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掛在門上的風鈴叮鈴鈴作響。

眼前黑影落下，姜如玉終于從回憶里回神，抬眼看見了臉有些難看的顧書硯。

“刺啦——”

對面的椅子被人不太溫地拉開，他坐下，眸中殘留的著急漸漸平息，進而被冷冽所取代。

顧書硯沉著臉一言不發，掏出打火機想煙，又想到這是在室，轉而扔在了桌子上。

“啪”一聲，靜不大不小，卻訴說著他的怒氣。

姜如玉此時心已經平復了許多，他能找過來并不奇怪，畢竟自己走的時候也沒有刻意避開攝像頭。

“為什麼突然離開？”顧書硯說話了。

姜如玉沉默，不太想和他流。

說不上是因為太累了還是什麼，總之張這個作好像比上學時跑八百米還要困難。

“你知道我有多著急嗎？”他皺著眉：“手機也不帶，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阿玉，夫妻不是這麼做的。”顧書硯聲音著無力：“有什麼事你不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嗎？而不是一聲不吭的自己走。”

姜如玉整個人都很消極，看著他眉眼間的無可奈何，心里的那個聲音越來越大。

記憶里父母竭力爭吵甚至打架的場面在腦海里一遍遍上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和顧書硯的臉。

算了吧，想，在這份走到不可挽回，走到面目全非之前，及時止損。

至……至……好的回憶還是占大多數。

“顧書硯，”姜如玉說了第一句話，聲音有些沙啞，心臟像被什麼拽著，越跳越疼，語氣還是平靜的：“我們離婚吧。”

顧書硯猛地頓住，眼睛冒出紅，盯著，妄圖從臉上找出一一毫開玩笑的痕跡。

幾秒後，他突然笑了，以為在生氣：“說什麼呢？你害我這麼著急，說兩句也不行？怎麼比我還生氣？”

“行吧，剛才是我語氣不好，我向你道歉。”顧書硯語氣放了，站起來，牽的手：“消消氣，嗯？我們先回家。”

這里的確不是說話的地方，姜如玉起和他一起往外走。

顧書硯見此，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氣：“老婆，下次威脅我的時候能不能換個說辭啊？那兩個字能隨便說嗎？”

他打開副駕駛，看著進去，再繞過車頭坐進去：“還是說報警吧！警察叔叔還是很可怕的。”

姜如玉看著窗外，沒有應答。

“回璨琦灣。”

璨琦灣是他們住的房子。

“好。”

顧書硯見閉上了眼睛，像是累極了要睡覺，便不再說話，默默調高了空調。

回到璨琦灣，他把車子停好，沒打算醒姜如玉，正要輕手輕腳地把抱回去。

剛有了作，姜如玉就睜開了眼，眼神清明。

“到家了。”顧書硯輕聲說：“困的話，進去再睡？”

他抬手了的臉，微皺著眉：“臉怎麼這麼差，不舒服？”

姜如玉搖搖頭，打開車門下去。

走進屋里，徑直去了樓上。

顧書硯一邊解領口的紐扣，一邊目送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

姜如玉拿著東西下樓時，他正在打電話，聽著應是和老宅那邊代。

兩分鐘後通話結束，顧書硯放下手機走過去，覺得哪里不太對勁，神有些過分冷淡。

“還在生氣？”顧書硯低頭親了親的角，勾著哄：“別氣了，嗯？是我不好，以後不會再對你發脾氣。”

姜如玉看著他，其實剛才哪里算是發脾氣呢？

如果他的那幾句話就是發脾氣的話，那姜如玉每天都生活在火山里。

但他要是認定了生氣的原因，無論多小的事兒，不厭其煩地做那個先低頭的人，道歉更是手到擒來。

拋開別的不談，顧書硯本是個很好的人，這和他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教育方式有關。

不像，冷漠，悲觀，固執，敏，耗，別扭又不會通。

姜如玉自己明白，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其實是很累的。

“手里拿的什麼？”顧書硯注意到攥著的東西。

他指尖住A4的另一角，作勢要看。

姜如玉潛意識攥了，下一瞬又松開，被他接了過去。

看清上面的容，顧書硯笑容消失，臉變得極為沉，薄薄的一張紙被他用很大的力度攥著，沙沙作響。

他看著，語氣冰冷：“這是什麼？”

他阿玉，卻沒有往日的親昵，“你告訴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說了的，”姜如玉開口：“我們離……”

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口，就被他堵了回去。

顧書硯用手掌托著的頭，握著最脆弱的後頸，狠厲地親的。

像是要給一個教訓般，作魯兇狠，漸漸嘗出了腥味。

姜如玉吃痛，呼吸也很困難，用力推搡他，男人高大的軀卻巋然不。

用力地捶打，終于在窒息的前一秒被松開。

姜如玉大口息，眼角被出了淚水，卻好像被打開了什麼開關般，源源不斷的從眼睛里冒出來，無聲無息地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快速抹了一把臉，想把這種象征著脆弱的東西掉。

姜如玉很這樣哭，就算看一場被無數網友評為好哭排行榜第一名的電影，卻連眼淚都很見。

這麼多年，顧書硯只見哭過兩次，一次是現在……

另一次是在大二，被同學誣陷竊上萬塊的項鏈，被警察帶走，那同學仗著家里有點兒關系，一口咬死姜如玉是小。

無論怎麼解釋，警察已被打過招呼，自然無論說什麼都是不信的。

那同學有意把事鬧大，最後不知道怎麼發展的，稀里糊涂就決定，不僅要高價賠償，還要讓學校吊銷的學位證書。

到頭來大學白上，不僅有了案底，還背負了一筆巨債。

姜如玉年紀還小，從沒有見過這場面，更不知道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錯，為什麼要這麼嚴重的懲罰？

好像事真相并不重要，結果達某種目的就好。

姜如玉嚇得面無，覺天塌了，人生好像也就這樣了。

從小到大經歷過許多次絕的時刻，小時候紅領巾沒帶，作業沒寫完，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績退步掉出年級前十……

可在這件面前相比，變得多麼微不足道。

姜如玉想了許多許多，父母給人打工一輩子，讓走到這里，到頭來卻拿這樣的結果回饋他們嗎？

越想越覺得活著好難。

“我沒做過。”已經說了無數遍這句話，從歇斯底里到聲音沙啞。

“項鏈就是從你的包里翻出來的，還在狡辯！”曾經最信任的警察說：“給你父母打電話，讓他們過來，我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姜如玉雙手覆面，低著頭，微微弓背，安靜片刻後，冷冷道：“你們還有良心嗎？”

聲音很輕，警察沒聽清楚：“什麼？我讓你給家長打電話！”

“沒有電話。”抬起頭，眼睛爬滿了紅：“不用通知誰，把我槍斃吧。”

警察被的態度惹惱，手掌在桌子上拍的砰砰響：“你什麼態度？做錯了事就應該承擔責任，認真悔改！”

他穿著這制服，又承擔起了規勸犯人改邪歸正的責任，苦口婆心：“讓家長過來，好好給人家道個歉……”

一聽道歉，姜如玉眼中閃過諷刺，“冥頑不靈”地說：“我沒有手機，不記得號碼，也不會還錢，更不會道歉。要麼放我走，要麼直接把我殺了。”

警察應該也沒想到看著弱弱的生，竟然還是個刺頭，然大怒：“你……”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姜如玉一頓，是口袋里的手機。

面上掠過慌，手忙腳地甚至想把手機摔了，但警察明顯比反應更快。

很快就把桎梏住，正在唱歌的手機到了警察手里。

“不是說沒有手機嗎？”

他冷笑一聲，點了接聽。

姜如玉不確定是不是父母打來的，心里一直祈禱千萬不要是他們。

是想想他們知道這個噩耗後的反應，姜如玉就難極了。

電話掛斷後，他們在原地等。

意料之外的，十幾分鐘後，的“家長”就趕了過來。

“姜如玉！”

聽到聲音的姜如玉轉頭，看見了風塵僕僕的顧書硯，滿臉擔憂。

由于太過意外，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顧書硯走近，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目及泛紅的眼眶時一頓，周的氣息突然變得冷厲。

“有沒有傷？”他放輕聲音，像是怕嚇到一樣。

姜如玉搖搖頭，許是見到了認識的人，心里有什麼東西落地，比剛才心安了不。

無措地抿，張低聲說：“我……沒有東西。”

顧書硯眼睫猛地一，手將人摁進懷里，一遍遍說：“我知道……我知道……我信你……”

我信你……

姜如玉從來不知道這三個字的分量竟然這麼重，幾十分鐘前，曾歇斯底里地喊著冤枉，得不到一句“我信你”。

此時，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聽到了自己最想要聽到的三個字。

“你就是這生的家長……”

警察看著門口閻王似的保鏢，氣勢不自覺弱了。

不等他說完，顧書硯懶都懶得看他，冷著聲說：“有什麼事和我的律師談。”

留下這句，他拉著姜如玉離開。

警察哎了一聲想攔住，一群西裝革履的人聲勢浩大地就進來了。

顧書硯帶著姜如玉來到車里，的臉太過難看，嘆了口氣，聲安：“沒事了，他們會付出代價。”

他說的很篤定，像承諾。

姜如玉低低嗯了一聲，片刻後，才想起來說：“謝謝。”

聽見顧書硯又嘆了口氣，接著一只溫熱的手掌放在了頭上，了。

“不用怕麻煩我。”

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溫，自認為很堅強的姜如玉被一濃烈的緒所沖擊。

委屈來得猝不及防，被人誣陷時沒哭，大庭廣眾下被帶到警察局時沒哭，從書包里翻出沒過的“贓”時沒哭，解釋沒人聽時沒哭，被謾罵被侮辱時沒哭。

卻在有人站在這邊時，因為而哭得稀里嘩啦。

姜如玉把臉埋在手掌間，長發垂下來，擋住了的狼狽和脆弱，嗚咽聲從閉的牙關里出來。

下一瞬，被人抱進懷里，悉的蘭草氣息將包圍，耳邊是他穩重有力的心跳。

“不會再有事了，”顧書硯的手輕輕的後背，“別怕。”

高雅的蘭草香鉆鼻尖，與記憶里的融為一。

當年的顧書硯看著哭卻沒有立場為拭，也曾暗自許下諾言，不會再讓像那次一樣難過。

現在卻看好像比當時還要難過。

“別哭，”顧書硯整顆心臟蜷在一起，用指腹輕地抹去臉上的眼淚：“怎麼了？老婆，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離婚？”

“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哄哄你，你把話收回去，好不好？”

姜如玉搖頭，眼睛帶著潤，聲線有些不穩地說：“顧書硯，不怪你。我的問題，是我想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