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大哥蹙起眉，似乎還是懷疑，田歲禾忍著莫大臊，添上了更詳細的證詞：“出事那天早上用的！用完阿郎就出了門，我把東西洗了之後晾在這里，晚上老孫頭來家里說阿郎出事了，我就顧不上別的。”

喪夫之痛加上擔心被誤會，聲音，有著哭腔。

宋家簪纓世家，重禮教風雅，宋持硯又是長子，圣賢之訓，沉穩守禮、潔自好。

雖知周公之禮乃人之常，但高門中人皆重風儀，即便私下行徑孟浪的，也絕不會似鄉野之人如此毫不遮掩地當眾談論床笫之事。

宋持硯眉頭更深。

田歲禾看著他越發冷凝的眉，以為他還是不信。

可在山里男人還沒過七七就跟人鬼混可是要沉塘的！即便心里恥，但為了清白，田歲禾紅著臉說出更大膽的話：“那真的是阿郎用過的！你要是實在不信……你可以把阿郎從地里刨出來，比一比大小。”

“……”

宋持硯額角青筋乍地一跳。

他近乎匪夷所思地看著眼前的村婦，至多十八歲，眉眼干凈懵懂，甚至還有著新婦的青。

目亦怯生生，舉止拘謹，可言辭卻無比大膽。

宋持硯頭疼，修長手指著發脹的眉心：“不必多說，我信。”

“哦。”

田歲禾老實閉。

方才是被沉塘的危險過了赧才沒那麼臊，這會他信了，心里只剩下鋪天蓋地的臊。

田歲禾慌張地要收起腸，這是和阿郎關上窗、鉆到帳里才敢用的腸，竟被阿郎的親哥哥看到了，方才還詳細地絮叨了！

這跟他們當著他哥哥的面做那種事有什麼區別啊……

田歲禾臊得快哭了。

哎，這繩子怎麼還死活都解不開！急死個人了。

背後好似有一道目在審視的手，田歲禾心和手都起來，急得用了蠻力一把扯斷了繩子。

繩子斷開，腸掉了下來，被窗外的風吹得飄起。

直飄到那貴公子的臉上。

田歲禾兩眼發黑。

這種東西怎能落在別人上！尤其他清冷的眉和腸也格格不。腦子更了，急急去追那片腸，他也出手拂開那片東西。

他們同時捉住那曾到過和阿郎深的薄片。

確切說，是田歲禾先捉住了薄一端，宋持硯握住另一端，他的手掌還不慎裹住了的手。他乍看是斯文的讀書人，卻比阿郎高不，手掌也比阿郎大些，輕易將手裹住。

他還比和阿郎年歲大，幾歲的閱歷和地位帶來無形的迫。

在這樣的人面前，田歲禾總覺得會輕易被看、看扁。這覺很不好，又了一只鵪鶉。

宋持硯眉心又了。

但他平靜如常，甚至什麼話也沒說，迅速撤了手。

田歲禾飛快地收起那片腸，竭力學著他冷靜的模樣，手指卻僵得好像到了什麼不該的東西，忍不住不住地在擺上了。

宋持硯淡淡地收回視線。

＊

因這個小意外，直到後半晌坐上去鎮上的馬車，田歲禾耳朵都還是紅的，手還下意識一。

他們要出山去見阿郎的親娘。

田歲禾從前去鎮上到過一些貴人，都沒有什麼太愉快的經歷，本不大想去，那白裳的公子也沒有勉強，但他就算不說話，周也流著老爺的氣度。這種老實小百姓也不住，不由心地應下來。

再說了，那是阿郎的親娘。

田歲禾悶悶垂下頭。

這一帶都是零散的村子和城鎮，他們要去的是歙縣，得走上好幾日，了夜隊伍在驛館歇息。

驛館上等房的床得不像話，田歲禾心里更難了。

阿翁走後，和他阿郎有好一陣吃不飽飯，他們上山摘野果吃，十二歲的阿郎安：“阿姐，我總覺得我是富人家的孩子，但我記不清家在哪，你等一等，等過幾年攢夠路費，我們一塊找去，到時就過上好日子啦，榻上要鋪三層褥子！每天用新鐮刀砍柴，還要在鐮刀上鑲上銀子做的把手！”

沒想到阿郎真了富人家的孩子，卻在家人找來的頭幾天沒了。因為阿郎的關系，睡上了舒服的床榻，他卻埋在了冰冷的土里。

“阿郎……”

田歲禾想著亡夫睡，朦朧時耳畔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阿郎乖，別鬧我了……”

手過去，卻到了冰涼涼，溜溜的東西。

田歲禾頭皮發麻，起了一皮疙瘩，悉的手讓不用點燈也知道是什麼。雖生在鄉野，可這是最怕的東西，像被踩到尾的貓，竟以比那東西更快的速度尖著彈開。

“阿郎救我！”

驚聲引來旁人，門砰地被踹開，廊下燈籠的照進來。

“蛇！阿郎！家里有蛇！”

田歲禾一下跳到來人懷里，這作做過千萬遍，著黑也無比練，手腳并用盤得不留隙

被抱住的人定住。

清淡好聞但聞著很貴的冷香讓田歲禾睡意散了大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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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是阿郎。

是冷冰冰的阿郎大哥。

田歲禾知道該下去的，可實在是怕，山里蛇蟲多，往常家里進蛇時，都會爬到阿郎上躲著，這會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抱歉，在下并非三弟。”

被盤著的人冷冰冰地說了一聲，沒有溫度的話語提醒著田歲禾阿郎不在了的事實。

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和阿郎一樣，以後得學著自己趕跑蛇。

“對，對不住……”

田歲禾壯著膽，慢騰騰地從高大的青年上爬下。

轉手要去抄家伙趕蛇，側的人手一抬。劍劃過，從榻上爬至地面的青蛇迅速斷了兩截。

侍衛端著燭臺進來，燭照亮地上蠕的東西，田歲禾看得惡寒，捂著心口干嘔了下。

宋持硯側眸看一眼。

有些事有必要問一問，但上次小村姑大膽的言辭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橫豎再有幾日就到歙縣了，屆時大可讓母親來問。

宋持硯收回了詢問，平前襟被出的褶皺，吩咐幾名護衛過來清理地上的死蛇便離去。

但田歲禾再睡不著了。

從前也是這樣，哪怕蛇被趕跑了，還是怕得睡不著，這種時候除了把阿郎當床榻沒有別的辦法，會整個趴在阿郎上。

阿郎還時常笑著說：“阿姐，這樣我半夜會被鬼床的。”

平日里都是這個阿姐在照顧阿郎，他個子高瘦，心思卻脆弱得很，常靠在肩頭要安，田歲禾便一直裝大姐姐的模樣，只有害怕的時候，才會蠻不講理，委屈地哼哼著：“不行，下來我就會嚇鬼，到時候還是得你。”

阿郎便會無奈讓步。

哎。

田歲禾在黑暗中常常嘆氣，已經不能再想他了。

*

第二日田歲禾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出了門，宋持硯看了一眼但什麼都沒問，然而田歲禾發現其後的幾日，每當宿在驛館，宋持硯都會命咐侍從們撒了防蛇蟲的藥，并派幾個手好的兵士守在門外。

阿郎剛走的幾日因為家里沒人，田歲禾本不敢睡，現在有了護衛，總算可以在阿郎不在的時候安心睡了，但還是了點什麼，田歲禾雖遲鈍，但也知道的是什麼。

阿郎對來說不只是一把殺蛇的刀，是個溫暖的人。

偏偏這才最無法替代。

很快到了繁華的歙縣，一行人拐一幽靜的宅前。

這一路上舒適的馬車、干凈的驛站和隨時護衛左右的護衛已經是田歲禾一個山野村姑對于“富貴”二字最最夸張的見聞了。

可踏這方宅院，才知道阿翁常說的山外有山是什麼意思，阿郎家里比想象的更富有。

這宅子快趕上半個那麼大了，聽說還只是宋家閑置的宅子。

田歲禾沒有要過好日子的喜悅，反而更難過了。

的前面是宋持硯，後面是一眾穿戴鮮的婢，宋持硯負著手沉穩清貴，婢們也步履從容，田歲禾在中間拘謹得像是被押送的人犯。

穿過七拐八彎的回廊，在園子里見到一位跟宋持硯一樣不笑，著雍容華貴的婦人。

宋持硯對著貴婦行禮，像這幾日他的下屬對他那樣恭敬。

“母親。”

婦人轉，出一雙哭紅的眼睛，無力的聲音猶帶著哽咽：“不必再多說一次，我已收到了信，舲兒真的已經回不來了麼……”

用帕子覆著臉，哽聲慟哭起來，和宋持硯的作風很像，就連難過時脊背都是得直直的。

但喪子的悲傷是實打實的，當田歲禾和這位貴的夫人有了共同的悲傷，距離就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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