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了前額，起坐在了鏡前，幾個丫鬟連忙給梳洗打扮。

這時候裏裏外外還有四五個丫鬟兩個嬤嬤給照料，往後就未必有這種好日子了。略的打量了一圈，隻記起了其中一個年紀最長的大丫鬟，名芳喜。

看來邊是差事，丫鬟都有錢有閑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特別是芳喜，十七八歲，正是好年紀，又生的明麗，簪花戴玉，穿錦披繡，經常在言昳不知的時候替做主，活像府裏的小姐似的。

不止芳喜，言昳邊手髒的人可不。

生母去世已經三年了，留下來的嫁妝或金銀首飾越來越，甚至到十一二歲離開白府的時候，邊這些丫鬟，甚至膽大包天到什麽也不給留的地步。

芳喜雖囂張，但言昳年邊沒幾個好東西，這不是言昳記得的理由。

是因為芳喜在這一年慘死在府中了。

言昳瞧著鏡子裏的芳喜，思索了一會兒。

幾個丫鬟背地狗的水平一流，梳妝照料拍馬屁的功夫更是出神化。梳好頭，穿好裳，言昳瞧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打扮的堆紅攢金，豔可，兩眼跟水葡萄似的晃著笑意，圓臉上漾著梨渦。

言昳一直都有容貌上的自信，蛇蠍人如果不怎麽能行。

隻是額角上已經凸紅起來，言昳了，皺起眉頭。

芳喜瞧見神，連忙跪在一旁，又是扇風又是熏香，輕聲道：“二小姐好像是從假山上摔下來了。不過老爺不知道此事，旁邊也沒人瞧見。”

怎麽會從假山上摔下來？

言昳努力回憶，可畢竟上輩子都活到三十歲了，這會兒又有些頭昏腦漲，年的事兒也有些記不清楚了。

“二小姐可不敢這樣竄了，萬一磕破相了怎麽辦!”芳喜又是吹又是的，言昳腦袋靠後，枕在芳喜一對兒波濤之上，聽這位海浪濤濤道：“幸好有個小先發現了，認出二小姐來，真要是暈在那兒，讓大發現了就不好說了。二小姐不用怕，那小是半個啞，我們又賞了他一小塊碎銀，他哪能到跟人告狀去。”

言昳忽然轉頭：“啞？小？多大？”

芳喜：“也就十一歲多點，或許更大一點，瘦高的跟條細犬一樣。好像是馬廄那邊的。府上來往奴仆太多，也記不清臉，看年歲估計是剛被爹娘賣來的吧。”

言昳沒說話，隻琢磨著“半個啞”。

芳喜拿了個小貝珠攢鈴蘭模樣的簾簪，簪梳部分似乎掉了包金，珠花則是用銀線攥的。巧可，別在了額前，正好遮住了那塊兒紅腫。

言昳對著鏡子端詳那簪子，忽然笑起來，丫鬟們知道這小魔頭難伺候，鬆了口氣。

卻笑盈盈的跳下來，拿起桌子上的梳子，往鏡子上狠狠一扔。

哢！

一聲脆響，那西洋鏡從正中碎開，稀裏嘩啦掉了滿桌子！甚至幾個碎渣差點崩在芳喜臉上，一下子臉就白了。

言昳沒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用手指撥弄了一下簾簪，笑道：“什麽時候我奩盒裏，有這種廉價玩意兒了？”

邁過門檻去，屋丫鬟雀無聲，相互換了一個驚愕的眼神，其中沉不住氣的先低聲音道：“要命了！怎麽瞧出來的？不是說都不記自己有什麽首飾的嗎？”

“是不記，可這次替換的玩意兒，也太廉價了吧！你當是沒見識的村姐兒嗎！是誰買的？！”芳喜額頭上細細冒出汗來，急急道。

言昳的首飾幾乎不重樣，自己也不記得有什麽，常年被丫鬟們變賣了之後換了新玩意兒來。什麽鎏金碎銀，反正就戴一兩回，隻要當天不餡，從不過問。

今天卻……

芳喜了擺：“還不想辦法把東西都拿回來——別跟我說賣了，你賣了不也是給自己買這些頭上戴的玩意兒，就把自己的拿來湊上！哪怕樣子不對，最起碼把數湊對！”

有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樣貌平平的丫鬟嗤了一聲，目掃視過其他人，起抖了抖擺，快步朝外頭走去。

言昳畢竟年紀小，那丫鬟沒幾步就趕上，二小姐正在回廊下難得觀賞著園中景，目中有幾分新奇。

小丫鬟追上幾步，一臉恭順沒說話。言昳瞧了一眼。

看來這個丫鬟有不一樣的心氣啊。

一邊往正堂走，一邊隨意問道：“什麽來著？”

丫鬟低頭道：“奴婢是剛來的，名輕竹。”

言昳走的不慢，往常最不願意去見主母和老爺，這會兒反而像是著急要去，又道：“哦。那你知道那位高僧什麽嗎？”

輕竹道：“好像是增德大師。”

言昳笑：“想起來了。他是該增點德了。”

思索著，到了正堂，好巧不巧，就瞧見回廊那頭，一個穿鵝黃子的小孩，由阿嬤牽著，乖巧的走過來。

言昳頓住腳。

是白瑤瑤。

白瑤瑤手裏撚著一支海棠花，裏正小聲念著歌謠，瞧見言昳的影，忽然也站住了，怯生生的躲到阿嬤後。

那阿嬤瞧見了言昳，連忙行禮做福，堆起笑容。

後的白瑤瑤探出頭來。

白瑤瑤確實生的招人疼，杏眼尖臉，白皙楚楚，文中經常描寫言昳的“胖”來襯托白瑤瑤的纖細弱。此刻雙眼蒙著一層水霧，如小鹿般瞧過來。

言昳一瞬間也想過，白瑤瑤那好運的金手指如此強大，現在年無力，不如跟白瑤瑤演一演姐妹深，抱一抱真主的大。

見到白瑤瑤的一瞬間，就覺得做不到。

言昳上輩子太多經曆，都讓知道白瑤瑤的所謂錦鯉金手指，實際上會給邊其他人帶來多的……不幸。

言昳瞥了一眼白瑤瑤，進了正堂去。

白瑤瑤子一，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嬤嬤後探出頭來，小小聲道：“二姐姐……走了？”

那阿嬤也鬆了口氣，甩了一下袖小聲抱怨道：“就這臭脾氣，今兒沒鬧也真是奇了怪了。天天見了還要跟見了老鼠見了貓似的。那個難伺候的娘死前鬧一大攤子事兒也就罷了，還留下這麽個更難伺候的小禍害！”

白瑤瑤看向阿嬤：“是說二小姐的阿娘嗎？”

阿嬤知道失語，連忙輕拍了一下自己，道：“咱們趕去見老爺吧。”

正堂空椅，靜謐空曠，言昳環視一圈，聽見了右側說話聲。奴仆打起錦簾子，言昳進了側門，就瞧見玻璃窗子映的滿屋彩，屋裏有三個人。

主座上的男人，不到三十五歲，蓄有長須，麵皮白淨材高大，著一皮笑不笑的儒雅，眉卻有幾分紮人的劍鋒，正是白府的老爺——白旭憲。

言昳倒是多年沒見過這張臉了，竟覺得有點陌生。

白旭憲跟，後來可是恨不得掐死對方的一對兒父，言昳想到自己有這貨的基因，都恨不得把自己一半生命的誕生源泉從他上摘下來剁個稀碎。

可分得清利弊，這麽小的年紀，爹一旦玩完，在社會上也沒法立足。

上輩子白旭憲把閨們當網羅門戶關係的木偶，這輩子言昳倒要掂量掂量能利用他做些什麽。

立馬漾起甜笑，扭著子行了一個不像樣的禮，又跑了幾步，撞在白旭憲膝頭，扶著他膝蓋，仰著臉笑：“爹爹！”

白旭憲這會兒還是疼的，萬沒有日後盼著死的狠樣，了言昳的臉，笑道：“昳兒今倒是乖，沒讓人把你抱過來。還不快見過增德大師？”

言昳轉臉往旁邊看。

旁邊沒頭發的禿瓢，四十歲上下倒是難得一副清朗骨相，一臉神微笑，眼半含著，穿素雅單袈裟，單看氣場確實唬人，是增德高僧。

當然記得這張臉。

白旭憲有長一段時間信佛信命，年年都有高僧登門“化緣”，一化就是穿金戴銀，肚滿腸的小半年。這一次，便是來了一位在江南一帶頗為有名的增德高僧，為白旭憲做法祈求，又回答了許多問題，點化的白旭憲心服口服，已是家中上賓。

白旭憲妻妾不卻膝下無子，全是閨。便也領言昳和白瑤瑤來，讓增德高僧看相卜命。

結果增德高僧給白瑤瑤看了好一陣子，以沉穩中帶著驚駭的神，說白瑤瑤有天命象，未來不可估量。甚至當白老爺狂喜去問的時候，他還一副不可多說的模樣，隻敬畏的看著白瑤瑤。

曾經在領導講話後也端坐在第一排出過如此敬畏神的言昳，非常佩服增德高僧的多層次演技。

但到了言昳，這位增德大師，卻皺眉搖頭，唉聲歎氣，隻說小小孩，卻有這樣的不安分，哪怕是嚴加管教，往後怕是會給白家帶來諸多的不麵，甚至是……變故。更重要的是，當年那增德大師說上似附著不屈冤魂，憤懣恨怒，怕是會大鬧人間，說是災星、克星都不為過。

這話太狠了。

白老爺也被嚇得夠嗆，臉難看。

而年的言昳，其實在生母去世後約約也知道，所有人捧著卻未必有人。白旭憲哪怕寵溺,卻也不陪伴，更何況他又娶了新妻子。

所以增德大師給看相之後說了這些話，心裏知道這些話不得了，可能會害慘，更覺到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和嘲笑，直覺上想讓他閉，竟拿起茶杯就往增德大師頭臉上扔過去！

大師也沒想到這等脾氣，竟然沒躲開，被杯蓋砸出了個豁子，當場就順著茶水流下來。

傷是不重，看著水橫流太嚇人。增德大師一頭，也傻了。

好家夥，他走南闖北演了這麽多年，又不是東北串臺喊麥皮大姐，他的表演係裏可不包括這種武活。

增德大師起怒噴，“我靠”才說出口，驚出一虛汗，連忙改口，往旁邊白旭憲上一倚，捂頭道：“我靠靠你行嗎？”

白旭憲：……？

但言昳一下子做實了增德大師的話。

白旭憲寵寵慣了，當時雖然震驚憤怒，但隻是不輕不重的罰了足抄經而已。而增德大師挨了打，流了，這可是另外的價錢，他必然要討回來。

言昳不知道他是怎麽討回來的，但本以為不過抄經三五日，卻被白旭憲關了一個多月。這期間，白府上還辦了一次焰火法事，似乎引得府上人心惶惶，更加篤信增德大師了。

等閉結束後，白旭憲的態度大為轉變，本來驕縱寵溺的嫡，竟讓他避之不及。甚至後來過了幾年，增德大師又來到府上，對著當時已經不寵，甚至全家厭惡的言昳，說是惡鬼上，要用鞭條打，煙熏火燒才能驅鬼——

差點因為增德大師幾句話，被折騰的差點丟了命。

這些都是後話了。

增德不死，就隨時有再重蹈覆轍的風險。

而當年，增德大師的出現，直接關係到了另一件大事。

言昳閉期間上林書院開始公布生徒名單。

白老爺本早有意讓頑劣聰穎的言昳去書院讀書規訓，上林書院算是京師王公貴族破頭的知名書院，白老爺也是用了早年間的關係才給言昳安排了一個名額，去年便打點好了一切，隻等學。可當言昳閉出來，才知道白老爺竟然讓白瑤瑤頂替的名額去讀書了。

而那時候，白瑤瑤剛從鄉下的別院被接回來，認識的字兒都得可憐。

隻覺得不公，找白旭憲去理論，回應的隻有怒火和掌。

當然，白瑤瑤進書院，才是原著中收割青梅竹馬的關鍵，一開始還講講因為基礎差腦子笨遭到排，但各路男角出麵幫，教，甚至被笨笨又努力的樣子。

但三章之後，學習就了背景板，白瑤瑤比心理輔導老師還忙，天天就給這個吹吹傷口，給那個眼淚，用善良天真讓照進一眾男主男二的心裏，了最起碼半個書院的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