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瑤的生日，在每年的谷雨時節。

暮春將盡，初夏即至時，那天的清晨，老宅的庭院里花木深深，花匠一早就起來給花木灌水，空氣里都是涼芬香的朝氣。

起了個大早，等在後院練功室通往主樓必經的那條垂花廊道下，確保謝薄從練功室出來，就能看到。

事實上，前一晚，從謝萱里得知，謝薄今天就要歸隊，可能趕不上今晚得生日宴時。

沈初瑤一整夜輾轉反側，都沒能睡著。

謝薄未滿十八歲，就被謝老爺子丟進了軍營。

從那以後，他每年只回來住兩三天。

伍那年開始，他就養了每天五點起床練的習慣，即便是休假探親，也不例外。

清晨七點鐘，從練功室出來，謝薄上淺灰的T恤和運都了，一邊走一邊舉著汗巾拭頭上的汗水。

他正準備回房沖個涼，再去陪老爺子用早餐。

拐過廊彎，就瞧見垂花廊道下立著的。

今天是十八歲的生日，在老宅里長大，在謝老爺子和謝三爺眼里，如同謝家的所有子孫一樣親近。

甚至于，溫靜乖巧又懂得討人喜歡的沈初瑤，比謝家其他幾個姐妹，都要得謝老爺子疼。

所以，謝老爺子沒有因為是外姓，就厚此薄彼。

不止給沈初瑤舉辦了盛大的人禮，還邀請的同學和朋友，以及與謝家有來往的年紀相仿的孩子們，來給沈初瑤慶祝。

一大早在這里看見這丫頭，謝薄的確是詫異了一瞬。

不過，對上清澄徹如琉璃般的眸子，再看素手握，指尖輕掐，略有些不自在地反應，謝薄收起眼底的那抹詫異，淡淡牽，問：

“專門在這里，等我？”

穿了件桃齊膝百褶，欺霜賽雪的，被這仙氣十足的印出玉般的澤，一頭栗長發編織著蕾的麻花辮，垂在一側肩前，掐腰的設計，將纖細的腰肢襯得不盈一握。

不得不說，那天的沈初瑤很漂亮，漂亮的，像個墜凡世的小仙，謝薄至今都記憶猶新。

面對他略含逗弄的問話，兩腮暈紅，那紅從雙腮染到了微微上挑的眼尾，怯怯的，如同眼底的桃花開了出來。

那份青又曖昧的風采，整個垂花廊道上開滿的紫藤花，都被比了下去。

謝薄看在眼里，腦子里像是幻化出個鑿子，一下下將這一幕，深深鑿進他腦海中，無論如何都抹不去。

“謝薄哥...，我聽萱萱說，你今天就要歸隊了。”

謝薄間滾了滾，睫羽低垂，掩住眸底黝黑的異樣流，指尖拎著汗巾，緩慢踱步靠近，應的漫不經心。

“嗯，那邊有點事，提前一天歸隊。”

事實上，他昨天晚上就該走的，不過是爭取了一下，也不知是為什麼，就想再等等。

或者，是想等十八歲這天，親眼看一眼。

沈初瑤不敢看他，雙手背到後輕輕掐著，垂著眼看自己腳尖，語聲輕細。

“那太可惜了...，那你，明年什麼時候回來？”

謝薄看著的小丫頭，心里像是有什麼應，角彎了彎，用力著汗巾，才克制住沒去腦袋。

他的語氣，卻已經不經意間和了兩分。

“這次要出任務，明年可能回不來了。”

沈初瑤聞言怔了怔，下意識抬眼，那雙桃花眸微微睜圓，干凈純真的，所有心思都印在里面，包括謝薄。

“明年都不回來了？”

“嗯。”，謝薄突然就有些心里不適，有點後悔跟說。

“那...後年什麼時候回來？”

“...不一定。”

沈初瑤，“......”

兩人就這樣面面相對了很久，沈初瑤暗暗給自己打了幾次氣，都沒能說出別的話。

謝薄眸微瞇，想著自己即將要去的艱巨任務，強下心頭的復雜，淡淡問：

“就是來告別的？”

沈初瑤貝齒輕咬，聲音細若蚊，“還有別的事...”

謝薄微微頷首，看了眼四周，除了寂靜的花木和稀疏的蟋蟀聲，不見任何人影。

他往前邁了一步，低聲催促，“還有什麼話說？”

沈初瑤貝齒緩緩松開，垂著眼不敢看他，喃喃問道。

“今天是我生日。”

謝薄默了兩秒，心下嘆了口氣，溫聲應著，“嗯，生日快樂，生日禮，臨走前，我會拿給你。”

沈初瑤低低嗯了一聲，“那你...任務出完了，能不能給我個消息？”

謝薄手里的汗巾卷了麻花，緒略略有些浮躁。

“一回來，我會跟老宅這邊聯系。”

沈初瑤有些沮喪，“那你，能不能單獨給我個消息？”

“有什麼區別嗎？”，謝薄深邃的眸中閃過笑意。

沈初瑤有些慪氣，深深吸了口氣，著頭皮繼續接話。

“再過兩個月，我就要高考了，以後上了大學，可能要住校，老宅的消息，我不靈通的。”

謝薄聽著扯，也沒拆穿，繼續匿著心思逗人。

“為什麼這麼執著于知道我的消息？怎麼這麼關心我？”

沈初瑤側了側臉，悶聲道，“謝薄哥出任務，是很危險的事，我當然要關心了。”

謝薄搖搖頭，心想，還是太小啊。

的連自己的心思都不敢表，那面對外人給的力，又怎麼承的了？

他不再逗弄沈初瑤，抬腳要走，淡淡回了一句：

“好，等任務回來，我會給你報平安，走吧，回主樓了。”

他從沈初瑤邊肩而過，因為種種原因，原本已經消了先前見到單獨來找他時，心頭升起的那種期待。

只是，沒想到，在他就要走出垂花廊道的盡頭時，後的又急切的喚住他。

“謝薄哥！”

謝薄頓住腳步，側回頭，立在盡頭的影下看沈初瑤。

沈初瑤著手，鼓起勇氣，“我能不能抱抱你？”

謝薄眸微怔，心下錯愕過後，又浮現幾分竊喜的好笑。

他沖沈初瑤出手，“都年了，還撒要抱？”

沈初瑤沒理這句逗弄，七歲以後，就再也不跟任何人撒要抱抱了好嗎？

垂著眼撲進謝薄懷里，抱著他腰，將臉埋進他堅的膛上。

“沈初瑤，都是汗。”，謝薄輕輕拍了拍後腦勺，眼里印著笑。

沈初瑤沒聽，喃喃細語如夢囈般。

“謝薄哥，我今天人禮。”

“嗯，人禮快樂，是大姑娘了。”

懷里這軀，若無骨一般，曲線婀娜，是真正的大姑娘了。

“我長大了，今天，你能不能為我實現一個愿？”

謝薄深邃的眸中幽爍爍，“什麼愿？”

“今天，你能不能，不走？”

謝薄，“......”

心里的期待一次次被撲滅。

他抑制不住磨了磨牙，板起臉來，恨不能揍這丫頭小屁，于是冷著聲回絕。

“不能！”

沈初瑤當然知道不能，原本也不是這個愿，于是胡鬧似的接道：

“那我換個愿，你能不能明天再走？”

謝薄忍無可忍，牙咬的咯叭響，“沈初瑤！不能！！”

“能不能...”

“我說不能！”

“跟我在一起...”

“不能！”

......

思緒拉回當下，謝薄看著抗拒的從他懷里退離的姑娘，頓生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荒唐，一時又氣又笑。

“沈初瑤，我沒推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