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住了。

溫岐轉過，姜蘅仍然低著頭，一個人將被褥展開，像在刻意避免與他對視。

溫岐微微嘆息：“你真的要睡在地上？”

“嗯……”姜蘅應了一聲，卻發覺自己的聲音像在輕哼，于是清了下嗓子，重新道，“這個被褥很厚，不會著涼的，你放心吧。”

溫岐沒再出聲。

姜蘅繼續低頭忙碌，忽然到旁落下一道影，接著懷里一松，被褥被人從上方走。

姜蘅仰頭一看，只見被褥已經轉移到了溫岐那里。

“怎麼……”

“我也睡這里。”他語氣溫和，低垂的眉眼被燭勾勒得格外幽深。

姜蘅啞然。

本來打地鋪就是為了讓溫岐能好好睡床，沒想到卻適得其反了。

雖然兩個人一起打地鋪也完全睡得下，但這樣的話……那打地鋪還有什麼意義？

姜蘅默默糾結，過了一會兒，有些無奈地說：“算了，還是睡床吧。”

溫岐眼里浮起淺淺笑意。

被褥又被放回了原位。

像昨夜一樣，姜蘅躺在里側，溫岐在外側，中間隔著一只枕頭，什麼都沒改變。

沒辦法，不想讓溫岐睡地上，溫岐也不想讓睡地上，那就只能一起睡床了。

姜蘅默默背對溫岐，整個人一團。明明屋里很安靜，也沒有亮，卻怎麼也醞釀不出睡意。

他的存在太強了。

雖然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接，但只要一想到他在自己背後，就會想起剛才的那次靠近。

那種過電般的覺似乎仍然殘留在，只要回想起那一瞬間的細節，就會不自覺蜷、收，心跳也會慢慢變快。

這種覺有點……煎熬。

一遍遍深呼吸，試圖讓自己恢復平靜。這時，溫岐的聲音在後響起。

“睡不著？”

姜蘅的心臟忽然猛了一下。

攥被角，有些猶豫地回答：“……有點。”

怕溫岐發現自己睡不著的原因是他，更怕溫岐刨問底，那對而言將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幸運的是，這次溫岐沒有追問。

“需要我陪你聊聊嗎？”他的聲音和、低緩，如泠泠清澗，在黑暗中緩緩流淌t，“圍爐夜話里說過，回憶一些曾經恐懼的事，可以讓自己快速睡。”

姜蘅：“……那是鬼故事里說的。”

“所以，你有恐懼過什麼嗎？”溫岐似乎真的對這件事很興趣。

反正睡不著，姜蘅索摒空雜念，順著他的話將思維一點點發散出去。

“我剛被送到山上的時候，很怕被妖吃掉。”

溫岐的聲音里多了一的笑意：“你覺得妖會吃人？”

“不是我覺得，是村里人這麼告訴我的。”姜蘅小聲解釋，“他們說妖最喜歡看到祭品恐懼的樣子，我又沒見過妖，會當真也很正常吧……”

“嗯，是他們不好。”

似乎察覺到了的窘迫，溫岐出手，輕輕拍出外面的肩膀，語氣比剛才更低。

姜蘅一怔，心跳又開始微微加快。

這個安的作太溫了，以至于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正在悄然拉近。

“後來呢？”溫岐繼續輕聲問，“你是怎麼克服恐懼的？”

姜蘅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問題上：“後來……我就給自己洗腦，妖可能不喜歡吃我這樣的。”

溫岐失笑：“為何會這麼想？”

“妖妖，畢竟是嘛。”姜蘅振振有詞，“就算是村里的大黃狗也知道多的包子更好吃，像我這種沒什麼的，妖肯定沒興趣。”

居然把他和狗相提并論……

溫岐聽到這種話，也不覺得生氣，只是下意識又了的手臂。

瑩潤，說不出的細膩。雖然纖瘦，但也沒到完全沒的程度。

他倒是覺得哪里都長得剛剛好。

“總之，妖果然沒有出現，後來我就遇到了你。”姜蘅頓了頓，聲音又低了些，“是你救了我。”

溫岐“嗯”了一聲：“然後你又撿了一個人回來。”

姜蘅：“……”

話題是怎麼拐到這里來的？？

“我撿他是為了報酬啦。”姜蘅能覺到他對賀蘭攸還是不滿，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跟你才是最好的。”

這句話像小孩子的承諾，卻讓溫岐奇異地到安心。

他微微抬手，從後面覆上姜蘅的眼睛。

“睡吧。”

“……嗯。”

姜蘅安靜地閉上眼睛。

次日，姜蘅又是一覺睡到自然醒。

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聲，躺在床上，意識逐漸清醒，目順著窗戶下移，擺一排的驅蟲草隨之映視野。

對了，驅蟲草！

姜蘅終于想起蟲子的事。

掀開被子，立即檢查自己的腰和。

——還是有淺淺的印記，而且和昨天的位置又不一樣了，顯然是新留下的。

也就是說，昨晚的驅蟲草白布置了。

姜蘅很震驚。

這到底是什麼厲害的毒蟲，居然連百科全書認證的驅蟲神草都對付不了它？

看來真的得求助溫岐了。

穿洗漱後，姜蘅拿著驅蟲草走出房間。抬眼一看，溫岐和賀蘭攸已經在外面了。

兩人在案前相對而坐，一個沏茶一個轉刀，誰也沒說話。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般，安靜到令人窒息。

姜蘅一出來，二人同時抬起視線。

“今日醒得很早。”

“你可真能睡啊。”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容卻截然相反。

這讓姜蘅有點尷尬。

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挑了個空位坐下，同時將驅蟲草放在桌案上。

溫岐微訝：“怎麼拿出來了？”

“沒有用。”姜蘅很挫敗，“還是讓蟲子進來了。”

賀蘭攸笑了一聲：“我就說吧。”

溫岐掃了他一眼。

很顯然，他也知道這件令姜蘅煩惱的事。

姜蘅沒搭理賀蘭攸，直接看向溫岐，神認真：“你之前說過山上的蚊蟲蛇蟻很多……有沒有一種是喜歡往活人上鉆的？”

溫岐靜了靜，對面的賀蘭攸支起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溫岐平靜道：“很多蟲蟻都喜歡往活人上鉆。”

“那有沒有那種，專門在夜間活的？”姜蘅繼續描述，“可能比較像泥鰍或者壁虎，總之就是涼涼的，可能爪子還很多……”

不然想不通為什麼會在的皮上印下那些深淺不一的細痕。

“應該是有的，不過我沒遇到過。”溫岐輕輕挲茶盞外壁，“你被咬了嗎？”

“那倒沒有，只是覺得很瘆人。”姜蘅忍不住嘆氣，“而且我有點擔心，這種蟲子總是趁我睡著的時候過來，要是哪天爬進耳朵里可怎麼辦……”

賀蘭攸忍不住開口：“你擔心的居然只是爬進耳朵？”

姜蘅：“那不然呢？”

總不能爬進里吧？睡覺又不張。

賀蘭攸聳了聳肩，識趣地不再言。溫岐則專注地看著，溫和地說：

“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姜蘅不知道溫岐會想什麼辦法。

覺得這種況可能只有殺蟲藥才管用，但山上應該沒有那種東西，就算有，調配起來恐怕也需要一些時間。

只能祈禱蟲子沒有鉆耳朵的習慣了。

飯後，賀蘭攸把自己的碗筷洗完就跑了，說是要去山上其他地方搜尋妖，天黑之前不會回來。

姜蘅也繼續去找制弓的原材料。

臨走時，溫岐特意住：“如果再遇到奇怪的人……”

姜蘅立即打斷他：“我絕對不帶回來！”

溫岐怔了一瞬：“……我的意思是，注意保護自己。”

“……哦。”姜蘅有點尷尬，拿上斧頭便走了。

雖然上午和溫岐可以一起討論蟲子的事，也可以坐在一起吃飯，但在單獨面對他的時候，還是有點不自在。

無法忘記昨晚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

修長，微涼，似有若無的香氣。

姜蘅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只記得被他包裹的覺很好，但又似乎太好了些。

……再這樣下去，以後一個人反而要睡不著了。

姜蘅一邊在心里提醒自己這是個壞習慣，一邊向樹木更茂的地方走去。

忽然，前面樹叢里走出來一個人。

“賀蘭攸？”姜蘅疑道，“你不是去找上古妖了嗎？”

記得自己和他走的明明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應該不太可能偶遇。

“那邊沒有，再到這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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