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姜如玉總算干完家教。

晚上沒來得及吃飯，從學生家里出來，路過便利店時打算在里面買個面包。

站在貨架前，在價格五元，八元和十元之間的面包猶豫。

最終還是選擇了不是最貴，又讓不覺得自己在湊合的中間那一檔。

一邊走在回學校的路上，一邊翻手機看信息。

【閨，今天氣死我嘞。上班的時候，突然肚子疼，我請假回去了，沒想到今天能多掙三百塊。哎呦，後悔死我了。就這一會兒，三百塊沒了。】

【你都不知道你爸有多不中用，腦子笨，干活還慢……要不是你和你哥，我早就和他離婚了……】

【哎，你哥今天又跟我要錢，我和你爸掙的錢全給他了。他就是個無底……】

【你都不和我打視頻。人家那小孩兒恨不得天天和家長聊天，你和你哥一樣，不知道心疼我，還總嫌我吵吵……】

手指上，全是白聊天框，回復的很，寥寥幾句，顯得十分冷漠無。

姜如玉抿著，眉頭也皺得。

天空像是被一塊兒巨大的幕布罩住，昏暗的路燈只照亮一小片范圍，手里的一小塊兒亮映照出煩躁的神。

下，到底，看到了最後一句話。

【閨，你年紀大了，把你帶大也不容易，你要是掙了錢啊，暑假回去就給點兒……】

姜如玉手指收攏，不小心摁住息屏鍵，臉上的倏地消失。

這一刻，寂靜無聲的街道上，子匿在黑夜里，到了源源不斷的疲憊。

要好好學習，要自力更生，要提供緒價值，要做緒垃圾桶，要孝順，要背鍋，更要報恩……

到底還要做多事才行？

姜如玉看著遠出一角的京大大門。

明明還是個學生……

或許深夜就是有扯出人負面緒的能力，姜如玉覺得很累很累，累到腳步不能挪分毫。

但心里又會有個聲音說：“這就累了？你有他們累嗎？他們為了供你讀書……你能有今天……都是……”

聽了無數遍的話，仿佛刻在了骨髓里，姜如玉煩躁更甚，摒棄掉那些揮之不去的聲音。

後突然照來一束強，以為中心周圍一大塊兒區域亮如白晝。

姜如玉愣了一下，以為是有車開過來，正要退讓，又想到自己站著的是人行道。

回頭看去，那束敏銳地避開的眼睛，往旁邊照去。

“我說這背影怎麼這麼眼。”帶笑的聲音由遠及近，隨著距離拉近，也看清了來人。

顧書硯單手兜，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看你半天了，在這兒演雕像呢？”

姜如玉看清他手里拿著的是手電筒，也不知道一個手電筒怎麼能亮這樣。

“你怎麼……”

像是預料到想問什麼，顧書硯不假思索道：“有點兒事，我平常都這麼晚回來。”

姜如玉對別人的事不興趣，點點頭，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多看了兩眼他的手電筒。

一個孩兒走夜路都沒這麼夸張……

這麼想著，顧書硯察覺到的視線，挑眉道：“怎麼？你想要啊？回頭送你一個，我那里還有不。”

“……”

看出了的無語，顧書硯理直氣壯：“你這是什麼表？我還不能怕黑麼，大晚上的，我一個男走夜路多危險啊。”

姜如玉看著他過分俊的臉，終于有了一贊同：“確實……”

“既然你也這麼覺得，”顧書硯邊噙著笑，有種不懷好意：“我們也算是朋友吧，能不能幫我個忙？”

“啊，”姜如玉不知道自己能幫到大爺什麼，遲疑地問：“什麼忙？”

“你是不是經常這個點兒回來？”不等回答，他嘆口氣又說：“這麼黑的天，我實在害怕，不如以後做個伴兒？”

顧書硯的表十分憂慮，惴惴不安的樣子像是真的很怕有人半路冒出來對他圖謀不軌一樣。

一般來說，有錢人出門不都有保鏢保護嗎？

保鏢不比自己這細胳膊細的有安全……

姜如玉也不知道爺怎麼想的，如果真遇到壞人了，自己可能只起到一個大聲喊“有什麼沖我來，放過我家爺”的作用。

由于姜如玉以前沒有接過真正的有錢人，也并不知道有錢人出門真實的樣子，所有的認知都來自于小時候看的狗電視劇。

又見顧書硯無比認真嚴肅的表，沒有一點兒說笑，而邊唯一悉的富婆——謝清妍也從來沒在邊見過保鏢之類的。

很輕易地就否定了自己的想象，還生出了一種“原來豪門也沒有那麼夸張”的親切。

另外，上次警局事件之後，姜如玉一直找不到機會還人，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想要還清這麼大一個人，堪比登天。

思索之後，姜如玉沒什麼猶豫地答應了。

見點頭，顧書硯臉上的笑意有延擴展的趨勢，直至如沐春風，笑容燦爛。

姜如玉多看了幾秒，才移開視線。

“謝了！那以後我們在雲瀾小區南門附近集合。”

姜如玉有些詫異：“好巧。你晚上也在哪兒？”

“嗯。我在那兒有一套公寓。”

和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

姜如玉說：“我做家教的學生也住那里。”

“那是巧的……”顧書硯隨口說了一句，突然提議：“為了謝你慷慨相助，走吧，我請你吃飯。”

“……”爺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姜如玉看了眼時間，有些無語：“現在？都快十一點了。吃完你消化嗎？”

“這麼關心我？”顧書硯十分不要臉，笑得吊兒郎當：“就當夜宵了。你不嗎？我晚上忘記吃飯，現在都快暈了。”

被他這麼一說，十二個小時只進食了不到三分之一個面包的姜如玉的確後知後覺地到一。

還在猶豫：“但是……”

“別但是了，你忍心看我一個人黑回來嗎？”顧書硯臉上又出一種驚慌的神。

“放心，不用擔心門。”

姜如玉默念了兩遍還人，雖勉強但還是妥協地點頭了。

“我們去哪兒？怎麼去？”

這個點兒不知道還能不能打到車。

顧書硯朝路邊抬了抬下，很有違和地說了四個字：“共單車。”

“嗯，”姜如玉反應過來，眼睛都瞪大了：“嗯？”

“怎麼？”顧書硯被的表逗笑。

“只是覺得有些……”姜如玉想著措辭：“神奇，你也會騎共單車？”

顧書硯顯然誤會了話里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自行車都能學會吧。”

“……”

他打開手機掃碼，輕笑了一聲：“況且共單車可以給我其他通工沒有的嗯……驗。”

“什麼驗？”姜如玉問，風吹日曬的驗嗎……

剛問完，只聽見“叮咚”一聲，接著便響起——

“大小姐駕到，通通閃開！”

顧書硯勾：“社死吧。”

“……”

氣氛安靜了幾秒，姜如玉低著頭，沒忍住笑出了聲。

剛才的煩悶，不知不覺間已經消失，此時的再想不起來那些煩惱事。

抬頭，突然發現顧書硯正看著自己。

手電筒被他放在了自行車前面的車簍里，他站在影界，臉上始終是讓人舒適的，溫和煦的笑。

“笑起來這麼好看，以後就應該多笑笑。”他說得真誠，讓人看不出一玩笑調戲，是真這麼覺得。

明明是晚上，但姜如玉從沒有哪一次看得這麼清晰，甚至發現了他眼尾不太明顯的一顆紅痣。

小小的一顆，平日里很難被人注意到。

“發什麼愣？走了。”顧書硯長一，坐了上去。

明月高懸，天空上墜著數不清的星星，風寂靜又溫和，從耳畔吹過，或鉆進服里帶來涼爽。

姜如玉前所未有的放松，前不久的疲憊好似和風一起吹走了。

天已晚，街道上只有他們兩人并肩而行，多虧了顧書硯的手電筒，所到之宛如白晝降臨。

雖然顧書硯說他請客，但姜如玉又不會真的一分錢不花。

心里不免有些惶恐，總覺得像他這種富家爺應該不會吃普普通通的餐廳，一頓飯下來會不會花掉半個月的生活費……

剛才還是答應地太草率了。

不會這次吃了山珍海味，接下來一個月都要喝西北風吧？

姜如玉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顧書硯突然說：“到了。”

停下來，抬頭一看，和自己想的出很大。

不是高大上的五星級餐廳，也不是很有名的奢華飯店，普通地就像是隨便在路邊找了一家。

姜如玉心里暗松口氣，走進去的腳步都輕快不。

也越發覺得大爺簡直太接地氣了。

兩人落座，顧書硯把菜單給：“太晚了，吃點兒好消化的吧，不然胃會不舒服。”

原來他的胃也不好，姜如玉頗為認同地點頭。

在點完之後，顧書硯看著又加了兩道菜。

店里人，菜很快上齊。

姜如玉點了一碗粥，口便被驚艷了，味道不甜不膩，一淡淡的香味兒，放有山藥，口糯。

很神奇，京大附近竟然還有味道這麼好的飯店，怎麼以前沒聽說過呢？

明明喊的是顧書硯，到最後，覺吃得還沒多。

姜如玉更加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了，看著結完賬回來的人：“多錢？我轉你。”

“不用和我客氣，”顧書硯無奈道：“說好了請你。”

姜如玉堅持：“朋友之間幫忙本來就是應該的。不用你這麼做，你把賬單給我看看。”

顧書硯沒有在錢這事兒上和爭執，很順從地打開了賬單。

姜如玉看了一眼，有些難以置信：“50？”

這什麼神仙餐廳？

全球通貨膨脹，把這家店落下了嗎？

“嗯，”顧書硯含糊道：“我和這店老板認識，有折扣。”

姜如玉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把錢轉過去。

後來，為了消食，他們是走回去的

那天，吃飽喝足的姜如玉吹著晚風，和神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話都不自覺變多了。

顧書硯說話時總含著笑，語調輕緩，總能找到話題聊下去。

他的手電筒足以照亮前方百米的路，恍惚間，竟讓姜如玉覺得自己前路一片明。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姜如玉才知道，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的事？

怕黑的不是他，而是擔心怕黑；怕危險的不是他，而是怕有危險；他在雲瀾小區的確有套房，卻是剛買不久，就在學生家的對面。

胃不好的是，不是他。

後面一次再去吃那家店，卻找不到同樣的菜，味道也不是那天的味道。

那頓飯來自京市最有名也最奢貴的餐廳，一個月的工資可能都無法在里面吃一頓。

被平分的五十塊只是為了讓心安。

姜如玉縱使得到過很多關心和付出，卻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沉默又周到的付出。

既要照顧的自尊，又要照顧的，既要讓心安理得，又要讓為既得利益者。

顧書硯從未言語，一字不提。

很長一段時間，姜如玉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麼。

他做過很多無益于自己，費心費力，只是單純為付出的舉，卻從來不會大肆宣揚，甚至遮遮掩掩生怕自己知道。

為什麼呢？

姜如玉不懂，付出不就是用來要回報的嗎？

他不說，自己怎麼回饋？

不是沒懷疑過，顧書硯或許可能對自己有些好，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不應該更要讓知道嗎？

單純地對一個人好，單純地不求回報？

別傻了，世上哪有這種事？

就連最親近的父母，生子子也是帶著養老的目的。

一個無親無故的人怎麼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姜如玉帶著這樣的疑問，對他產生好奇時，也一步步淪陷在他編織的網里。

……

人在回憶時，總是無意識懷念地是那些好。

姜如玉最終還是被顧書硯帶進了車里。

說要回公寓，顧書硯不語，方向直往璨琦灣開。

“別墅里沒有我的東西，”姜如玉說：“你把我帶回去會很不方便。”

“不方便怪誰？”顧書硯瞥一眼，心不錯的樣子：“明天我就讓人把東西搬回去。”

“不行。”姜如玉立馬拒絕。

顧書硯神淡了不：“你想和我分居？”

“要麼你搬回去，要麼我搬出來和你一起住。”

“顧書硯，”姜如玉嘆息：“我沒有後悔……”

他神突然轉為冷，那兩個字炸彈似的落在他最脆弱的那神經上，在出口之前，冷著聲俗道：“再敢說那個詞，我就在車上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