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般般榮封公主 “待姬小娘及笄，便與太……

般般恍然：“原來表兄也會口是心非。”

面對表妹幸災樂禍的笑嘻嘻, 嬴政難得沉默了，旋即狠狠了一番的頭發。

不耐煩他打攪他，說有他在，魯氏都不能好好教課了 , 是把他趕回了室, 要他歇個晌, 罵罵咧咧：“表兄素日裏不好好歇息，影響康健和壽數！”

試問誰敢如此對一國太子這樣講話，這不是詛咒麽？

此話一出, 在場人都嚇得要跪下了。

嬴政不以為然，欣然聽從。表妹將自己的小塌讓于他, 從雲在旁為他輕輕扇著扇子, 歲月仿佛回到了還在邯鄲的日子。

歲月靜謐, 夏風習習, 竹林颯颯，脆的草兒被炙熱的太蒸餾出氤氳的霧氣，化料在泥土中肆意流淌。

嬴政睜開眼, 周遭是鹹殿的朝會大殿, 恢弘大氣的黑紅調，空地。

他的視野被拉得極低，不，不是視野被拉低了, 而是他變回了四五歲的模樣。

大殿的王座之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單手支頭闔眼休憩。

見他來, 他睜開了眼睛。

如鷹一般的眸犀利來。

一被震懾的恐懼油然而生，他高高擡著頭，試圖看清高臺上的人。

“你是誰？”他聽見自己問。

不, 他知道他是誰！

那老者問：“你又是誰？”

“我是政兒。”

他邁開腳步，朝老者走過去，在他的注目之下一階一階踏上高臺。

老者冷眼盯著他走近自己，并不阻攔，甚至是在默許。

嬴政站定，沉聲道，“我是來取代你的人！”

老者一愣，旋即暢懷大笑。

“好一個來取代寡人之人。”他收起笑，視線利刃一般穿梭在他的皮之上，“政兒，你可知我大秦歷代從未出過昏君，為何遲遲不能完大一統？”

嬴政略作思索，“外戚，王之母族，王之妻族。”

“諸侯國之間通婚不斷，想要徹底滅除六國，便要承國國外外戚的反撲，即時腹背敵。”

“或許，祖輩們想過要做霸主，卻不曾想過統一六國。”

“好視角，卻過于局限。”老者起，在高臺上緩緩踱步，“外戚的確是天然的統一悖論，許多代秦王登位依賴的便是外戚的依托，太後掌權，王後分權，獲取外戚所在的諸侯國的支持，才能坐穩王位。”

“如何殺了自己妻子的母家？如何殺了自己阿母的母家？非從人倫視角出發，確有有搖王位的風險。”

“但是，”他倏然轉，俯視這個小小的未來秦王，“諸侯割據至今多年，其餘六國都不是孬種，不是草包，你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國家！”

“天下能人輩出，他們造就了叢生的變數，統一的契機轉瞬即逝，而這樣的契機難以捕捉。”

“其次最要的、也是重中之重的原因，當屬諸國隔閡過大。”

老者揮寬袖，目眺向遙遠的殿外，“人種、族群、文化，上至書寫的文字，下至丈量土地的度量，每一國都與每一國不同。”

他垂下頭著嬴政，“你若想將這些不同的石塊碾碎，重新整平，便不能一蹴而就，這是一個漫長而又困難的事，在你整平碎石的過程中，隨時有不甘心被碾碎的石塊要重新聚集起來，稍有不慎等待你的便是覆滅。”

“你不能只著眼于當下，你更要確保你的子嗣能承襲你的王位，連同你的志向、你的政策！”

“否則，即便僥幸完統一，你親手鋪就的石塊也會再次破碎！”

嬴政瞳孔著，擡著頭顱仰這位老者。

“政兒，寡人知曉你。”老者一改方才的冷凝與肅殺，出淺淡的笑意，“長平之戰之後，你不好吧。”

嬴政驟然停止呼吸，頭腦一片空白。

他不知曉自己問了什麽，只看見老者眼神古怪起來。

“白起麽。”

“寡人許久不曾聽見有人提起白起了。”他負手而立，分明頭發花白，腰板卻仍舊直，一一毫佝僂的弧度都沒有，“忠于大秦的臣子，會被萬民戴，但只忠于大秦的臣子，不會是君王想要的。”

“你要小心這樣的臣子，”老者淡淡然，“他或許會背叛你。”

“寡人與白起之間橫隔著的是互相對彼此的怨恨，他怨寡人令他背負罵名，陷他于不忠不義之地，寡人恨他不忠于寡人，在意忠義大于在意寡人。我們已無法為一對正常的君臣了。”

“不能為寡人所用，自然要殺了，我不能、也不會留下任何一個可能會搖王之政權的變因。”

“你要有一些完全忠于嬴政的臣子，而非只忠于大秦，你明白麽？”

嬴政深呼吸，後撤半步，拱手鄭重一禮。

他只說了一句：

“王上萬年，大秦萬年！”

上首緩緩地笑了，半晌後 ，他將自己頭上的冕旒摘下，輕輕戴在了嬴政的頭上。

這是唯有王才能佩戴的東西，象征著王權。

嬴政微驚訝，擡起頭扶住了這尊冕旒。

“去吧。”他擺了擺手，周遭逐漸變淺變淡，秦昭襄王嬴稷的面容也逐漸模糊。

“當年，是您授意祖父接我回秦的嗎？”嬴政急急忙忙的追問。

嬴稷沒有回答，夢醒了。

嬴政坐起，額頭起了一層細的汗，他下意識了頭冠，沒有秦王冕旒。

“殿下？”從雲低聲擔憂，“您做噩夢了麽？”

嬴政問，“孤說夢話了？”

“沒有。”從雲搖搖頭，“可要奴婢打水梳洗一番？”

他心不在焉的點頭，“善。”

這絕非一場單一的對話，嬴政會一些解夢之，知曉人不可能夢見自己認知之外的東西。

那麽這場玄而又玄的對話是為何？世界上當真有神跡麽？

他想起在邯鄲時他也曾夢見過這個老者，當年還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只知曉是某個祖輩，醒來後夢的容他亦忘得一幹二淨。

後來他曾戲說與表妹聽，表妹還傻傻的問他祖父長何種模樣。

如此說來，這其實還是當年的那場夢境回演？

否則如何解釋夢裏的他是四五歲的模樣。

了四周，嬴政發現了這兩次夢的共，那就是他在表妹邊。

表妹果然是上天賜給他的！

般般下了課，累一條狗了，趴趴的從書房出來，迎面便撞見了穿戴整齊的表兄，也不知曉他到底歇晌了沒有。

他當著衆人的面，忽的捧起的小臉在頭上狠狠親了一下，拋下一句有要事理，晚膳不過來用就風風火火的走了。

般般被他突兀的舉弄的臉頰漲紅 ，捂著腦袋左看右看婢與魯氏。

們捂著忍笑。

“不、不過來便不過來，我去找姑妹。”般般嘀咕，臉頰熱乎乎的。

時間就在每日進課、陪姑妹玩耍用膳中度過，宮公主們最近不大走了。

過了盛夏，曼正式出嫁。

為表重視，相邦呂不韋與蒙驁將軍會親自護送曼齊。

曼幾乎將自己在秦的所有件都留給了般般，哭的一塌糊塗，般般為淚，“妝花了要，可不能再哭了。”

“我們日後再難相見了。”這兩年，早已將般般視做摯友，雖說一開始與好存著討好太子的心思，可時間久了怎能不真的付真心。

“或許還會見的。”般般短暫無措，旋即鄭重其事，“只要你還想回來。”

曼淚的作遲滯，“當真？”不是傻子，聽出姬小娘的語氣中尚有轉圜餘地，能讓這般篤定的說，還能因為誰呢？

如此想著，心湧起一欣喜，“我自然還想回來！”

曼食邑曼縣，來日未必沒有希以曼為封地，能擁有一塊封地自給自足，過富足的好日子，誰又想遠離故土到齊國做什麽太子妃，便是能順利當上王後又有什麽好的？

沒有野心，無論是對權力還是對。

曼就這般出嫁了。

夏季過去，初冬來臨時，秦王大病了一場，臥榻吃了半月有餘的藥才恢複了康健，通過姬長月，般般知曉了秦王子虧空，只是瞧起來還正常罷了。

這下印證了後宮為何長久無人懷孕，原來真是秦王的問題。

只是無論是上一個秦王還是這一個，似乎子骨都不大好呢。

般般心裏知道這是好事，表兄能早些繼位，但不好說出來，呃，有些缺德。

但因秦王病了那一場之後，秦宮上下的氣氛便怪怪的，頗為張。

嬴政也幾次三番囑咐出門在外，多看多聽，不要說太多話。就連神經大條驕橫自大的姬長月，也一改從前，變得謹慎起來。

般般嚇壞了，真以為做質子吃太多苦有損康健，這幾日張的總要膳坊做各種藥膳，親自端了去要表兄喝，親自盯著他喝。

“我的子沒問題。”嬴政頗為無奈，這些天喝的想吐，一點不開玩笑，“父王做了許多年的質子，我吃苦不過兩三載，在姬家過的很好。”

“我不管。”般般癟。

鬧著要他喝，秦駒在一旁笑，“這都是小娘的一片護之心，殿下還是從了吧。”

你是哪頭的倒是。

嬴政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

秦駒知曉太子沒有真的生氣，不過他面子功夫做到位，忙作勢跪下請罪。

“你兇秦駒做什麽，秦駒你快起來。”

秦駒就知道，他狗子的樂呵，瞅著太子，臉上就一個表：您看，您瞧瞧，小娘疼我。

嬴政這下笑了，是惻惻的笑。

秦駒立馬收起表，再得瑟小命不保。

無奈之下，嬴政喝了藥膳，用完他帶著般般離開東宮，說要帶去一個地方。

般般追問哪裏，他不肯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般般：“神神的。”

坐著肩輿一路到地方，般般稍愣，“這不是上丘別院麽？”

去年冬季還與諸位公主們在此地賞梅飲酒作樂呢。

嬴政但笑不語，牽了的手，“上丘別院再往外沿走，還有一檀宮，這裏是木坊之地，你研究山時，膳坊便是來此地借用的刨冰。”

般般愣愣的，消化完畢，一個念頭一閃而過，猛的抓住表兄的袖，“是紙做出來了，是不是？”

嬴政半是失半是慨，“表妹聰明了。”

氣鼓鼓，捶了他一下。

抵達檀宮，般般下車的速度比嬴政還要快，一把跳下去直沖裏面而去。

剛到宮門外，便聽見中午砸落的‘砰砰砰’聲，緩慢而有韻律，裏熱，霧氣彌漫，數不清的工人赤上，蓬，他們正無休無止的砸搗著石中的漿狀。

此調偏暗沉，是冗雜的褐。

再看別人，有人在切割樹皮、植、漁網等件，切細碎的打磨，隨後加水砸搗漿狀。

最外圍太暴曬之地，漿狀被平鋪在竹片編制的網上抄造。

經過種種神奇的步驟，般般要的紙張現于秦國。

嬴政取了制作完畢的幾張遞給，“你瞧瞧。”

般般忙接住，指腹輕輕，表層，沒有預想中的趴趴、稍撕扯便會裂開的景象。

只是這不盡如人意，并非純白，偏黃偏褐。

“這是如何做到的？”般般遲疑，“表兄此前不是不甚在意我說的紙麽？”

“我何時不在意你說的東西？”嬴政自知理虧，怎會承認，囫圇過去，解釋著紙張，“這紙的表面刷的是膠，制漿狀時也往裏面添了膠。”

“膠？”般般迷茫了，這時候竟然有膠麽？

“你不知曉這是何。”嬴政擺了擺手，人遞過來。

瓷碗中是半黃白的明塊，“此遇熱融化。”他解釋，“這正是我無意間發現的，你素食桃，有一次宮人種桃樹我瞧見了，桃樹的軀幹在運輸過程中剮蹭出缺口，樹皮竟然冒出這種東西，起來略，頗有韌。”

“我思索片刻，既然初版紙毫無韌，本無法在其上書寫，不若添些這種東西嘗試一番呢？正好紙的其他原料也大部分出自植和木頭。”

“竟功了。”

嬴政說完，般般已是一臉崇拜，“表兄好厲害！”

嬴政臉上漫出笑意，格外用，“表面刷的也是此，你說的染做不到，此略白些，只能盡力讓紙稍白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些而已，這紙仍舊泛黃泛褐，“驚喜之下，發覺刷過此的紙竟能稍微防水，可懸浮于水面之上，恰好彌補了它的不足。”

不過墨書寫在上面，紙雖然不會短時間，墨卻會被揮發。

但是易于保存已經是誤打誤撞了，不能強求更多。

般般喜不自勝，連接拍手稱快，“以後不用宮奴們推著一大車書簡來回走了，大臣們的奏章輕便，大王理起來也方便！”

“況且紙制作本極低，這樣所有百姓都用得起紙！大家也都讀得起書了！”

嬴政卻一笑，知識是珍貴的，怎會被平民輕易獲得，這就不僅僅是有沒有紙便能解決的事了。

但表妹有這份心，頗令人容。

太子將造紙呈上，言明首次提出的正是姬小娘，秦王子楚大悅，賞了般般萬金，珍貴玉無數，更是直接定下了與太子的婚事。

婚期定于般般及笄的十五歲。

般般的十一歲生辰正在次月，也就是說，再有四年就可以如願嫁給表兄。

許是因為造紙，的十一歲生辰秦王親臨了，給足了姬家臉面。

秦王子楚一時飲酒快活，就要給姬修賜下姬妾，朱氏當場變臉，姬修兩戰戰跪下謝恩，“王上，草民與夫人投意合，發誓一生一世一雙人，草民絕不納二。”

秦王笑意漸消，微微皺眉看著姬修。

半晌後，他妥協了，“罷了，既如此，寡人倒不好使你們夫妻離心。”顯然他不太理解真的有男人能不納二，思來想去，姬家是王後母家，他幹脆道，“寡人封你為君候。”

這是天大的賞賜，但考慮到造紙出自姬家，給姬修也不為過。

沒想到姬修又拒絕了！這下龐氏都臉不對了，拄著的拐杖差點想他。

他的腦袋著地面，“王上恕罪，此功乃是草民所想，您該賞賜的是而非草民，草民之功，乃是生下了般般，實是姬家之幸。”

“寡人已賜婚與太子，這如何不是賞賜？”秦王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這種大場面，般般不上話，怕自己阿父惹怒了秦王，幾次想扯阿父的服。

嬴政靜默了片刻，倏然出列，“父王容稟。”

秦王對自己這唯二的兒子有許多的耐心，更何況他自覺愧對于嬴政，也願意聽他說話，“太子有話便說。”

“兒臣與表妹自一同長大，早已兩心相許，就算父王不賜婚，兒臣日後也會娶，因而這實在算不得是一種賞賜。”

秦王臉有些難看，他想要發火，但盯著太子這張直言不諱的臉發不出來，他何曾看不出這是太子為姬小娘討封。

難捱的沉默，滴一滴水也能殺人。

秦王嘆了口氣，由著寺人摻扶起，“既是太子所願，寡人怎會駁回呢。”

“來人啊，下詔。”

“趙姬造紙有功，特封為朝公主，食邑朝縣城十萬戶。”他淡淡說罷，擺手示意將王命傳召下去，“寡人可并非要與你搶兒，此封號乃是榮稱，因功封，除此公主尊容，爾等仍是一家人。”

只是公主之位不能世襲，君侯可以，在秦王看來，姬修虧大了，所以他有些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