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後，趁著空閑，臨霜與秋杏去後院尋阿圓。

臨霜昨日已將冰蠶洗得幹淨，那著染了的一角如今已然完全看不見了痕跡。又用火鬥熨平，熏了香，整疊如新。朱嬤嬤反複看了好半天，眼見著沒挑出任何問題，也便作罷，擺擺手令阿園出去了。

阿圓昨夜自回後便提心吊膽了一夜，一麵憂心臨霜出了事，一麵又怕這洗不淨，正給了朱嬤嬤找茬的說辭。輾轉了一整晚，到現在還頂著兩枚烏紫的眼圈。眼下見到難題已經完解決，不喜不自勝，對著臨霜一陣親親抱抱，心也飛揚起來。

笑著安了兩句，臨霜和秋杏把拉到角落，而後向說了今晨所做好的那個決定。

與臨霜所想的相同，阿圓聞言，幾乎訝得眼珠子都瞬間瞪出來，聲音都瞬時拔高八度，“臨霜！你真的決定要去參加三爺的侍讀競選了？！唔——”

一旁正有幾個剛用過午膳的丫頭結伴走過，聽見聲響古怪地撇過來一眼。

“你這個大嗩吶，能不能小點聲！”秋杏立刻上前捂住的。

木木地眨了兩下言，阿圓小啄米般點點頭。

秋杏立刻放開，嫌棄般將掌心往阿圓上蹭了蹭。

臨霜忍不住笑了，向著阿圓點頭，“嗯。”

阿圓深不可思議，止不住興，“臨霜，這才一個晚上，你居然想通啦！我還以為，你當時說考慮，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你竟然會真的參加！”

這話說的不假，當時與秋杏雖攛掇著去參選，但心中卻深知臨霜一向子淡薄，不爭搶，更很主為自己爭取什麽。當時聽說會考慮，也隻當是說說，並未想到會真的下了決定。

臨霜淡淡一笑，道：“我隻是覺得，若我們一直都是這般，那麽便永遠得那些人的傾軋，與其是這樣，倒不如試一把。”

低了低眸，笑得有點苦，“你們說，這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

“哪有！”秋杏立即駁口，雙手鄭重住的肩膀，“臨霜，我和你說，你是最棒的，你一定可以選上！”

“對！”阿圓也重重點頭，“臨霜，你放心，這些天，我會幫你把擇選的消息全打聽清楚的！你隻要放寬了心去準備擇選，其他什麽都不用心，一定會選上！”

“對！”秋杏高聲應和。

了一臉鄭重的秋杏，又看了看目灼灼的阿圓，臨霜臆掠過一抹暖流，心頭熱熱的，“謝謝你們，阿圓，秋杏。”

阿圓與秋杏相視一笑。

頓了頓，阿圓拽住兩人的手，喜滋滋道：“走，趁現在有空，我帶你們去東院報名去！”

·

定國公府的東院一向為大房所居，乃是府中五大院最大的一院落。然而近幾年來，懷遠將軍沈震域常年自常年自邊關駐守，大房長子沈長歡、長沈嬈隨父參軍，故使得這一大院僅沈長歌與長公主二人居住，不免顯得有些空落。

幾日前，老夫人與長公主下令要為三爺擇選侍讀，便將報名地點選在了東院的文嘉閣，那文嘉閣同藏書閣一般，是為老夫人所設。據傳定國公府的老夫人年輕時曾是大梁舉國聞名的才，琴棋書畫樣類通，當年方嫁定國公府不久，便在府起辦詩社，便是而今的文嘉閣。

其實對於此次擇選，老夫人所抱的態度一直是狐疑的心態，在看來，侍讀的丫頭不過便和普通丫頭無異，隻需擇一合適之人便可，本無需這般大費周章的作。隻是這嫡孫子怪癖，好容易肯擇一侍婢隨侍，既親口提了這個法子，也不好貿然駁了他的興致，索便吩咐了下人隨意。

進去的時候，便見閣苑人頭攢，蘭蘭的一片，鶯鶯燕燕好不熱鬧。這擇令雖已下了兩日，但這些丫頭們白日手中尚有活計，故大抵都在了午休時分過來報名。除卻真正要報名參選的，也不乏一些心覺新奇的過來湊熱鬧，圍在院中嘰嘰咕咕地觀察，又皆是妙齡的的冰清，乍一，竟比仕圖還要豔上三分。

“讓一讓，讓一讓……”

臨霜秋杏跟著阿圓破開人群，終於從肩踵的隊列中苑，看到報名的隊列，齊整的人龍也已然綴了老長。大抵是阿圓常來，剛一冒頭，一旁立即有探熱鬧的丫頭湊過來，嘻嘻哈哈地調笑。

“嘿，小嗩吶，你又來啦，這次是不是要報名啊？”

“就是啊，你上次不還說要去爺苑裏，說不定還能混個姨娘當當！”

“是啊，哈哈……”

“去去去！”阿圓嗔怪地白了們幾眼，快手拉住一個孩，低聲問，“誒，怎麽樣怎麽樣？今天報名的人多嗎？”

“喏，你也看見了。”那孩一見也是個喜好八卦的子，揚著下點了點麵前的長隊，聲音低低的，“人倒是不，不過看著質量都一般，我剛剛還聽嬤嬤私下說，今兒上午來的都差強人意的，三爺肯定都看不上！”

阿圓聞言心下暗喜，立即側頭朝秋杏臨霜揚了揚眉。

秋杏暗笑，歪著撞了下臨霜的肩。

阿圓又問：“那，那人來報名了沒？”

孩愣了，“哪個人？”

阿圓斜著眼“嘖”了一聲，“就是那個啊！你們一直說的，最有可能選上的那個！”

“哦哦哦哦！”孩恍然大悟，轉而又皺起眉，低聲道：“你還別說，說來還真是怪了，我們本來都以為，這次三爺的靜鬧得這麽大，怎麽著都得做第一個吧？結果這都兩天了，一點靜都沒。我們都懷疑會不會不來了！”

“這是為什麽？”

“誰知道呢。”孩搖搖頭，又略低了聲音，道：“不過我們私底下都說，說不定本也沒什麽能耐！不過就是一直靠娘撐著，辦豬吃老虎唄！這回三爺一辦試場要競選，真刀真槍比一比，不得怯了？自然不也就不敢來了？”

阿圓聞言噗嗤笑了一聲，“也是！”

略向後瞥了一眼，眼瞅著才幾句話的工夫，後又排起了一條長隊，轉讓秋杏先伴著臨霜排隊，自己將拉到一旁，“巧慧，最近能不能麻煩你，多幫我留意留意擇選這邊的況？有什麽事，都及時告訴我一些。你放心，以後你若是有什麽忙或是什麽難纏的活計，盡管告訴我！我肯定第一個幫你解決！”

巧慧聽言卻是樂了，“怎的？你這個小嗩吶，不會真的要參選吧？”

“哎呀不是我！是……”下意識指了指隊伍裏側，聯袂雲的一片，找了半天卻沒找到臨霜的影，幹脆放棄，道：“哎呀你就別管了，反正，如果事，好肯定不了你的！”

雖未說明，巧慧卻心下卻已然明白了。回想起方才跟著阿圓一同過來的兩個姑娘，雖然隻是那麽略略看了一眼，沒說上話，但那孩的相貌確實是這兩天來所見的最標誌的。尤其是那個著蘭的二等丫頭，明眸皓齒，亭亭玉立的，在看來，竟比那人還超越三分。

左右與也無什麽壞，巧慧也便應了下來。

得了的應肯，阿圓心頭一喜，彎眼笑，“謝謝你，巧慧。”

巧慧豪邁地一擺手，“沒事兒！”

說說笑笑間，報名的隊伍走的飛快，很快也便排到了臨霜。靜立在界線以外，雙手闔，背脊立，待到掌事的嬤嬤喚出了那句“下一位”，方才靜行上前。

“名字。”

掌事嬤嬤尚還在飛快記錄著上一個人的訊息。聽見步響頭都沒抬，言語的道。

臨霜靜道：“回嬤嬤，奴婢姓陸，名臨霜。”

的聲線很和，不似一般孩的糯清脆，卻並無矯作之，反而凸顯清晰淡定。

掌事嬤嬤抬頭瞟一眼。

本是隨意一瞟，一及收，目在見容的一刻又下意識了過去，頓了頓，旋即視線下，自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你是哪個院的？”盯凝的目類似一種無言的審視，的臉上沒什麽表。

“中院藏書閣。”臨霜回答。

“多大了？”

“十二。”

“你可會寫字？”

“奴婢略通一二。”

言罷隻見掌事嬤嬤下了筆，靜靜將一筆一紙推到麵前。

臨霜立即會意，乖覺地頷了下首，執起筆，在宣紙上書寫下幾個字。

——臨霜傲骨。

十分齊整的幾個字，落在雪白的紙箋上，簡淡而清秀，乍一去，仿似幾朵落雪的墨梅。

掌事嬤嬤看了一眼，再抬頭看時，神未變，目中已有了些許讚賞之，“簮花小楷？”

臨霜微笑，謙遜一禮，道：“讓嬤嬤見笑。”

掌事嬤嬤淡笑，側首命令側的丫頭，“把記下來吧。”

“是。”

臨霜心中頓時一喜，“謝嬤嬤！”

就在這時，閣苑的門口忽地傳來一陣。

那聲音本是極細微的，卻如一場極速彌漫的瘟疫，短時間染了所有人，一陣訝然過後，人群又倏地詭異地靜下來。

慢慢的，隊列忽然無聲讓開了一條道路，現出了那個驚起的來源——

一側的巧慧正與阿圓還在聊著天，落在苑門口的眼睛徒然睜的大了，手抓住了阿圓的袖，“阿、阿圓……”

“嗯？”

遲緩地抬起手，指住一個方向，訥訥道：“那人……來了……”

阿圓愣了愣。

人群散開，而後一道影逐漸從人群後步進來——

那孩一藕裝，型纖纖，倨傲而淡然。年紀看著並不大，卻已生得十分高挑，皮雪白，墨發似瀑，狹長的眸微挑，流盼間清波微轉，已出了些許嫵般的姿態。

隨著的出現，四下的景象都似瞬間黯淡了。整個院唯有一人，是為眾目的焦點。

見眾人已為讓了路，目不斜視，徑直穿過人群行至最前，向著掌事嬤嬤屈一禮。

“陳嬤嬤。”

“哎呀，錦心姑娘。”陳嬤嬤立刻起，仔細了一番，上前執住了的手，“姑娘怎的到文嘉閣來了？”

一旁的臨霜怔了一怔，目不由自主落在了錦心上，悄悄向旁側了幾步。

錦心輕笑，道：“上次匆忙，托嬤嬤替我留一擇選名額，我一直想著該親自過來一趟。但紫竹苑這兩日事雜，一直未得空閑，這才趁著今日午休過來。”

陳嬤嬤聞言卻笑了，“哎呦，姑娘這是信不過我呢。姑娘放心罷！姑娘的名兒，早再姑娘承托的時候便報上了，我這邊都記著。”

說著繞回桌前，隨手揮開那一摞名帖，從最下方取出一個錦盒，打開，將其中的折帖遞到錦心麵前，“姑娘看看。”

錦心依言打開來，仔細看了一番，確認無誤，闔實了還給陳嬤嬤，“有勞嬤嬤了，還費心替錦心記著這些，錦心謝過嬤嬤。”

陳嬤嬤笑笑，“姑娘這說的是什麽話，跟我還客氣什麽！”

錦心淡笑，微一頷首，舉止嫻雅得，道：“既然如此，錦心便不擾嬤嬤了。紫竹苑尚還有事，錦心便先回了，改日再來拜會嬤嬤。”

“好，好。”陳嬤嬤會心地應了兩聲。

就在錦心即將轉離去的時候，目無意一瞥，落在桌上，見那一張落了簪花小楷的紙箋。視線停了幾秒，頓了頓，然後，忽然抬起頭——

向臨霜。

臨霜的心口一跳。

到這一線目，沒什麽緒的視線淡淡冷冷，雖並無什麽敵意，卻無端令有些發瘮。兩人的視線在半空相擊，停了片晌，臨霜最先垂下了眸，螓首微頷向一禮。

又停了幾秒，錦心也向頷首，很快啟步離開了。

著錦心徑步行去的背影，臨霜的心頭不開始發贅，口似被巨石住了，沉甸甸的，令的呼吸都有些沉重起來。

看樣子……這一次的擇試，不會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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