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浮著栗子的香味兒。
泥鰍咽著口水跟在趙四蛋後:“四蛋,再給我吃一個唄……”
趙四蛋手上僅剩最後兩個,他猶豫了再猶豫,拿起一個栗子咬一口,將剩下的一小半遞過去,然後轉就跑回家,生怕被逮住把最後的一個也要走。
泥鰍拿了半個栗子舍不得吃,帶回家遞給他娘王嬸子:“這是四蛋娘做的栗子,娘,你能照著做嗎?”
王嬸子一吸氣就聞到了甜膩的香味,將那栗子拿起來,嚐了一小口,頓時就罵起來:“真是個敗家娘們,炒栗子還放油,竟然還放糖,家裏那幾個銅板都不夠糟蹋的!就顧自己當下吃口好的,也不想想明天吃啥!啊呸,也不怪趙老太太瞧不上這個兒媳……”
罵聲傳到隔壁程彎彎的耳朵裏。
正在切小鵝菜,打算等會做個涼拌菜吃,聽到王嬸子罵,手下的活依舊沒停。
原在村裏人緣不好,背後說壞話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要一個一個罵回去,那還真忙不過來。
沒什麽反應,趙三牛卻怒了,拎著手裏劈柴的斧子就衝了出去:“王嬸,你剛剛說啥?”
王嬸子嚇了一跳:“你這瓜娃子咋回事,嬸子待你可不虧,倒是你娘,顧自己皮子吃飽,啥時候管過你們幾個……”
待趙家這四個娃兒確實不虧,前幾年收還不錯的時候,時不時塞個蕎麥饅頭,這兩年地裏莊稼不好,也會暗地裏塞個野菜幹小窩窩頭什麽的,要不然趙三牛這一斧頭早就砍到王嬸子腳邊的木柴上去了。
他扛著斧頭說道:“我娘對我們很好,栗子就是專門炒給我們吃的,不然四蛋哪有多餘的給你們家泥鰍!”
“三牛,拿點木柴去灶房!”
程彎彎喊了一聲,趙三牛立馬跑進去把劈好的幹柴搬到灶房去。
王嬸子站在門口,滿臉狐疑,以前這幾個孩子跟趙大嫂子關係很差,當著孩子們的麵罵那個娘們,幾個孩子向來都是沒什麽反應的,今天趙三牛這狗東西竟然還想拿斧子來劈!
泥鰍在邊上道:“四蛋服兜裏放了十幾個栗子,比我的還多……”
王嬸子一掌扇在他後腦勺上:“給你吃就不錯了,還嫌,趕滾進去劈柴!”
有些不敢相信的往隔壁院子看了一眼,程彎彎正在蹲在地上清理小鵝菜,大山媳婦坐在椅子上服……自從大山媳婦進門之後,這趙程氏可是從來沒手幹過活,這真是太打西邊出來了。
吳慧娘作麻利的把趙四蛋的破服好了,咬斷線頭,然後進灶房做晚飯。
覺得,晚上一人吃幾個栗子就可以充當一頓飯了,婆婆卻說必須要吃主食,吃飽了才能有力氣幹活。
晚餐吃的白麵,吳慧娘麵煮麵,程彎彎做菜,一個涼拌苦苣菜,一個涼拌蘑菇。
村戶人家一般是吃蕎麵,發黑的麵,摻著各種雜糧,做麵條了也會刮嚨,但白麵就不會,不僅澤好看,吃起來又又香,吸一口,滿口都是清香,配上涼菜,味爽口,連湯都喝的幹幹淨淨。
吳慧娘第一次知道,印象中很苦很的小鵝菜竟然也能這麽爽口,就是有點費油費柴。
吃完飯後,程彎彎將洗幹淨的野果子端上來,這是白天趙四蛋找回來的。
青紅的果子,也不知道是李子還是野蘋果,吃起來酸酸甜甜的,清脆爽口。
一家人吃的肚皮滾圓。
趙四蛋一臉滿足:“要是每天都能吃這麽飽就好了。”
趙二狗在心裏算了算,今早買回來了二十斤大米和二十斤白麵,按照一頓三斤,一天六斤來算,也隻夠吃六七天。
趙三牛直接問出口:“銀簪換回來的糧食吃完後,該咋辦?”
趙大山說道:“地裏的莊稼還有二十多天收割,不會一直肚子的。”
他這話一出,屋子裏沉默下來。
連續一個多月沒下雨,大河村裏的大河都幹了,更別說稻田了,沒有水,田裏的莊稼本就不可能結穗。
村裏所有人心裏都在期盼莊稼收,但那天之後,恐怕才是噩夢真正的開始吧。
程彎彎揮揮手:“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不是你們該心的事,洗洗睡吧。”
夜晚靜謐。
三個小牛犢子一爬上床就睡著了。
連續多天和兒子們躺一張床,程彎彎已經習慣了,漸漸的進夢鄉。
一聲尖利的尖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耳邊傳來嚎啕大哭聲。
趙大山站在屋子門口說道:“娘,村裏進賊了!”
程彎彎本能的看向放糧食的櫃子,出鑰匙將櫃子打開,大米白麵都還在,心頓時安了。
“隔壁王嬸家裏的糧食全被走了。”趙大山說道,“裏正爺爺已經派人去追小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程彎彎起,穿上鞋子往外走,村裏大半男人都去追小了,婦人留在這邊安王嬸子。
王嬸子坐在地上直抹眼淚:“我們王家這是造了什麽孽,為啥要我們家的糧食……遭天譴的賊,被老天爺一雷劈死算了……”
程彎彎和王家住在村尾靠大山腳的地方,有賊人進來,第一個被的就是他們兩家。
王家是外姓,上兩代逃荒在趙家村落腳,宅基地就分在這外圍。
程彎彎住的這個地方,以前也是大河村外姓人住的,不過那外姓人隻生了兩個閨,倆閨出嫁後,他了絕戶,死後房子就空下來了。
原分家功被裏正安排住到這裏來,房子雖然破,但總比沒房子住要好。
王嬸子拍大嚎啕大哭:“地裏的莊稼沒著落,家裏的糧食被了,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啊……一家六口人,一起死了算了……五六十斤糧食,從裏摳下來省出的糧食,就這麽被了……還有昨天撿回來的兩大背簍栗子,也被走了……”
圍觀的婦人不由咂舌,都沒想到這種時候王家還有五六十斤的存糧,一天吃一頓省著點,一家六口都能吃一兩個月了……
裏正歎了一口氣道:“還有二十多天就可以收稻子了,大家夥一人借一點給你們,爭取把這個難關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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