個原本屬于他的臥房，很快，手里拿了本書折返回來。

借著燈，姜蘅看清那是剛剛害不敢睡覺的罪魁禍首。

“拿它過來做什麼？”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這里面都是鬼故事……”

“噓。”溫岐出修長食指，虛虛抵在邊，“我們一起看。”

姜蘅不吱聲了。

看著溫岐在旁邊坐下，打開書頁，隨意地翻了幾下，然後將話本擺放到他們中間。

“這個故事可以麼？”

書頁上的字很小，姜蘅不得不向他靠近，才能看清那一行行螞蟻般的小字。

《春楊柳》——從名字來看，似乎不是很恐怖。

姜蘅點點頭：“可以。”

“那就從這里開始吧。”

溫岐的指尖掃過書頁，發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與此同時，他的聲音低緩響起，像月夜下的淙淙冷泉，輕舒緩地念出書頁上的字句。

姜蘅沒想到他會讀出這個故事。

他的聲音很聽，每一個字節都像流的音符，和、清澈、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

姜蘅能嗅到他上幽幽的香味，比聞過的任何氣味都要好聞。清冷而疏淡，明明一點都不甜膩，卻又約約勾人。

甚至沒有注意他讀了什麼。

溫岐的氣息包裹著，像在破廟里的那一晚，讓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姜蘅漸漸昏沉，本就所剩無幾的恐懼也隨著舒緩的聲音愈飄愈遠，直至跟著意識一起消失。

很快睡著了。

燈火昏黃，溫岐低緩地讀著這個故事的尾聲，忽然肩頭一沉。

他微微側眸，發現姜蘅已經睡著了，正靠在他的肩膀上，除了剛才那一下，幾乎沒什麼重量。

溫岐放下話本，垂下目，專注而細致地觀察。

睡得很，呼吸清淺而綿長。的臉頰地靠著他的肩頭，閉合，口被袍掩蓋，隨著呼吸的頻率微微起伏。

雖然看起來很惶恐，但溫岐很清楚，姜蘅其實并沒有那麼膽小。

在迄今為止的祭品中，是存活最久的。

一個連腐尸都不怕的人，又怎麼會被一個虛假的鬼故事嚇倒。

也許一開始是真的害怕，但溫岐相信，以的膽量和理智，就算沒有他的陪伴，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冷靜。

自己當初在神廟對說的那些話，也并非都是謊言。

遠比外表看上去要堅韌得多。

但還是第一時間來找他了。像剛剛睜眼的雛鳥，因為接了他的保護t，所以開始習慣地依賴他。

溫岐并不討厭這種依賴。

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脆弱，也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頑強。

上有未馴化的部分，像被傷害過的野貓，每一次靠近都充滿警惕，連依賴都小心翼翼。

他忍不住好奇，徹底卸下防備會是什麼樣子。

會對他哭嗎？

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嗎？

會對他出自己最、最薄弱的地方嗎？

溫岐輕輕抬起手，將姜蘅臉畔的碎發撥到耳後。

素白無暇的手背上管清晰，像青藍的荊棘，在昏暗的燭下時時現，閃著微弱的寒。

再一細看，會發現真正散發微的不是管，而是一些細小的漆黑紋路。這些紋路與融合在一起，如同蜿蜒集的蛇鱗，從中生長，冰冷、細膩、詭異又麗。

像是沒有察覺手背上的變化，溫岐又了姜蘅的臉頰。

依然睡得很，呼吸平緩，連睫都沒一下。

現在看起來很好。安詳，無害，沒有任何威脅和煩惱。

但溫岐腦海里浮現的，卻是在忍痛時，臉上那微微扭曲的神。

蒼白、繃、極力忍耐。

他突然想知道，真正哭出來會是什麼樣子。

第11章

姜蘅醒來時，溫岐已經不在邊了。

外面的天很好，竹樓里飄著淡淡的甜香。支撐著坐起來，發現桌案上放了一碟點心。

看來溫岐出去了。

姜蘅眼睛，余掃到放在桌角的話本，陡然想起昨夜發生了什麼。

居然在溫岐旁邊睡著了，而且還是在和他一起看話本的時候！

自己這樣會不會太尊重人了？

姜蘅努力回憶自己昨晚還有沒有做過其他不禮貌的事，片刻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完全記不得了，睡得真的很沉。一定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覺，那就是外間真的好冷。

明明沒有風，卻像睡在室外，不知道溫岐是怎麼得了的。

看來以後還是得進屋睡覺。

回憶無果後，姜蘅開始做正事。將碟子里的點心吃完，然後去竹樓外轉了轉，沒有看見溫岐，便順手將門前的落葉掃干凈，接著轉回屋。

書架已經整理完了，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了解一下山上的生態環境。

打開那本積雲山百科全書，從第一頁開始，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往下看。

這一看，就看到了正午。

看得神，連溫岐回來了都沒發覺。直到溫岐輕敲房門，才猛然抬頭。

“可以吃飯了。”溫岐靜靜地站在門外，視線略微下移，落到手里的那本書上。

姜蘅立即解釋：“這不是話本，是我昨天發現的百科辭典。”

“百科辭典？”

“就是這個……”姜蘅將書皮攤開，“你看過嗎？”

溫岐眸微：“看過。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寫得好的，連我這種文盲都能看懂。”姜蘅謙遜地笑笑，很快又恢復認真，“這書里寫的都是真的嗎？”

“是真的。”溫岐饒有興致地看著，“你有什麼疑麼？”

“沒有，就是覺得很神奇。”姜蘅若有所思，“這座山上似乎有很多罕見的植，但我以前從未聽說過它們的名字。”

“這里曾是山神庇護的地方，靈氣充沛，時間久了，便會滋養出一些外界沒有的東西。”

溫岐朝招招手，姜蘅會意，將書放回床頭，起跟他一起出去。

“那這些外界沒有的東西，你都見過了嗎？”

“我也只見過一部分。”

二人來到桌前，溫岐將砂鍋的鍋蓋掀開，出里面熱氣騰騰的菌菇豆腐湯，“比如這個菌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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