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池驚玉》 第1卷 第23章:離婚
一天,姜如玉下班從單位出來,余瞥到一輛賓利。
不確定是不是顧書硯的車,又覺得自己自作多。
鬧到這種地步,他大抵是不想看到自己的。
走了兩步,卻發現不遠站了幾個人。
姜如玉認出來,是陳凈秋生日宴上說閑話的那些。
來報復的?
正要打算目不斜視地繞過去,卻見他們徑直走向。
姜如玉表面淡定,腦子里卻在思考要不要先跑回單位避避風頭。
“姜小姐,那天是我們不對,我們不應該不清楚事真相的況下就造謠。我們正式給你道歉,對不起。”
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竟然是來道歉的,姜如玉心中驚詫。
從這些人眼里看到了不不愿,但姿態又放得很低,時不時瞥一眼路邊的賓利,好像很忌憚。
姜如玉霎時明白,那輛車里坐著的的確是顧書硯。
他答應過會讓這些人向自己道歉。
只是沒想到這時候還能說話算數。
整顆心像是被泡在了溫水里,如海綿一樣膨脹,又暖又漲。
“姜小姐,我們顛倒黑白,抹黑了你,是我們不對。希你能原諒我們。”
先前高高在上,滿臉不屑的公子哥,此時恨不得卑微到泥里,驚恐又警惕地看了好幾眼賓利的方向,神也越來越著急。
姜如玉不知道顧書硯做了什麼,竟讓他們嚇這樣。
既然都道歉了,也不會得理不饒人,平淡地說了句沒事,就讓他們走了。
他們很明顯松口氣,一刻也不多留,快速離開原地。
姜如玉再看過去時,路邊早已沒了賓利的影子。
可悲的是,讓這些人低頭正是他們引以為傲的權勢。
知道他們并不是真心覺得自己有錯,就像前幾日當場在陳凈秋生日宴上發瘋,將他們這些人貶得一無是,他們也只會覺得俗無禮,是被說中之後的破防之舉。
最後,再添上一句“果然是小地方長大的,眼界窄,格局小。”
他們就又是高貴優雅,高高在上的了。
……
領離婚證的那天,顧書硯到姜如玉樓下。
姜如玉走出小區門看見那輛悉的黑車時,腳步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忍著心頭的酸走過去。
徐懷遠打開車門,像往常一樣喊了一句:“太太。”
姜如玉彎腰進去,看見顧書硯坐在另一邊看文件,并沒有看過來,側臉顯得格外冷漠。
車里安靜地只有旁邊翻紙張的聲音,就在以為兩人會一路沉默到民政局時。
顧書硯突然把一份文件放在面前,聲音寡淡:“沒問題就簽字。”
姜如玉反應了幾秒才接過來,當看清上面的容後,又放了回去:“不簽。”
“姜如玉,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簽。”
顧書硯嗓音冷得像冰:“就算你不要,我也得給,不然傳出去,還以為我多小氣。之後就算你拿去燒了埋了扔了,隨你。”
姜如玉扭頭看向窗外,沒有說話,卻渾都著犟。
死一般的沉寂過後,忽然到一力道,整個人往旁邊倒去。
額頭撞到顧書硯的膛,手臂被他用力抓著,痛得皺了皺眉。
顧書硯住的下,強迫抬起頭,看著吃痛的神,湊過去冷冷道:“你也會疼?姜如玉,你有我疼,有我們死去的孩子疼嗎?”
姜如玉瞬間慘白了臉。
他說:“不簽,那這婚就別想離了。”
“你想反悔?”
被的反應和語氣刺激到,顧書硯心中怒氣翻涌,說出的話每個字都帶了刺:“就這麼怕我不放過你,耽誤你和夫在一起?”
“姜如玉,你以為你是誰?我還沒有賤到,明知道你和其他男人糾纏不清,還要纏著不放。”
“沒了你,天底下還有數不清各方面比你優秀,比你合適的人。我犯不著在你上浪費時間。”
“我就當這些年又做了一次失敗頂的實驗。”顧書硯揚笑了下,臉上卻不見毫笑意:“也要謝你,再次讓我知道自己堅持的那套觀點,到底有多愚蠢。”
姜如玉抓了下的真皮座椅,留下一道道劃痕也渾然不知,咬字很輕地重復:“實驗?”
“對。”看著略微蒼白的臉,顧書硯心里有種報復的快,理智早已被憤恨淹沒:“你不是知道我在你之前就談過?那些都是我為了反駁父母,自我驗證的實驗,你以為你會是例外?”
姜如玉幾乎快不能呼吸,心頭升起無法言喻的怒意。
一直有個致命的缺點,那便是不擅長表達個人緒和個人,卻很擅長用語言武裝自己,刺傷外人。
“那就再好不過了。我不你,你也不我,分開還能些愧疚。既然對你來說是實驗,彼此也都沒走心,沒必要再為了財產爭來爭去,趕拿到證,對你我都好。”
曾經無比親的兩個人,鬧掰了恨不得挑最毒的,最狠的,最痛的字眼去說。
也不知道圖什麼,明明說這些話時自己也不好,傷對方八分,自己就疼十分。
“你說的對。”顧書硯差點兒把牙咬碎,像扔垃圾一樣甩開,平靜地對徐懷遠說:“開這麼慢,改天去練練車技。”
徐懷遠:“……”
吵也吵了,爭也爭了,兩人心里都帶著氣,飛快地在民政局辦完證。
自此,分道揚鑣。
兩人在最後一刻都沒有好話,如同三年前草率的結婚那樣,就這樣草率地離婚。
從民政局出來時,顧書硯疏冷的,帶著幾分恨的眼神怕是姜如玉永遠也忘不了。
他咬牙切齒地說:“你最好把他藏嚴實了,不然我見他一次就廢他一次。”
“從此以後,你就只是殺我孩子的兇手,別讓我找到報復你的機會。”
他撂下狠話,坐車離去。
姜如玉從一開始,本不想和顧書硯鬧得這麼難看,但往往事與愿違,親手把事弄糟了。
像行尸走坐上地鐵,卻在聽到“京大站”時,鬼使神差下了車。
刷了份證,姜如玉順利走進校園。
來來往往的都是學生,他們青,稚,且充滿希。
姜如玉曾和他們一樣,學習上無人能及的優異,生活上超乎想象的獨立讓天真地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自命不凡。
現在才知道這種想法有多麼傲慢和自負。
學生一茬一茬的畢業,學校一年一年的照舊。
沿著悉的街道,走過宿舍,教學樓,食堂和場。
關于這里的一切,記憶里總是有顧書硯影子。
他在宿舍樓下等,晚一分鐘都要夸張道:“阿玉,我快要得相思病了。”
他陪在食堂吃飯,姜如玉就會吃到兩份葷菜,他會囑咐小孩兒一樣說:“不要放到最後吃,先吃最喜歡的。”
他和一起在教室自習,隔一段時間就要湊過去親:“阿玉,看看我。”
他在場唱一首歌,眼睛始終盯著。
姜如玉坐在場的長椅上,太灼熱,曬的人水分流失,就連眼睛也不放過。
提出離婚的時候,刺激他離婚的時候,簽離婚協議的時候,路上放話刺傷彼此的時候,拿到離婚證的時候,姜如玉都沒覺得有多難過。
直到這一刻,回憶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閃過,因為好所以痛苦。
姜如玉忍不住雙手掩面,手肘撐著膝蓋,弓著腰失聲痛哭。
肩膀劇烈抖,眼淚打卷發,如此狼狽,來往的人,已不在乎。
這一刻,姜如玉無比清晰的認識到,沒有人再比他更,也徹底失去了他。
……
前兩年,姜如玉幾乎全年無休,向劇團提出調休申請,出兩天假期回了家。
沒想好怎麼和父母代離婚的事,幾乎已經預想到他們的反應。
前些天似是撐著一口氣,一回家姜如玉就病倒了。
倒是把家里人嚇了一跳。
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好了不,只是渾沒有力氣。
坐在床頭,心疼地的臉:“多年沒病過了,一回來就了這這樣。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姜如玉虛弱地搖搖頭。
老人嘆氣,年紀大了總是想到以前,這個樣子便想起了小時候:“你小時候也不好,三天兩頭地生病,你爸媽又不在家,每次都讓我害怕。”
“嚴重的時候,吃什麼吐什麼,喝水也吐,小臉蠟黃的。好幾次我晚上啊,都悄悄你的鼻子,看看還有沒有呼吸。”
姜如玉聽得心里難,坐起來,故作輕松地笑著:“我現在長大了,很快就能好。”
自有記憶起,就發現鎮子上和自己一樣留守的兒不。
他們就好像那些落了灰的舊家,老人舍不得扔,大人不稀得留。
偏偏在外打拼的父母不曾在他們上親力親為,卻還要要求他們毫無保留的親近。
姜如玉聽得最多的話就是父母的抱怨:“這兩個孩子和我們都不親。”
“我們出去掙錢是為了誰?”
哥哥脾氣不好,往往這個時候就會發爭吵,口無遮攔專挑對方痛點。
這也是姜如玉不愿意回來的原因,任誰的家里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世界大戰,都待不下去。
但姜如玉又知道,沒辦法怪誰,換位思考一下,那時候誰都沒得選。
又的手臂,肚子和,一邊里念叨著:“怎麼又瘦了?再瘦就只剩下骨頭架子了。”
每次回家,都這麼說,姜如玉笑著反駁兩句。
午飯時間,姜如玉來到廚房,父親在里面炒菜,母親在打掃衛生。
“了吧?”姜通海指了指切好的一盤牛,說:“先去墊墊肚子。”
“好點兒了嗎?”琳的額頭:“還難不難?”
他們的關心,讓姜如玉心里很暖,抓了兩片牛塞進里:“出了一汗,已經退燒了。”
“那就行,一會兒別忘了吃藥。”
“嗯嗯,我知道。”
“好了,喊你哥和嫂子下來吃飯。”姜通海把最後一盤菜端上桌。
吃完午飯,哥哥往沙發上一躺開始看手機。
姜如玉把頭發綁起來,然後把碗筷刷了。
下午,閑來無事,騎著電車帶往北去遛彎。
這里幾十年都沒變化,北邊街道兩邊是看不到盡頭的田地,此時種滿了玉米,長得比人還高。
走一段就會遇到去種地或種地回來的鄰居,總會先對姜如玉回來表示驚喜,然後和閑聊起來。
這里很小,小到低頭抬頭都是那些人;這里又很大,大到田地一畝接著一畝,仿佛與天相接。
姜如玉從小做夢都想離開這兒,卻又不得不承認,唯一到自由的時刻,也是在這兒。
回去後,家里響起尖銳的爭吵聲,不知道又因為什麼事兒,姜如玉不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