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橙出門的時候，墻上的時針指向十點。

客廳里只留了一盞昏暗的壁燈，高秋蘭已經睡下了。

他打車從白澤到永路，路上聽著電話里蔣進的抱怨。

手機震了幾下，收到幾條新消息。

蔣進稍微清醒了點，語氣很是憤懣：“媽的，這群小子是真能喝，一個個都對瓶吹！瀟哥今天也是背到家了，玩一把輸一把。”

葉橙哼了一聲：“都是自找的，他不愿意喝，別人還能強行灌他？”

那頭傳來一陣悶響，夾雜著蔣進的“我，瀟哥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別手”。

葉橙無語地掛斷電話，看來是真喝高了。

出租車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街停下，兩旁的門前都站著拉客的門。

酒吧風格各種各樣，燈牌裝飾浮夸絢麗，里面傳來震耳聾的蹦迪神曲。

葉橙對這一帶輕車路，很快就找到了馬路牙子上的一群人。

幾個頭發染得花花綠綠的男男，正站在路邊上說話。

陸瀟坐在路牙邊，一聲不吭地撐著頭，手肘抵在膝蓋上。

盡管被好幾個人圍著，但他還是人群中最顯眼的那個。

旁邊站著蔣進，和一個燙著波浪卷的生。

葉橙三兩步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

“橙哥，你來了1蔣進宛如看見救星，趕對他揮手打招呼。

看這架勢，葉橙明白他為什麼找自己了。

大概是怕這群的把陸瀟吃了。

那些人停下閑聊，滿臉好奇地打量他，顯然覺得他們不應該是一路的。

陸瀟慢悠悠地抬起頭，視線從眼前的鞋子向上移。

往上一點，是被黑校服包裹的長。

再上一點，是那雙印象中冷冰冰的眼睛。

蔣進見葉橙不說話，忙道：“我幫你把瀟哥送上車吧，他喝多了不讓人。”

說著，就想去拉陸瀟的胳膊。

他的臉上紅了一塊，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誤傷的。

葉橙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蔣進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陸瀟的醉酒分為兩種況，第一種是微醺。

每當這時候，他就會演到你流淚。

不要臉地撒威脅，肆無忌憚地做平時不敢做的事，這也是葉橙最煩他的時候。

第二種就是現在這樣，醉的跟條死魚似的，眼珠子都凝固了，一眨不眨地著他。

這時的陸瀟看似無公害，實則攻擊力表。

除了親近的人，誰都不給。

以上兩種有個共同點，前者是話多，后者是屁話多。

總之就是話多。

在他喝醉一小時之后，這個特點會被無限放大。

葉橙看了看蔣進臉上的掌印，很地說：“還是我來吧。”

波浪卷生言又止，蔣進張了張。

下一秒，他提住陸瀟的后領，把人從地上拽了起來。

那作練無比，仿佛已經做過很多次一樣。

眾人全看傻了。

蔣進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預馬上葉橙就要挨上一記鐵拳。

然而，他擔心的事并沒有發生。

更讓人驚掉下的場景出現了。

陸瀟被拉起來后，整個人散發著攻擊氣常

可當他相當不爽地看了眼來人時，周的氣焰眼可見地一點點降了下去。

葉橙和他對視了片刻，手從背后推了他一下，毫不客氣地說：“走，回去了。”

陸瀟發出低低的嘶吼，似乎想反抗，卻又被推了一次。

“快點，師傅還停在路口呢。”

蔣進：“……”

大家傻眼地目送他們遠去，一時間都了啞。

蔣進咽了口口水，突然有點后悔：“瀟哥不會有事吧，我怎麼覺他反應遲緩了好多……”

另一個人說：“那個葉橙不是還跟他傳緋聞來著嗎，瀟哥該不會真對他有意思吧，居然一點都不抗拒。”

“傳你媽的緋聞。”波浪卷生白了他一眼，語氣很沖。

“呵呵，開玩笑，開玩笑啦。”

路口，葉橙把人塞進后座，然后自己打開副駕坐了上去。

司機大叔忐忑地看了眼后視鏡，說：“帥哥，要不你坐后面照顧他一下？我怕他吐車上。”

“不會，他要吐也是半夜吐。”葉橙淡定地說道，順手系上安全帶。

司機大叔仍有點擔心，搖了搖頭，一腳踩下油門。

車充斥著酒的味道，后座的人著氣，微惱又乏力地靠在窗邊。

剛才離得近，葉橙分辯出他喝的是龍舌蘭。

特基拉日出，他慣點的。

窗外的夜景倒影閃掠過，夏季的夜風帶著一躁，拂過滾燙的臉頰。

這樣的陸瀟簡直太悉了，悉到他產生了剎那的恍惚。

仿佛回到了一個多月之前，他開車去接喝得爛醉的人，任憑他哼哼唧唧地在街上抱住自己。

當然，現在的陸瀟是不會抱著他蹭的，只會像一頭被侵占了領地的野，眼種含著警覺和抵。

他靠在車窗上打量葉橙的側臉，似乎在判斷這人對自己有沒有危險。

車的氛圍一度很詭異，司機大叔不時在他們之間看來看去，也不敢開口說話。

到小區門口后，葉橙把陸瀟從后座扶出來。

他本來想讓人搭著自己肩膀走，誰知道陸瀟不領，一把甩開他。

“你誰啊，別我1他口齒不清地皺眉道，口氣帶著三歲小孩的蠻橫。

葉橙的臉頓時黑了下來——開始了。

距離陸瀟醉酒一個小時后，他的本漸漸暴了出來。

早在很久以前，葉橙就在一次“十佳夫夫”采訪中吐槽過。

當時，那個記者在結尾問他：“葉先生，您對您的配偶還有什麼期許嗎？”

葉橙誠懇地對著鏡頭說：“希他戒酒。”

每次喝醉都他媽的太煩人了。

記者的臉開始慌。

“還有煙，睡覺別打呼。”葉橙繼續說。

“如果能回到他年輕的時候，我一定會幫他改正這些惡習。”他的語氣彬彬有禮。

導播慌忙切換鏡頭。

要命了，這可是“十佳夫夫”訪談，不是什麼“夫夫吐槽大會”，怎麼能說這些呢！

葉橙注視著陸瀟搖搖晃晃的背影，有種想把這家伙一腳踹進人工湖的沖。

他懶得跟一個酒鬼廢話，上去強行拖著他往自己家走。

雖然陸瀟平時力氣很大，但此刻發揮不出三。

他一邊心不甘不愿地被拽著走，一邊疑地打量四周，眼神迷離：“到家了？那個籃球場，好眼，還真到家了……”

葉橙就當他在說胡話，走上臺階時，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小聲點，我睡了。”

陸瀟也拍了拍他的后背，一本正經地說：“小聲點，不要吵到。”

“我們等下去打籃球嗎？”他回頭看了眼遠的籃球場，低聲音道。

隨后有點興：“我能籃板，要不要我教你？”

曾經有那麼幾次，葉橙因為實在不了他天馬行空的屁話，不得不把他轟出家門。

他可以上一秒糾結他們的金為什麼隨地拉屎，下一秒就決定把這坨屎運到西伯利亞去當化。

葉橙看著他茫然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你再多說一句廢話，就不用進去了。”

陸瀟意識到誰才是主人，委屈中夾雜憾地看了看籃球場，耷拉著腦袋跟在葉橙后面進了屋。

客房沒有收拾過，葉橙便把他安置在了沙發上。

他去廚房沖了杯蜂水，出來看見陸瀟用茶幾上的桌布，把自己裹了一條蟲子。

葉橙按住突突跳的太，翻出一條毯子給他。

“用這個。”他試圖去扯下那塊稽的碎花桌布。

陸瀟警惕地在沙發上后退，長皮質表面，發出“噗”的一聲。

他立馬瞪大眼睛，向葉橙：“你放屁了？”

蹬了兩下，又是“噗”“噗”幾聲，他的表嚴肅起來：“你怎麼還放？真沒素質。”

葉橙整個人都要瘋掉了，隨手把毯子砸在他臉上：“你蓋不蓋。”

他要是再理會這家伙一次，就是腦子進水了。

他把陸瀟一個人扔在客廳里，回自己房間去了。

等沖了個澡出來后，才發現手機里有好幾條新消息和未接電話。

葉高：【小橙，我的外套好像落在家了，你看看在不在書房。】

葉高：【我份證在外套口袋里，你能不能幫忙送到酒店來？】

葉高：【這麼早就睡了嗎，看見了給爸爸回個電話。】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碼鎖開門的聲音。

葉橙一個激靈，連鞋都沒穿，立刻跑了出去。

但還是遲了一步。

客廳里，葉高和陸瀟大眼瞪小眼。

一個站著，一個坐在地毯上。

陸瀟裹著碎花桌布，擰眉看著他，眼神有點兇。

葉高足足愣了好幾秒，轉頭看見葉橙，角搐道：“這是你同學？怎麼讓他睡地上？”

葉橙不愿再多看這個畫面一眼，于是飛速道：“爸，你的外套在書房的椅子上。”

葉高還在審視著他。

陸瀟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朝他走了過去。

葉橙見勢不妙，趕上前，將葉高往書房里推。

陸瀟站在原地，渾彌漫著低氣，像在圍護自己的領地：“你是什麼人，來我家干嘛？”

葉高震驚地看著他，表難得有些失態。

“爸，他喝多了，你別管他。”葉橙已經放棄掙扎了，扶著額頭道。

葉高眼神古怪，轉進了書房。

等他拿著外套出來時，剛剛飛揚跋扈的陸瀟正端坐在沙發上，一臉不爽。

也不知道葉橙是怎麼讓他平靜下來的。

“小橙，我先走了。”他按捺住好奇，對兒子道。

葉橙把他送到門口，他終是沒忍住說：“爸爸不是想干涉你的生活，但力再大也不能出去喝酒。”

葉高咳嗽了一聲，“別讓那孩子睡地上了，像什麼樣子，實在不行跟你湊合一晚吧。”

“知道了。”葉橙尷尬得不行。

他再次回到客廳，陸瀟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那張帥臉在桌布上，薄微微張開，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葉橙盯著他的睡，咬了咬后槽牙。

怎麼不醉死算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陸瀟是聞到飯香味醒來的。

他頭疼裂地睜開眼，看見了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燈，上面繪著中世紀的天使油畫。

清晨的灑滿客廳，家都是清一歐式田園風。

玻璃窗外垂掛著爬山虎和梧桐葉，鳥啼蟬鳴過半開的窗戶傳進來。

廚房里響起叮叮咚咚的聲音，皮蛋瘦粥混著炸的香味飄在空氣中。

陸瀟的肚子咕嚕了一聲。

“，早埃”

葉橙一邊整理校服領口，一邊背著書包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在晨曦的微中，愈發顯得紅齒白。

剛一抬眸，就和沙發上的陸瀟對上了視線。

陸瀟坐了起來，局促地說：“早上好。”

他的頭發睡得翹，偏生表又拽又酷，看上去有幾分好笑。

葉橙放下書包，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早。”

兩人從家里出來，一起往地鐵站走去。

氛圍安靜得很奇妙。

陸瀟詫異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憋了回去。

快走到地鐵口時，葉橙率先開口道：“你昨晚斷片了？”

陸瀟清了清嗓子，瞄了他一眼：“我不太記得發生了什麼，不過謝謝你，我沒給你添麻煩吧？”

他難得有點客氣。

葉橙瞇了瞇眼：“也不算太麻煩，不過就是發酒瘋滿屋子跑，還差點跟我爸干了一架。”

陸瀟腳下一頓，轉頭看向他。

葉橙揚了揚手機：“罪證都記錄下來了，你打算怎麼贖回去？”

“不是吧，”陸瀟試探地問道，“我真這麼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