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歲禾心又安定了。

前兩日宋持硯那麼忙，那位陌生公子卻每夜都來，這會宋持硯休沐了，陌生公子反而不來。說明是想多了，不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晚膳時分，鄭氏來人喚，得很急，想是有急事。

田歲禾不敢耽擱，匆忙過去，卻在鄭氏房里看到宋持硯清雋的影，為之前的幻覺恥，更為這兩日的瞎猜恥，兩眼低垂著看著自個的擺。

“夫人，宋大人。”

鄭氏神復雜，看得田歲禾心慌。

“喚你過來是因家里派出的人查到關于那對夫婦的事。”

田歲禾心被了，難不那兩人的麻煩還沒完？不安地絞著雙手。

宋持硯視線落在忐忑握的雙手上，那一雙手十指纖細修長，仿佛柳枝輕一折就會傷。

任誰也想不到那雙弱的手掌摑旁人時會如此之痛。

他冒犯在先，理應如此。

宋持硯淡淡看向自己骨節分明，修剪得干凈的食指和中指，兩指輕。

李宣被喚上來，心里先照宋持硯的囑咐摘出哪些話不該說，這才開口：“我們在玉田鎮一查，發現那對夫婦曾與一個商戶有往來，那商戶與柳家又有些生意往來，原以為那兩人是循著恭王世子的人跟來的歙縣，如今看來，是柳氏的人教唆他們，約莫是見我們與恭王世子有了，想把那倆人安到田娘子邊當眼線！”

鄭氏聞言冷嗤，“幸而歲禾明辨是非，我兒亦睿智縝。”

田歲禾雖沒接過柳氏，但是疑似殺害阿郎一樁事就足夠讓氣憤，如今他們還拿的世說事。

忍不住分開道：“簡直欺人——”乖乖，林嬤嬤之前說過的那文縐縐的話怎麼說來了？“簡直在欺負別人的腎！”

“噗……咳咳……”李宣沒能憋住笑，被宋持硯掃視了一眼才忙屏住笑。

宋持硯不看田歲禾，面無表地糾正：“是欺人太甚。”

田歲禾耳紅了。

果然不適合當個斯文人。

李宣繼續說：“他們的確只是田歲禾的叔父嬸母，當年兄嫂托孤，得了兄長的田產卻把孩子棄了，被收養田娘子的祖父見了，老人家出言指責，他們卻不以為然，老人無奈將孩子帶回去養。因而那對夫婦一直清楚田歲禾在小柯村，卻全當不知，聽說田娘子剛死的男人是富家公子才想攀親。我們自然不會讓田娘子白白苦，聯合縣將他們侵占去的田產收回并換銀子。”

李宣將銀票奉上：“田娘子，這是您父母給您留下的。”

田歲禾珍而重之地接過，忽然間鼻尖泛酸，不知為的親生父母，更為養的的阿翁。

李宣很快待完，田歲禾捧著銀票回去，銀票不多，但烘得心里溫暖如春。哪怕那對夫妻是的親生父母，也不會與他們相認，但得知不是親生父母，多是高興的。

方才李宣還說了，“田娘子的父母是忠厚老實之人，只得了這麼一個孩子，疼得到哪都要帶著。”

心里屬于父母的位置早已干涸，如今重新涌出甘泉。

泉水浸潤得田歲禾心里溫，多了兩個真心疼的人，可惜他們和阿翁阿郎一樣，都已不在人世。在長廊中間停下來，忍不住低頭小腹的位置，更期盼能有一個家人了。

等當了阿娘，定會把自己孩提時從未會過的一切都給，讓過上沒能過上的日子。

“田娘子。”

李宣的聲音打斷的憧憬，田歲禾回頭，宋持硯從側方長廊拾級而下，目落在小腹的手上。

宋持硯看的目很淡，腹中卻好像被潑了抔溫水。

上一回點香的時候，陌生公子把東西潑在里頭的時候，腦子里還閃過宋持硯這張清冷的臉，如今又當著宋持硯的面想起，這簡直太過分了。

的臉低得幾乎看不見，恭恭敬敬問候：“宋大人。”

難為歸難為，可田歲禾沒忘正事，激地道謝，為了表示敬重，還改了稱呼：“多謝大伯哥和李大哥幫我去查那兩人。”

宋持硯：“……”

實在不適合圓，套近乎的稱謂從口中聽到，竟和當初讓三弟“趕走他”一樣不甚悅耳。

他沉默一息才頷首。

“不必客套。”

宋持硯看著庭中陶盆中所栽的水宮仙子，它不日將出新芽。但田歲禾的稱呼點醒了他，這一切與他無關。

他與肩而過，上的冷香與發間桂花香相融又分離。

李宣沒多想就跟上了，拐過一道回廊才想起：“大公子不是打算問一問田娘子祖父的事麼？”

宋持硯步調慢了半瞬，旋即決然離去：“改日吧。”

李宣記起大公子今夜要忙，雖說不知休沐日有何可忙，但主子的事他不敢多問，更不會多好奇。

*

落日的余暉憾西沉，很快暮攻下了整座宅邸，無風無月的夜，黑暗侵蝕了一切，唯有檐下的燈籠在堅守，代替晚霞抵著這漆黑的夜。

宋持硯踏著檐下進來的燭步了田歲禾屋里。

進門便見田歲禾老實坐在榻邊，掌摑過他的手乖巧疊放膝頭，宋持硯在邊坐下，握住那只手，的手很小，手心似乎握著一塊暖玉。

田歲禾愣了，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握住的手：“怎麼了？”

宋持硯幡然醒轉，他隨意在田歲禾手背拍了兩下以示安和回應：無事。

未免份暴，他不便出聲，這才握住的手，只為了表示安。

別無他意。

他澹然疏離地收回手，田歲禾手背僵，他這兩下拍得很慢很溫和，慢得仿佛在暗示什麼。

難道他是在警告？

但警告怎麼會這樣溫和呢，田歲禾回憶著與他共事以來的種種，腦海中的畫面似水流逆轉，流到最初之時。

想懂了。

疚地低聲道：“原來你那天對我手，是這個意思……”

宋持硯自己都不知道他那日為何會做出那樣荒唐的舉止，為何聽到那一聲未說完的宋便惡意叢生。

他看向田氏，田歲禾怯生生的口吻異樣溫，拍了拍他的肩膀蹩腳地安：“你別怕，今晚我不會再打你的，你也不容易，一個良家公子，被請來做這種見不得的事……你不容易，我和阿郎，還有我們全家，包括宋大人，都會激你。”

又開始說七八糟的話了，念年，宋持硯不計較，清冷卓然地坐著。他圈住田歲禾腕子，力道不輕不重地往前一拉。

田歲禾說不出話了。

*

第二日清晨，田歲禾還未起，近日越發嗜睡了，林嬤嬤不忍攪擾的好夢，回憶待會怎麼去跟陳嬤嬤和夫人復命。

昨夜也沒有鬧出多大的靜，但偶爾斷斷續續地聽到娘子帶著哭腔說：“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用幫忙，你快把手拿開吧，算我求你，別再這樣了……”

“嬤嬤？”

百子千孫帳里鉆出一顆秀氣的腦袋，田歲禾臉上猶殘存著濃睡後的慵懶天真，一對圓杏眼還泛著緋紅。

想是昨夜哭多了。

林嬤嬤看得心里塌塌，忙問可還舒坦。田歲禾紅著臉合上青紗帳，在自己腳踝上模糊的指印。

昨夜不知道又怎麼惹到他了，那人默不作聲地抓住腳踝，挨個把手放了來。越說不用，他抓著踝骨的手掌越，按住一手指一手指地放了手。

耳邊嗡鳴，眼冒白，魂魄快要離，只知道手死死抓著他的手，好似還把他的手背抓痛了。

田歲禾這會手指都抬不起，問林嬤嬤：“嬤嬤，我這幾日好犯困……能不能多睡會啊。”

林嬤嬤搖頭：“娘子忘了，小郡主邀您去驛去玩呢。”

林嬤嬤提到小郡主，田歲禾才想起這事。

這幾日夜以繼日地雕刻，終于昨日雕了個一樣的木雕，打算今日過去的時候給小郡主。

如約到了驛，小郡主高高興興拿了木雕，拉去了後方廂房，高興說：“上次我救下的那個姐姐醒了！”

那日被買回來之後就因上的傷太多昏睡了幾日，田歲禾來了驛館兩次都沒見著人。

才醒來，見到們過來連忙想起道謝。

小郡主按住了，再三激三人，同幾人解釋道：“兩個月前我跟阿娘上京找爹爹，可半路遇到了賊寇，阿娘為了保護我被山賊害死，我被擄走了賣給了雜耍班子。”

阿霜的阿娘是江湖出的，自小耳濡目染，會些功夫，只可惜上的傷太重逃不走，若不是遇到了田歲禾與小郡主，被帶了回來，不然在戲班子里只怕會沒命。

本就要上京，可以隨郡主同行，這倒是好事。還需靜養，小郡主拉著田歲禾去了後方園子里。提到回京，小姑娘皺起眉頭：“阿爹說後日就要走，可我還沒跟歲禾姐姐玩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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