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線昏暗的樓中, 琴聲仍在繼續，只是聽者已然沒了心欣賞。

陸子諾又了小手，下一瞬, 小心翼翼地往一旁移, 語速極快：“大哥和阿念，爹爹還等著我回家，我們就先走了呀。”

不僅語速極快, 作也極快。

于是等陸念安緩過神, 燭微，只剩下被那抹影完全籠住。

陸念安當然有想過這一天——

在陸祈剛去塞北時, 想過等哥哥回來的那一日，不要同他說話。

一年以後, 陸念安卻希哥哥能在某個深夜回來，提燈前去迎他。又或者在寒冷的冬日, 可以替他端來熱茶。

總之, 要做他乖巧穩重的妹妹。

……總之不會是現在這樣。

在軍中兩年，他好像未沾染上什麽, 白寡淡，一瞬間裏, 給陸念安一種什麽也沒變的恍惚。

就好像沒有放過花燈, 兄長也同樣未曾離開過。

卻很快回到現實，可能是太久未見有些生疏, 又或者此刻時機不對。陸念安的確有些張，不安地咬著瓣,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有怪你的意思。”琴聲暫停，陸祈擡步走近，向陸念安的神平和：“阿念有自己的想法了, 哥哥也會替你到開心。”

也許是他輕松的態度，陸念安從回憶中離，無端放松了許多。

哥哥還和從前一樣。

找回了幾分悉，低聲解釋：“阿念沒有學會喝酒，因為果酒是甜的，才喜歡。”

陸念安第一次飲酒，是在陸祁走後的宴席之上，好奇心迫使去品嘗了這種淺。

果酒是甜的，酒味很淺淡。

說話間，有琴聲再度耳，已然變了一個音調。樓下歌舞升平，輕薄雲紗的倌，泛著澤的脖頸。

時下的倌伎，喜用一種桂花膏塗抹在脖頸，鎖骨。

陸念安默默移開眼，與此同時，陸祁也側過頭看向，平和的神之下，語調不明：“阿念若是喜歡，兄長也能陪著阿念看一會兒在回家。”

他淡聲落下一句完全算不上教訓的話，帶著約縱容。

執起瓷杯的骨指修長，手背上淺淺青筋凸起。似有一副要在茶樓中敘舊的既視。

兩年未見的人，不可避免有些生疏。

陸念安哪裏敢真的點頭，小心翼翼湊上前：“哥哥我們還是回家吧？”

和姐妹一起來茶樓時，是帶著好奇的。

同兩年未見的哥哥一起……陸念安真的已經再不敢放肆了。

陸祈看了一眼。

在陸念安逐漸無措到不安時，他才緩慢地將酒杯放下。

“好。”

*

馬車沿路往前，駛過嘈雜的鬧市以後，才逐漸平穩。

下了馬車，陸府的牌匾懸掛于上方，幾個字寫得遒勁有力，總是令人無法忽視。

此時黃昏時分，陸夫人站在院外，後是一片橘黃餘暉。

聽見靜後，便轉過上前，笑：“接個阿念還花了這般久，怎麽對妹妹也不上心了？”

這語氣中有淡淡的埋怨。

陸念安便想起今日一早，臨走時隨意找得理由——要和姐姐們賞花。

賞花的院子同陸府相隔不遠，但顯然沒去那園子，也未曾去賞花。

所以陸祁才找去了茶樓，又看見了要酒。

“……”

但陸祁當時沒有怪責。

兩年以後的今日，陸念安發現自己已完全拿不準他會如何解釋。

一時間有些張，明亮的眼眸中蒙上層水汽。

片刻後，聽見耳邊落下聲：“路上耽誤了一會兒。”

算是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陸念安無端松了口氣。也是這一刻，又找回了幾分從前的悉。

像是時摔碎堂屋裏的花瓶，惹來陸夫人疑問的時候，哥哥也會像現在這般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他好像沒有變。

黃昏散去，已臨到用膳。

上京一直有用圓桌吃團圓飯的習俗。大房已兩年未團圓，在陸夫人眼底，今日的團圓飯是極為重要，還特意讓嬤嬤去雲盛居請來了沈掌勺。

時陸念安剛來上京，無法適應這邊的口味，臨到用膳便呆呆的坐著，不會說話沒有作，總讓覺得癡傻。

陸祁是第一個發現不適的人。

解決問題的方法也很直接，雲盛居一貫以菜系多出名，當夜的晚膳，陸祁請廚子過來，整整做了一桌的菜，讓陸念安一人先吃。

那天以後，陸家便換了廚子。

許是人上了年紀便格外回憶，陸夫人今日再讓沈掌勺過來，也是因為想起了這件事。

丫鬟拿來木筷分給衆人，陸夫人坐在主位，右邊是陸祁，左邊是陸念安。

陸家的圓桌用了十來年了，木質臺面上，殘留了些歲月痕跡。臨到用飯前，陸夫人主同陸念安換了位。

做長輩的，總是樂意瞧見兒和睦。

只陸念安明顯不願，陸夫人有些納悶：“從前還好到要同兄長一起，只兩年沒見，難道就沒話說了？”

這怎麽還能一樣呢？

“阿念都長大了。”陸念安幹說完這一句，低下頭，不看旁人，自顧自夾起一片糖藕。

還沒有適應。

就像當初，兄長未曾告別便離開一般，極不適應，難過了許久。

而此刻，陸念安除了生疏以外，仍舊是不適應。

話落完便認真吃起來糖藕，沒注意到旁陸祁執起木筷時，側頭看了一眼。

卻是什麽也沒說。

一頓飯在平靜中度過，陸夫人有些憾。

即便換了位，兄妹兩之間似有若無的隔閡，也并未消散。

直到陸夫人回裏屋去拿八字，仍是在嘆氣。

嬤嬤安：“夫人，兄妹漸行漸遠可是好事，若還像以前那般見不到哥哥要哭，那才是不像話呢。”

的確是不像話。

哪有妹妹及笄以後還黏著哥哥的？

在景國，稍差一些的家庭，自及笄以後，便是要開始相看婚事的。即使是母家足夠強盛，也不會將兒留到二十以後。

陸念安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

陸夫人也想起自己來裏屋是拿陸念安的八字。

于是對兄妹兩那點憾，瞬間消散。

自這年初開始，陸夫人已將上京中適齡的男子都打探了一番。

嫁遠比選妻更麻煩，陸夫人自己也是從子時期走來的，比任何人都明白兒家的難。

甚至前日裏還去了寺中一躺。

若是連最基本八字都不合，日後肯定是要鬧矛盾。

今日一家人是時隔兩年的團圓，氣氛和睦，適合圍在一起夜談。

陸夫人此番挑出了三位適齡男子，相對而言，還是較為滿意陳家的小兒子，連八字也是相合，已算得上相配，

屋點起燭燈，夜裏線和，嬤嬤將薄紙遞給兄妹兩以後，又走到門邊將門合上。

陸念安低下頭有些茫然，看了會兒後，忽得發現，紙上寫得小字是生辰日。

那另外兩行呢？

指尖一頓。

上午才被姐姐打趣未來夫婿，現下母親又來摻合，陸念安不可避免地紅了臉。

“阿念自己覺得如何？”陸夫人開口先問。

到了這番年紀，陸念安很明白自己不可能永遠呆在陸家。

對自己婚事，也從一開始的抵到如今的接。

只是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至要等見一見那人，而不是將兩人的生辰寫在一起，便說是相配。

陸念安只得悶聲道： “可是阿念見也未見過他。”

“那祁兒覺得如何？”這番大事上，陸夫人又問了問陸祁。

居高位的人，什麽人沒見過，看人自也有一番準則。

裏屋中的男人側過眸，一邊將薄紙疊起來放在一旁，語調平和：“陳尚書的小兒，為人是不錯的，只從小沒過什麽苦，被養得不太穩重。”

他頓了頓，目落在陸念安肩側，又道：“不過阿念到忘了，阿念原是見過他的。”

“那到還有些緣分。”陸夫人若有所思，心下自有估量。

見母親開始多想，陸念安皺起眉反駁：“哥哥你記錯了，阿念分明沒見過。”

到是又忘了。

陸祁嘆聲氣，也依著：“許是哥哥記錯了。”

“那阿念覺得如何？”陸祁指尖搭在杯盞上，也耐心道：“沒有人會阿念，阿念的婚事，阿念覺得如何，便如何說。”

他目和，全然一副好兄長的模樣： “我們阿念在家多呆幾年，哥哥也養得起。”

這一年，陸夫人的確給了陸念安不力，

像是每個家長，見兒到了一定年齡，便主勞一般，陸夫人也是這樣。

從前是陸祁，現在是陸念安。

于是從上一年開始，圍繞陸念安耳邊，關于婚事的叮囑逐漸增多。

是偶然撞見嬤嬤在替置辦嫁妝。

是秋開始擔憂未來的公爺對下人如何。

是母親日日都在念叨地未來。

可是現在，兄長卻會對說，慢慢來，不用那麽急。

時隔兩年，這一刻，對陸祁的生疏終于完全消散。

陸念安卻很愧疚。

為自己忘了哥哥的好而愧疚。

陸念安寫下的第一個字，是兄長手把手教導的。不僅如此，長中的任何一個困難，任何一件小事，都有陸祁的痕跡。

卻只差一點，便將這樣好的哥哥推遠。

有月落下門外，同一瞬，陸念安仰起頭，雖不願，卻懂事道：“或許阿念可以先和他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