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薇特不知道的地方,無意中造的影響也擴散到了一些從未見的暗角落。

酒館是維持阿爾比恩人民生活的必要基礎設施,整個倫敦幾乎每條街都有各種各樣的酒館，“座頭鯨酒館”也是其中之一，這裏和其他酒館一樣，有著暖烘烘的大爐子和嘈雜骯髒的環境，唯一的特別之大概是這個酒吧的裝潢,牆壁上裝飾著船舵、鐵錨和鯨魚骨雕刻的工藝品,桌椅吧臺地板等一切能用木頭製造的東西,都采用了報廢艦船拆下的木料，因此異常笨重堅固，有著磨滅不掉的船釘孔以及海水侵蝕的痕跡。阿爾比恩人最喜歡的蒸餾烈酒是杜鬆子酒，但“座頭鯨酒館”的特是海員偏好的朗姆酒，它的位置又臨近金雀碼頭,因此來這裏的顧客多是水手，人們聚集在這個木板牆圍的昏暗空間,高舉著自己的大酒杯暢飲，有時也玩骰子、撲克牌,或是快刀紮手指之類更加危險的遊戲。

靠著吧臺的椅子上,一個材魁梧、手臂紋著刺青的絡腮胡壯漢正在一個人痛飲,他邊沒有認識的酒友，於是隻能有一搭沒一搭和酒保吹噓。

“我說夥計,以前你也是在海上討生活的吧？我一看就看出來了。”壯漢已經續了好幾杯，此時談興正濃。

酒保一隻眼帶著眼罩，這在水手,尤其是在戰艦或者海盜船上服役過的水手中很常見，這時代商船很多也配備了武，出海後反正四下無人，掛上海盜旗就可以搶劫同行。

當然，並非因為航海行業熱心慈善，所以總是雇傭缺胳膊斷眼睛的殘疾人，而是海戰相當危險，炮火互轟彈片紛飛，在甲板上接舷戰的水手落下殘疾很正常。

“是在船上呆過幾年。”酒保附和著。

“我敢用錢打賭，你絕對沒經曆過真正的風暴，就像我去年在印度洋遇到的那次，當時天上打雷又下雨，海麵上空的烏雲堆積了老高，仿佛雷神在敲打他巨大的鐵砧，波濤洶湧的海水墨一樣黑，風暴如同怪的巨爪，猛然鉗住了我當時服役的金鹿號，像獅子撕扯獵一樣把拆的稀爛，我抱著空木桶飄到一個小島上，才終於被路過的船救下，整條船就我一個活了下來。”壯漢唏噓著，用半是畏懼半是炫耀地口氣說。

“在那以後，你大概就沒登過船吧？你上沒有海洋的氣味。”酒保肯定地說。

“當然，要是沒錢了，我就去工廠找份活幹，或者碼頭去當搬運工，總勝過到海上當亡命之徒，我的好運大概已經用了，聖靈可不會再給我一次機會。”

沉默了一陣，酒保忽然說：“其實，海洋真正的恐怖未必是風暴。”

“你在開什麽玩笑，夥計，海上還有比風暴更可怕的東西嗎？”壯漢有些醉了，音量不知不覺變大。

“很久很久以前，我和我的船在眾人的祝福中駛出海港，船上滿載著快樂的歌聲，像隻驕傲的海鷗飛向萬裏碧波的汪洋，那次出海就像有著神靈保佑一樣，沒有一次風暴，也沒有一次迷霧，天氣永遠是燦爛的好晴天，我們本以為這次應該能夠順利到達。”酒保自嘲地笑了笑，給壯漢又倒上一杯朗姆酒，“正當我們這樣想著，在經過一片寂靜海域的時候，風停了。”

“不知道過了多天，我們一直停滯在海上，就像是被凝固在畫中的帆船。淡水即將耗盡，我們仿佛不共戴天的仇敵一樣用彎刀互相砍殺，爭奪僅存的水，諷刺的是包圍我們的明明有那麽多水，卻沒有一滴能夠口。

最後，就剩我一個人了，我躺在幹裂的甲板上奄奄一息，結痂的仿佛荒蕪的大地，嚨裏就像被塞滿了熾熱的爐灰。然後我看了一眼下的大海、那片死寂的碧藍沙漠，我約看見了一些粘的東西在水麵下蠕。

那是種多麽麗的生啊……強有力的腕足，韌的吸盤……它卷起了我，將我拖海中……我看到口鼻呼出串的泡沫緩緩上升，溫暖的鹹水代替空氣進了我的鼻腔、咽、肺……那種覺竟是如此舒暢，我的大腦似乎在融化，思考已經不複存在，我被海藻溫地纏繞著，我看到了王的使者賜予我新生……”

“啪”壯漢打碎了自己麵前隻剩半杯的朗姆酒，一下下無力地拍打著自己的膛，然而一切努力都無濟於事，明明就在陸地上，在空氣中，但他卻如同溺水一樣無法呼吸。周圍的人自顧自劃拳和痛飲，沒人注意到角落有人在進行稽怪誕的作，因為其他人的表現比他更荒唐十倍。

兩分鍾後，壯漢終於停止了掙紮，倒在地上。不一會，清醒著的人紛紛在他周圍聚集，隔著數呎圍一圈。

“我敢賭兩先令，他一定醉死了。”

“那我賭他沒死。”

“來啊來啊，要下注的趕了，我數三十下，到了就揭曉結果！”

酒鬼們哄笑著扔出賭資，閃亮油膩的錢幣匯聚了一小堆，這才終於有人去試探壯漢的鼻息。

“他死了！”

“死了死了！”

有人歡呼，有人哀歎。倫敦常有酒鬼因為酒攝過量而醉死，無論警察還是民眾都已經習以為常，無人認領的將被拉去葬崗，也不會有誰會過問和追查，能讓人痛飲致死的酒館甚至是一種另類的榮耀，證明它真材實料沒有摻水。

短暫的喧鬧後，“座頭鯨酒館”又恢複了平靜，另一位沉默的顧客坐到了吧臺，點了一杯朗姆酒。

“你殺了一個凡人？”顧客說。

“他上有王的印記，本應沉沒於大海，可惜被他逃了，我隻是為吾王的某次未完的饗宴畫下句號。”

“小心一點，之前和我有過接的兩個自由超凡者已經相繼死亡，肯定和警有關，我猜測他們所在的組織員多半已經全部覆滅。”

酒保皺眉：“那你還來這裏？不怕被警順著線索找過來？”

“那兩人不知道我也是超凡者，其中有個應該是夢魔後裔，他讓我的水手夾帶一把古代匕首，為了不引起注意，我隻能把寶先給他指定的人，然後跟蹤查明那個人的住所，本來我打算晚點下手，把匕首奪過來，但在我行之前，那人已經‘死於盜墓團夥訌’，看來又被該死的警搶先一步了。”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說不定警早已盯上了他們，如果你貿然搶走古代，肯定會進他們的視線。”

“警……又是警……從中古時代開始，他們的影就籠罩了一切，我們還要被謊言的牢籠奴役多久？”

“你沒到嗎？時代在變化，以前我們的先輩不得不被束縛在故土，每一個小鎮、村落都有教廷的存在，愚昧的凡人充當他們的眼睛，人和人之間總是互相認識，任誰有什麽古怪的舉都逃不過鄰裏的監視。但現在不同了，秩序被打，無數素不相識的人湧城市，自由的超凡者們也藏在其中，我們能夠互相流，換信息。警的每一次暴行都將給自由超凡者帶來恐懼和憎惡，終有一天，他們會聚集起一切被迫的人們，終結自教廷以來近兩千年的暴政！”

“所以我們應該？”

“等待。”酒保出一個的笑容：“過去，源自不同神祗、不同學說的超凡者總是因為細枝末節的小事爭執不休，現在不一樣了，那個夢魔後裔不是也與其他神祗的眷族後裔合作了嗎？我們隻需要躲在他們後麵，慢慢複興吾王的榮。”

“為了淹溺之王！”顧客狂熱地低聲說。

“是的，為了大洋之影、深海領主、淹溺之王、一切海洋和海怪的至高主宰——大袞。”

類似的談話也在城市更多見不得的角落進行，特殊使命局用雷霆鐵腕手段把一個結社連拔起，不免驚了更多藏在凡人中的超凡者。他們中絕大多數會懼怕，於是更加謹慎小心地收斂自己的行跡，如同得知嚴寒到來的冬眠。

也有某些暗流正蠢蠢，這部分很多都源自人類自蠻荒時代起就信奉過、如今已經失落的古老信仰，他們如今並未完全滅絕，隻是等待一個卷土重來的機會。

他們已經等待了上千年，也不會在乎等待更長的時間。

另一邊，伊薇特的轉正批準僅僅在幾天時間就下來了，按照慣例，應當為自己起一個代號，方便部稱呼。據兩位前輩說，代號最好能反映一部分超凡能力特征，但又不至於太直白。

比如尤利西斯的“醫生”就來自他的治愈能力，但這隻是他的一部分特征，超凡能力者所有能力或許隻有本人才知道，也是需要保守的最大；溫斯的“發條”同樣來源於他能夠賦予人偶行力，就像給玩士兵上了發條一樣。

“那我就天秤吧……”伊薇特這樣為自己命名，的能力是能量轉換，據守恒定律，轉換後和轉換前應該是相等的，就像是天秤的兩端應該對等一樣。

收到“天秤”的代號和委任書的時候，正好是在社季最盛大的“夏特王後舞會”之前。

舞會臨近，這兩天都住在漢普斯特綠地的尤利西斯家，因為出席重要的正式場合需要溫斯的人偶幫忙整理儀容。“夏特王後舞會”地點在國王居住的聖詹姆斯宮，由皇室舉辦，已經連續舉行了兩百多年，名門世家的兒每到年就會在這個時候宮謁見。當然，未來將進王國統治中樞年輕人也在邀請之列。

如此盛大的活，一切都必須萬分謹慎，服全套都要新做的，法蘭西宮廷那邊曾經有位國王發現某貴婦在兩次舞會上穿過同一件禮服，當場負氣離去；不僅如此，服被噴上香水，漿洗熨燙得沒有一折痕也就算了，就連發帶和鞋帶都要熨得平平直直，伊薇特基本是全程目瞪口呆被尤利西斯和溫斯兩位致小哥當大號芭比娃娃打扮。

幸虧自己沒作為生活，連男人的裝扮都要這麽心飾，人就更不用說了，伊薇特第一次這樣敬佩那些穿著鯨須束，穿著鋼撐外罩好幾層子的世家。

就在即將前往聖詹姆斯宮的這天中午，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送了一個東西到尤利西斯家，他打開一看，把它遞給了伊薇特：“給你的。”

這是一個薔薇花型指環，不知道是貝殼還是象牙的白骨質材料雕刻了薔薇的花瓣，一片一片鑲嵌在帶刺金枝樣式的底座上。

“我要帶這個東西？這豈不是當眾宣稱我是個化的異裝癖……”伊薇特皺眉。

“不是舞會要用的，是為正式員後的福利。”尤利西斯解釋說，“這是蘊含有超凡力量的奇戒指，組織對你擊殺夢魔後裔的獎勵。帶上它以後，用你的靈激發它，能夠使一個中等大小的莊園宅邸的所有人進沉眠。”

“誒？”伊薇特接過戒指，有些躍躍試地看了尤利西斯一樣。

“你別指它能對我起作用，我好歹也是第五層源質的超凡者，你刺殺杜蘭那天，他使用的安眠能力也對你不能完全起作用，你隻是稍微頭暈了幾秒。但當時他和你同樣在第一層源質，如果他以第二層源質的強度發能力，或許你就未必那麽幸運了。而且，這東西隻能用7次，不要在無關要的地方隨便浪費。”

隻能用7次這麽坑？伊薇特皺皺眉，手指過那雕刻的青白花瓣，突然有個不好猜想。

“我殺了夢魔後裔，然後組織給了我一個和夢魔能力差不多的超凡品……有那麽巧嗎？還是說製作戒指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