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亡夫長兄借子後》 第20頁
只是在哭,并非他所猜想的那般“子不適”。
宋持硯恢復冷靜,他險些忘了,子即便有了孕,也不會在幾日出現征兆。雖在因無法徹底結束這段荒唐的關系而失。
但也未如想象中那樣失。
他上前問:“怎麼了?”
疏離的聲音讓田歲禾從緒中醒轉過來,才發覺自己當眾失態,小聲地解釋:“我沒事。是因為這個木雕,是我阿翁雕的。”
的阿翁是雕刻匠人,刻藝湛,因得罪了貴人才躲到深山里,靠給人刻墓碑謀生,和阿郎的雕刻手藝便是從阿翁那學來的。
“這是阿翁帶我刻的木雕……我一直很珍惜它。阿翁死的時候,我跟阿郎沒錢給他買棺材辦喪事,到鎮上賣,有位好心的娘子路過,用三兩銀子換了這木偶。有了那些銀子,我跟阿郎才能給阿翁買棺材,靠著剩下的錢挨過最難那兩年。”
田歲禾著木偶,仿佛看到阿翁慈祥的笑臉。
老頭子掉了門牙,笑起來很稽,說話也風,因為這還被田歲禾笑話:“阿翁就不能給自己雕一個假牙嘛,進風啦,進風啦!”
阿翁笑得更大了,像在風口的山:“進風了好,進風了好!喝風就能飽!”
想起年時的溫馨時,田歲禾又忍不住紅了眼圈。
想阿翁和阿郎了。
宋持硯習慣在與人往來時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但這對質樸的祖孫或許不需要客套話。
他也不想干涉弟婦的緒。
恭王世子沒那麼多顧忌,“田娘子所遇的那位娘子是我那病弱的夫人,子曾提過此事,五年前我剛從京師來到徽州,子陪同。途徑此看到兩個孩子在乞討銀子為祖父下葬,于心不忍,便給了些碎銀子。但那兩個孩子正直,非要給夫人當奴婢償還恩,子只得哄著他們,用銀子來換木雕。木雕惟妙惟肖,子甚喜,把它給了小。”
說到此,恭王世子不無慨,“小一直很珍惜這一木雕,前些日子摔壞了還央我派人去當地尋找匠人。我的人去查了,鎮上的匠人就那幾個,一問才知約莫是一位娘子,得知人來了歙縣。”
“正好我們也經過歙縣,小猜測那位娘子定是來歙縣找活計了,鬧著要在各大鋪子附近蹲守,我拗不過這小祖宗,讓人帶著守了好幾日,正巧那日娘子去鋪子里,小淘氣,趁侍從跟上娘子,才有了這遭因緣際會!那日因為小險些連累娘子傷,屬實過意不去!”
小郡主不服氣又疚地道:“我不是非要木雕!是從前阿娘一看到木雕就說……說當時急著趕路,該再問一問那兩個可憐的哥哥姐姐,最好把人帶回來的。我弄壞木雕,就想找姐姐幫忙,讓姐姐可以掙銀子!”
稚子善良,田歲禾心中溫暖,已平復好緒,蹲下就著小孩的個頭,溫安:
“是啊,要是沒有那天,我還不能到恩人呢。更沒法再看到阿翁雕刻過的木偶,是您幫了我。”
小郡主被田歲禾哄得眉眼彎彎:“能幫到姐姐便好!”
小孩雙頰里塞了兩個蛋似的圓鼓鼓,小腦袋亦絨絨的,像枝頭的小胖山雀。
田歲禾心里淌出乎乎的水,不手去的小腦袋。
小孩子不似大人滿肚子謀算計,也不會捧高踩低,面對孩子的時候田歲禾并不怕生。
只不過想起這可是皇帝的曾孫,的手咻一下回去。
宋持硯角不經意抿起。
田氏手的作,很像母親曾養過的貍奴。
母親喜靜,多半時候將貍奴拘于籠中,偶爾才放出來。那貍奴喜蹲守在池邊看錦鯉,錦鯉個頭大,膽子亦很,有一回貍奴爪試探著去逗錦鯉,似的錦鯉毫不懼,張著魚口大大對著貍奴爪子。
久困籠中的貍奴連錦鯉都會怕,當即收回爪。
而田氏就連面對一個毫無威脅的稚兒都謹小慎微,何嘗不是關在籠中已久連魚都懼怕的貓?
宋持硯的視線不知不覺落向眉間,才發覺眼中并無懼怕,只有面對孩的溫。
甚至仿佛母的錯覺。
目隨意,他看向的小腹,在下一刻迅速地移開。
*
今日拜會以田歲禾帶走舊人偶,答應為小郡主雕刻新玩偶結束。很快就跟著宋持硯打道回府。
還跟來時一樣,地上兩道影子,修長的傲然清雅、從容不迫。小的束手束腳、亦步亦趨。
宋持硯的眼睛雖不長在後腦勺,但田歲禾也不敢看他後背,宋持硯像是一面鏡子,後背也能照見,亦看就會被發髻。
這一驛離宋家人住的宅子很近,宋持硯便沒騎馬,他們來回都靠腳走。田歲禾住慣山野,在山里毫不會迷路,卻極不適應城里方方正正的巷道,怕跟丟,又怕他突然像來時一樣停下,讓撞個昏頭。
只好就著他的步調,既不會太遠,也不太近。
宋持硯突然停步。
田歲禾也忙停下,相隔不遠不近,剛好五步。
“田氏。”
宋持硯頭也不回地喚了。
自打鄭氏問過名字,田歲禾已經很久沒被人當面做田氏了,除了宋持硯。鄭氏喚田氏的腔調是雍容的,像是說:“喂,你這村姑,過來。”宋持硯語氣冷淡,很像:“堂下何人,速速回話。”
他舉止間流出的貴氣自一個衙門,跟在後面的護衛是他的差役,他這兩個字就是鎖在雙手的兩道枷鎖,把田歲禾“押”來升堂。
被這貴氣影響,老實地停下來微微彎下腰。
“大人,您,您說……”
畢恭畢敬,仿佛他要對不利,宋持硯是探花郎,紙上能寫策論,堂上可審嫌犯,朝中亦可懟朝臣,話但絕非口拙之人。
除了面對三弟孀,宋持硯不記得是第幾次對的膽小無言以對,他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田歲禾等了半晌,直起小聲提醒他:“大人?”
小心的模樣倒宋持硯想起他最開始住想問的話。
“田氏,我很可怕麼?”
老實人的本讓田歲禾很想如實點頭,又擔心宋持硯聽了不高興,他雖然生得像清冷謫仙,可心里他總讓想起時一只曾追著半座山的大白狗,怕狗,深知面對狗時哪怕再怕也不能直接跑,一旦跑就會激起狗的戒備被追。
面對宋持硯,也竭力裝得不那麼怕,“不、不可怕,是我膽小,沒見過您這麼大的狗。”
盡管再三注意,但笨拙的舌頭又一次出賣了。
田歲禾天都要塌了,慌里慌張地解釋:“我說岔了!我只是突然,突然就想起村里的一條狗。”
還不是把他與狗混為一談?
宋持硯習慣的“口出狂言”,轉往前走,田歲禾忙跟上他,只是不知是否是的錯覺,似乎聽到了一聲譏諷的輕笑。
反復回憶自己方才的話,尋出了,壯著膽子解釋:“那個,我不是說您像狗,只是……只是突然想吃臘腸了,才想起那只狗,它經常我曬在窗邊的臘腸!”
嘀嘀咕咕地編造著,宋持硯想起初次到訪田氏與三弟小院那日,晾在窗前的腸。
宋持硯微微抿直線。
他搬出了禮教這道尺,淡道:“我方才只是想說,你既是三弟孀,就應隨他稱我一句大哥。不必稱大人,亦也不必拘束。”
田歲禾乖乖改口:“好,多謝大……”,但因為他大哥好生別扭,最終沒能功。
宋持硯亦不勉強。
*
回到宋宅,田歲禾如釋重負鉆回中,宋持硯則去了鄭氏房中,說起關于恭王世子一事的打算。
“恭王雖是先皇後之子,但今上日漸年邁,不滿于趙王排除異己。又因父親和柳家有關,旁人都會認為宋家必支持趙王和柳氏,兒子被恩師調出京也正因此。”
恩師雲閣老將他調離京師也是不希他為難。但宋持硯從不喜茍活,他打算堂而皇之地與恭王世子結,與柳家和趙王劃清界限。
待旁人顧及他的份、不會有任何一個黨派愿意放心與他往來時,將是陛下啟用他之時。
但凡不利于柳家的事,哪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鄭氏也會欣然應下,“朝堂之事母親不懂,一切以你的前程為準。”
宋持硯要的正是這句話。
他并非事事要請教母親的懦弱之人,更不需要建議,會跟鄭氏“商議”,是他深知事先告知母親,日後就可避免出意外時的抱怨。
長子說起場事,鄭氏想起柳姨娘這一天大的宿敵。
“先前你父親來信時,我含糊其辭,說田氏應是懷了舲兒脈,但時日尚淺,無法斷定。原本你父親信了,但昨日他竟又來信確認。”
“定是柳氏在你父親吹枕邊風,我兒出事也不過一個月!竟如此等不得要對付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當真是毫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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