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擋風玻璃上，雨刷拼命擺，如同宋景曜躁不安的心。

他今晚一直心神不寧，尤其是剛剛，突然有一陣的心悸。

他一直催司機開快點。

暴雨天視線不好，路面也，司機被催的又急又慌，一腳油門，車撞護欄上了，萬幸人都沒事，但車啟不了了。

這地方偏僻，天氣又惡劣，來往車輛，唯一讓宋景曜寬心的消息：母親在來的路上，十分鐘到。

短短的十分鐘，他異常煎熬。

因為琴姨不停地抱怨，指責他只顧著去找雲柚，完全不顧他們的死活，怪氣後又重提舊事，提陶靜的父親，提陶靜的，提今晚陶靜和陶辰因為他的委屈。

翻來覆去的那些話像箍咒一樣讓他煩躁，陶辰又一直在哭，車里聒噪，吵的他神經疼。

真的煩死了，母親怎麼那麼慢！

厲珍得知陶靜母子出事時，正在一個富太太家里打麻將。

正要胡牌時，陳秀琴打來電話，說帶陶靜母子去小區旁邊的商場買東西，路上到了齊宇，齊宇帶走了陶靜和陶辰，留了句話，讓景曜去北山換人。

生氣。

你說下這麼大的雨，不好好在家待著，干嘛出去啊，買東西讓阿姨去買不就行了？帶著一個殘疾人一個孩子，也是服了。

氣歸氣，心疼大孫子，還是趕給景曜打電話了。

來這麼晚，除了天氣和距離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整個下午牌運都不順，好不容易手氣轉好，肯定要打完，不然得難好幾天。

等宋景曜抱著陶靜，陳秀琴抱著陶辰，轉移到車上，厲珍從駕駛座轉，眼睛看向陶辰。

“我的乖孫，沒事吧？你嚇死了。”

陶靜了陶辰的腦袋，陶辰往前傾子，摟著厲珍的脖子哭。

“，辰辰好害怕……辰辰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辰辰最喜歡最喜歡了……辰辰好怕跟分開。”

聽到這話，厲珍更心疼了，“也最喜歡辰辰了，不分開，以後辰辰就住在家里。”

安好孫子，又轉頭去看兒子，“齊宇找死啊，竟敢綁架辰辰，我饒不了他！”

宋景曜無語。

“媽您能不能消停點？您別搞事了行不行？今天這事主要怪您，如果不是您讓人打了齊宇，直接把人打廢了，他能搞這一出嗎？”

齊宇雖然總跟他作對，但到底是顧忌著他背後的宋家，不敢太放肆，頂多在賽場上搞點小作，或者見面說個逞能的話。

他今晚敢搞這一出，是被母親急了。

男人的尊嚴沒了，換誰都得拼命。

“怪我？”厲珍嗓音尖銳，“怎麼能怪我？他之前就一直找你麻煩，這次他又欺負小靜，他還打你，他當著我的面打你，我能得了嗎？”

也沒想把人打這麼重，就是想教訓一下，讓齊宇以後老實點，誰能想到出了意外啊。

宋景曜現在不想跟吵。

車里坐不下那麼多人，司機在這等救援，他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開車，所以車還是母親開，他打開車載導航，目的地輸南山康養中心。

厲珍瞪眼。

“去康養中心干什麼？小靜他們上都了，得趕回家啊。”

“回家？”陳秀琴了一句，“景曜著急去找雲柚，要把我們送到酒店去，腦子里只有雲柚，一直催司機開快點，這才出事了。”

怪氣，“因為雲柚，我們差點都死了呢，珍，你差點沒兒子和孫子了。”

這話聽著刺耳，宋景曜皺著眉，不悅的看向。

“琴姨，您別把什麼罪名都扣在雲柚上，這跟雲柚有什麼關系？我也在康養中心，我想趕見到我不行嗎？”

陳秀琴哼一聲，沒說話了。

厲珍自過濾兒子的話，腦子里只有陳秀琴那句，“因為雲柚，你差點沒兒子和孫子了。”

又是雲柚！

就說雲柚是景曜的催命符！

雲柚克景曜！

宋景曜要把陶靜他們送到酒店，厲珍不同意。

母子倆對峙時，陶靜幫忙解了圍。

“珍姨，是我讓景曜把我們送到酒店的，今晚風大的，辰辰得趕把服換下來，不然容易冒，回家得一個小時，時間太久，我們先去酒店洗個熱水澡，回頭讓阿姨送服過去。”

這話說的非常有道理。

三個人都渾，確實得趕沖個熱水澡，尤其還有個孩子。

厲珍氣消了不，瞪一眼兒子，“你看看，還是小靜懂事。”

宋景曜沒接的話，他子靠在座椅上，眼睛朝窗外看，不安的心跳幾乎從里竄出來。

……

雲柚被推進手室的時候，五組專家團隊已就位。

手燈亮起的剎那，厲彥洲腳步踉蹌了下，旁邊的沈湛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輕聲安。

“別擔心，雲柚肯定會沒事的。”

話是這麼說，但沈湛心里真沒底。

京弗集團全資控的京弗國際醫院，是南城乃至全國頂尖的高端私立醫院，有最好的醫生，最先進的設備，綜合實力在業領先。

他們到的時候，院長帶著幾個專家親自下樓接。

厲彥洲下了死命令，必須把人救活，一群專家原本還信誓旦旦，後來看到雲柚的況，個個面凝重，沒一個再敢保證。

消毒水彌漫的走廊里，厲彥洲僵立在那，昂貴的定制襯衫被雨水和漬浸，布料繃的，側臉在冷下泛著青白，下頜線繃的要裂開。

他垂眸盯著掌心，那里靜靜躺著一枚染的玫瑰發夾。

發夾是雲柚的，被推進手室時，從頭上掉落的。

他見過這個發夾。

昨天中午發微博了，一張在南城大劇院彩排的照片，一張就是這個玫瑰發夾的特寫。

發夾是母親做的，他還記得當時的文案。

【頭頂開出一朵媽生玫瑰，本公主的皇冠鑲了春天~最媽媽啦~開心~開心~】

厲彥洲發青的指節無意識地挲發夾邊緣，太用力，發夾邊緣的碎鉆刺破皮，珠滲出，和雲柚的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徐莫城雖然已經拿不起手刀，但他的臨床經驗還在，雲柚被推進手室的時候，他換了服跟著進去了。

大概四十分鐘後，他出來。

“雲柚的家屬還沒到嗎？”

沈湛已經給雲柚的父親打過電話了。

雖然他們都不希雲柚出事，但當時那種況，得做最壞的打算，得早點通知父母，萬一……二老還能見兒最後一面。

雲正德當時還在酒會上，他讓程國元通知了雲正徳，讓雲正德通知了雲柚的媽媽。

“雲柚的爸爸從南山過來，可能要遲一點，但媽媽應該快到了。”

他們雖然也是從南山過來的，但他們報警了，警方安排了最佳路線，有警在前面開道，他們二十分鐘就到。

沈湛拉著徐莫城，“雲柚怎麼樣？”

徐莫城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面凝重，聲音嘶啞。

“左手掌屈腱完全斷裂，伴有神經損傷，即使手功，手指功能也會嚴重限……人能不能醒都很難說，就算能醒，可能……再也彈不了鋼琴了。”

跟他的右手一樣，甚至，雲柚比他當年還嚴重些。

他這句話似一道驚雷，厲彥洲瞳孔驟然，臉上暴起青筋，在蒼白的皮下很是駭人。

沈湛“靠”了一聲，一腳踹翻旁邊的金屬垃圾桶，一轉頭，就看見正踉蹌往這跑的雲淑嫻。

“什麼左手掌屈腱完全斷裂？什麼人能不能醒難說？”

雲淑嫻剛出了電梯，就聽見徐莫城的話，耳邊嗡嗡作響，抱著最後一點希跑過來，死死抓住徐莫城的胳膊。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兒雲柚，鋼琴天才，今年才22歲，只是出了趟門，只是去看了一個長輩，出門的時候好好的，你們搞錯了對不對？里面的人不是對不對？”

徐莫城正要說什麼，手室的門開了，護士拿著病危通知書出來。

“雲柚的家屬來了嗎？”

雲淑嫻巍巍地接過病危通知書，當“截肢風險”四個字映眼簾時，的瞳孔驟然，間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

“不！”

那張紙從指間落，整個人像被走了靈魂般向後倒去……

“雲姨！”

沈湛趕扶住，安靜的走廊里作一團。

厲彥洲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張病危通知書，攥，抬頭看向徐莫城，眼底猙獰，聲音卻平靜得可怕。

“雲柚的手能保住，對嗎？”

徐莫城拍了下他的胳膊，才發現他渾繃得像張拉滿的弓，似乎稍一就會斷裂。

他非常理解他的心，因為他也算雲柚的。

他安厲彥洲，“放心吧，那只是最壞最壞的況，我當年也是這種況，我的手能保住，雲柚的肯定也可以。”

當年他的手是他老師親自做的。

老師去年已經退休了，他知道厲彥洲今晚特意讓他把老師來，就是這個原因，老師有經驗，有老師在，雲柚的手肯定能保住。

只是，就算保住，也是千瘡百孔，再也彈不了鋼琴了……

雲淑嫻被推走急救，走廊又恢復安靜，厲彥洲拿手機撥出去一個號碼。

“去查，今晚雲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的聲音冷的駭人，“把宋景曜帶到醫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