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歲禾安著小孩，遠遠看到李宣和付叔，才知道宋持硯也在這里，不知緣何越發覺得夜里的不聲不響的陌生公子給人的覺怪像他的，也越發不敢見他。

小郡主跟著看了過去，認得那兩人，知道那位生得面若冠玉但冷冰冰的宋家探花郎也在，神兮兮問道：“阿姐，府上是不是有貍奴啊？”

田歲禾一頭霧水：“不曾。”來別居這麼久，就不曾見過宋家有貓，鄭氏和宋持硯都死氣沉沉的，都不養貓。

小郡主詫異，低聲與說：“當真沒有麼？前兩日我還聽到阿爹與那位大哥哥說起呢。”

田歲禾好奇：“說了什麼？”

小郡主兩道眉跳，惟妙惟肖地學起了那兩人，爽朗不拘且眉飛舞的是恭王世子：“宋大人這是怎的了？前兩日我的人去府上，就見大人臉上有道掌印，我心中關懷，卻怕唐突了不敢多問。今日怎的手上又有抓痕，本世子不得不關心一二！”

面無表，肅正端雅的是宋持硯，小郡主學著他的模樣，冷淡地垂下眸：“多謝世子掛懷。”

又看了眼手背，端起茶盞淡淡抿一口，“是院中進了野貓。”

惟妙惟肖地模仿，小郡主看向田歲禾：“大哥哥還讓我阿爹對外別說，他定是養了貓，藏著掖著呢！”

言無忌，田歲禾卻像撞鬼似的，惶恐地倒退數步。

“怎、怎麼會……”

看向小郡主，笑得比哭還難看，聲音得像是快哭了：“郡主，您真的，看到他手背上被抓了？”

小郡主：“那當然，那日我瞄了一眼，就在右手的手背上！”

“右手……”田歲禾不斷呢喃，里像是有一只手在攪來攪去，雙腳發就快要站不穩。

宋持硯就在這時候與恭王世子一前一後繞出亭子。

貴公子一淡錦袍，清貴冷淡，如同天上仙人。聽聞這邊的靜，那清冷的眼眸遠遠地過來。

田歲禾了。

微風吹過擺，在單薄春衫下小不住地輕，腳踝好像被一雙有力的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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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和宋持硯清冷的視線匯, 田歲禾快要哭了。

他完全不像那種人啊。

白日里的他依舊如月下的冷霜，可夜里陌生公子偶爾的沉穩客套也很符合宋持硯的克制。

這麼多巧合在跟前，田歲禾沒法不懷疑, 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完全猜不出來？宋持硯和恭王世子說了兩句話，便一步一步朝走來，田歲禾腦子更了, 很想跑, 腳卻死死釘在地上挪不開半步。

死腳, 快啊！

跑不，只得裝死, 田歲禾對宋持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假笑。

隨後拉了拉小郡主：“郡主，我們再進去去看一看阿霜姑娘吧, 我不放心！”十九歲的躲在一個七歲孩子的背後，耗子撞見貓一般地逃走了。

恭王世子瞇起眼：“田娘子是一如既往地怕你啊！”

宋持硯看著立過的樹下，田氏一向很怕他, 尤其上次因為熏香在幻覺中看到，每每見面都是如此。

只是今日比平時在宋宅要更膽怯些，但想來是因為外人在側。

宋持硯不曾多想, 他問恭王世子：“世子今日邀下來此僅是為了說笑？”

恭王世子笑呵呵道：“哪里哪里，宋大人一心政務，豈可耽誤？是因兩日後要啟程回京，有些事需得先議過才是。宋大人派人去了田氏的故鄉一趟, 難道就沒話問在下麼？”

二人來到書房里。

恭王世子先道：“宋大人稍安勿躁，在下對田娘子和宋家并無惡意。”

稍安勿躁，這已是宋持硯第二次從恭王世子口中聽到此話，他沒說什麼, 等候恭王世子繼續。

恭王世子說起一樁舊事：“二十年前，徽州大災，我的外祖父戶部尚書被構陷貪沒賑災糧，皇祖母也因此遭了牽連。父王查到一線索，應是有人尋工匠刻了一枚假章，借此誣陷外祖父。那刻章的匠人不久後自盡而死，死無對證，但前幾年子查到刻假章的匠人與另一匠人往來甚，自盡前還曾與那匠人見了一面，且他自盡後不久，該匠人亦離了歙縣，一切實在太巧，子便借南下游玩循著所查到的線索去到了田歲故鄉。”

可時機太不湊巧，尋到匠人時老匠人剛好過世，兩個孩子又一問三不知，“子擔心驚趙王的人，只得放棄，又怕我沖了陛下逆鱗便一直未告訴我，直到三個月前我才知曉。”

宋持硯沉思，相比貪腐舊案，他更在意田氏一家上的諸多巧合。

去世的田家阿翁或許知道刻假章的真相，而此案是趙王黨在背後從中作梗，三弟又恰好死在他趕到之前。

巧合得令人生疑。

他簡要道：“我派去那一帶的人并未查到過多，只知這位老者是外鄉人，以雕刻為生，無妻無子。更詳細的恐怕需問一問田氏。”

"正巧，小邀田氏今日來此，否則本世子也不會派人去請宋大人。便在這里問吧。”恭王世子道。

宋持硯認為不合適：“怕外人。”

恭王世子了然笑笑：“或許不是田娘子怕，是宋大人擔心萬一問出什麼要事牽連了弟婦和宋家，但本世子的敵人一直都是趙王叔和柳貴妃，分得清孰輕孰重。”

說著恭王世子憾地搖了搖頭：“倘若當年子早去幾日，恐怕就不是這樣的結局了。我甚至在想，一切為何如此之巧，子方查到了消息，田阿翁便病逝，你說，會不會是有人趕在前頭滅口？”

宋持硯道：“亦有可能。”

他最終還是答應了恭王世子，讓人請田歲禾過來一敘，丫鬟卻一個人回來了，“那位田娘子說是子不舒坦，急匆匆地回去了。”

宋持硯看著空的門外，是他太多疑？他總覺田氏在躲他。

恭王世子也有此覺：“請宋大人來是不想你誤以為我利用田娘子屈打招、顛倒是非，想要你當證人。誰知你把人嚇跑了，本世子敢肯定，田娘子就是只怕你一人啊，方才見著我可正常得很！”

宋持硯不想說話。

＊

這一日田歲禾神游太虛。

始終不敢相信宋持硯就是夜里的陌生公子，如此恍然地呆坐了一日，怎麼都想不明白。

怎麼會是他呢，他不可能會答應那種事的啊。

想啊想啊，在反復的自我拉鋸中，田歲禾開始懷疑是小郡主聽錯了，“對啊！”

像是在困境中發覺了一條小路，在房里走過來，走過去，“郡主畢竟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小孩子說不定是聽錯了，或者記錯了呢。也說不定……宋持硯手上真是貓抓的。”

還有還有，其實也記不得那晚上抓的是哪只手了，力氣會不會大到可以在那位公子手背上留下抓痕。

“有可能不是他的。”

田歲禾好哄歹哄，總算是把自個哄好了，李宣卻來了：“林嬤嬤，大公子有事請田娘子去西苑書房里一敘，已先行告知夫人，娘子不必再請示，直接過去便可。”

田歲禾手中的木雕和刻刀當啷掉地，才平靜的心再起驚懼，他怎麼突然找，難道真是他？且他發覺了察覺的事？

壞了壞了……田歲禾快哭了。鉆被子里想裝睡，林嬤嬤進來勸說：“大公子說是正事，很要，娘子無論如何去一趟吧。”

田歲禾沒辦法，只得去了西苑，一路上的都在發抖，指尖也止不住地抖。

到了書房里，田歲禾已經快站不穩。宋持硯一白錦袍，錦袍上的竹葉暗紋在微弱的下熠熠生輝。他坐在書桌前，仿佛神壇上的仙人，手中的筆似長劍。

書房里的窗都關上了，一進去，李宣還把門關上了，田歲禾的心更是跳。

後背著門，仿佛多靠近他半步都會被他一劍削了腦袋，哭喪著臉，聲音不腔調：“大、大人……”

弱無措的一聲，宋持硯落在書上的指尖隨這一聲抬起，再緩緩地落下掌下圣賢書上。

三弟當真不曾教過麼，不要對一個男子出如此無措可欺的模樣。

他濃睫羽低垂，不看花容失的臉，淡道：“不必張，喚你來只是想問一些關于尊祖父與三弟的事，且三弟與宋家同氣連枝，哪怕曾經犯了錯、亦或得罪了人，宋家不會坐視不理。”

提前聲明是未免田氏有所顧慮而有所瞞，畢竟實在太膽小。

但田歲禾卻一直垂著頭，良久都不曾回應他的話，甚至雙手握的力度更大了，白皙手背上現出青筋。

宋持硯的手指敲了敲紅木桌面，深垂的長睫就跟著他的作上下扇，仿佛驚的蝶。

原是在盯著他的手看。

宋持硯側目看一眼，角似乎出現了約的弧度。

他話語疏離：“田氏，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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