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郡，郡城城南，清水巷。

有兩道人影在巷子里徘徊。

兩人皆是一皂，腰配雁翎刀，這是東郡鎮司皂卒的制式裝扮。

巷子里就一家小院。

院子里約斷續傳出子的聲魅語。

院外的門口，一名皂卒小聲抱怨：

“老大和許平那個混蛋怎麼還不開始？！老子聽得也心啊。”

他看向門口另一名皂卒，眼眸一寒。

一手扶著帽子，一手把著刀柄，虛蹬了一腳，罵罵咧咧道：

“沈翊，別特麼給老子擺一副臭臉。老子搞不了人，還特麼揍不了你？！”

喚作沈翊的皂卒稍稍往後一躲。

讓過對方的蹬踹。

一言不發，只是站遠了些。

他雙手環抱著手臂，斜靠在墻壁上，整個人完全融了影中。

“哼，算你識相！”

“知道老子看你心煩！”

皂卒小聲嘀咕。

又接連噴了不含草量極高的垃圾話。

聽著這些刺耳難聽的話語，沈翊依舊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抿著。

這樣的折辱謾罵。

這半個月來，他已經聽了太多次。

沈翊常常在想。

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竟然穿越到這樣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世道。

半個月前。

沈翊魂穿而來，吸收了原主記憶之後，明白了他的份是一個鎮司最低級的皂卒。

按照正常的發展，

這其實是個不錯的份。

算的上國家制編外人員，又旱澇保收。

尤其是在當下皇帝病危無子後繼，藩王割據的將之世，鎮司定是各方勢力拉攏的對象。

沈翊至有一棵大樹可以稍微靠上一靠。

然而，現實況卻并非如此。

在原主的記憶中。

沈翊是一個孤兒，父母雙亡。

父親死前花全部的積蓄，給他買了這個皂卒的差事，想保兒子後半輩子安穩。

但這樣的背景在其他的皂卒眼里，就是沒有靠山，是可以任人欺凌霸凌的對象。

最直接的，沈翊就飽他的當頭上司，校尉牛賁的霸凌之苦。

口舌辱罵已是家常便飯，隔三差五還要被當沙袋挨打，讓牛賁和他的狗子們取樂。

沈翊不是沒有想過反抗。

但牛賁在鎮司有關系，他自己也是校尉，算是正式了鎮司的名冊。

而他的舅舅崔奎，是鎮司小旗。

玄衛小旗，對他們這些底層皂卒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

一言便能將沈翊開除鎮司，開除之後，再隨手殺了，丟在葬崗也無人過問的。

畢竟在這盜匪橫行的世道里。

多的是無人問津的路人骸。

剛穿越時候的沈翊也幾乎忍不了，被欺凌挨揍的時候，他無數次都想暴起拼命。

但可惜。

沈翊的練武資質也一般。

鎮司授予的一套斬風刀，一套錯骨手，他都練得剛剛門，不得要領。

不是牛賁的對手。

更別說，他隨時隨地帶著兩個狗子在側，沈翊更是沒有暗中襲的機會。

他便一直拼命忍著。

哪怕覺得這種世道不如死了了事。

也要找機會拉個墊背的！

然而，忍耐本就是一種折磨。

牛賁這樣惡劣的人，自然不會只對沈翊為惡。

校尉皂卒之責，本是鎮街巡守，護佑一方平安，然而牛賁卻是了南城轄區里的惡霸。

欺凌百姓，橫行無忌。

這半個月來，有好幾次，牛賁在街上欺凌百姓，調戲良家，沈翊都看得怒火中燒。

卻反而被牛賁兩個狗子許平和劉放發現，狠狠地揍了一頓，好幾天都爬不起來。

而牛賁發現沈翊懷厭惡之意後，不知是出于惡趣味，還是有什麼變態心理。

後來他出門都要將沈翊帶在邊，尤其是魚鄉鄰，欺凌他人的時候，非要沈翊在場。

仿佛能從中得到什麼扭曲的快。

今天，牛賁說要來清水巷玩人，又要帶上沈翊，最好還要讓沈翊在外面聽他們的聲音。

沈翊卻是知道牛賁在打什麼算盤。

他們打算玩完之後，不管是死人還是殘廢，都將這一切罪責推給沈翊。

如此一來。

爽是他們爽，鍋讓沈翊來背。

到時候，牛賁再給他扣一個玩忽職守，草菅人命的帽子，他這鎮司的皮鐵定會被下來。

屆時，他更是任人拿。

離死也就不遠。

這些謀算，是沈翊無意中聽到了牛賁和兩個狗謀得知。

然而，沈翊想跑也沒機會。

且不說鎮司叛逃亦是重罪，會遭到緝捕，劉放這廝時刻跟著沈翊，就是怕他跑了。

那他們就沒的玩了。

黑夜里，沈翊心思急轉。

思來想去，或許唯有拼死一搏，逃出郡城。

到時候做一個嘯聚山林的土匪。

也比現在自在。

正當沈翊靠在墻上凝視劉放，心中還在猶豫之時，屋子里的聲浪語忽然語調一變，變得極度驚恐！

沈翊雙眸猛地睜開。

他凝神細聽。

約聽到屋子里傳來人驚惶失措的聲音：

“牛爺，牛爺……”

“您要干嘛？！”

“這是會，會死人的……”

接著，一個聲音很，伴隨笑的聲音響起：“嘿嘿，你說我要干嘛……”

“我要是不玩點兒特別的，我干嘛放下段來這清水巷啊？”

忽然，與剛剛魅的聲不同，屋子里傳來一聲凄厲慘，這聲音極穿力。

在黑夜里尤為明顯。

“許平你個煞筆，快堵住的啊！”

“招來人怎麼辦？！”

不過這清水巷附近就沒有正經人家，別人即便聽到慘，也只會暗嘆一句玩得真大。

屋子里面。

立即傳來一陣喝罵聲和家撞聲。

繼而又連續傳來牛賁的狂笑，以及人痛苦的哀鳴。

而站在院外的沈翊。

此刻雙手攥著，那一聲聲哀鳴，似乎在催促著沈翊下定決心。

然而，無論他怎麼攥拳頭掐自己的手掌，都仿佛抑不住早已積蓄已久的怒火！

今日不搏！

他日被污蔑更沒機會翻！

沈翊下定了決心，朝著門口靠近了幾步，看著一臉興地抓耳撓腮的劉放不斷小聲抱怨：

“艸，老大玩這麼刺激的竟然帶許平不帶我，不行啊，一會兒怎麼該換我進去耍耍！”

他余瞥到沈翊靠近。

此時月被烏雲遮蓋，看不清沈翊沉如水的面，劉放不耐煩地擺擺手：

“怎麼？你也開竅了嗎？跪下來求求老大，說不定能讓你喝口湯開開葷，嘿嘿……”

沈翊不語，只是緩緩抬手，在黑暗中搭上了自己的刀柄。

這時，牛賁的聲音再度從院里傳出。

“許平，記得留口氣。”

“一會兒讓劉放進來爽一爽，還得讓沈翊那個煞筆看著，哈哈哈。”

劉放眼中閃過一抹喜。

嘿。

老大還是想著咱的！

然而，沈翊卻驟然形暴起，不在沉默中發，就在沉默中消亡！

大不了一死而已，老子特麼的不忍了！

鏗鏘一聲，長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