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刷刷砸中了前座的徐晚星。

意料之中的吃痛聲的確響起，然而並不是來自喬野。

徐晚星不可置信地捂住後腦勺，回頭死死瞪著喬野。

而後者慢條斯理係好了鞋帶，直起來看著，挑眉：“怎麽，被砸了？”

徐晚星剛想罵你個王八羔子，就見喬野一臉淡然地回過頭去，對春明說：“發作業不能好好發嗎？每次都飛來飛去的，這不，又砸到人了。”

春鳴：“……”

徐晚星：“……”

春鳴無助地看向徐晚星：“星姐……”

徐晚星捂著後腦勺，咬牙切齒擺擺手，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行啊，姓喬的還吃一塹長一智了！

還是課間。

喬野從教室外歸來，手裏拿了瓶礦泉水，約莫是從小賣部回來的。

坐在教室門口的於胖子吹了聲口哨，徐晚星立馬戒備起來，表麵上還裝模作樣在寫理題。

幾乎是喬野從桌邊經過的一剎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右。

誰知喬野就跟腳下長了眼睛似的，抬的一瞬間，在空中停頓片刻，然後一腳踩在了的腳背上。

徐晚星哎喲一聲，痛得立馬回腳來。

喬野仿佛這才注意到橫在過道上的，驚訝地垂眸看了眼：“踩著你了？”

“……”

徐晚星氣急敗壞地吼了句：“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

“那你是瞎了嗎，看不見這麽顯眼一條擱在這兒？”

“那你瞎的比我更厲害，看不見這麽大個人杵在這兒。”喬野雲淡風輕地衝微微一笑，“真是對不住了。”

“……”

徐晚星破天荒有了殺人滅口的心。

好在報複行也並非全然落空，也有占據上風、計謀得逞的時候。

譬如說，當梁子越結越大，又找不到辦法製裁喬野時，了腦筋，抓住了他的肋下手。

那家夥不是幹淨嗎？不是惜課本嗎？

徐晚星開始趁著課間，隔三差五就作幅度巨大地站起來，猛的一下帶了後座的課桌，晃得他桌麵和屜裏的書嘩啦啦往地上掉。

當然也學會了喬野的微笑技能，反正對方越生氣，越是要笑做出無辜臉，對不起三個字能完堵住他的。

然而這一招終結在大掃除時，因為地麵剛被拖過，漉漉一片，能瞬間將課本浸漬得麵目全非。原本沒有想過做得這麽過分，書上沾點灰塵是能想到的最壞結果，卻不料又一次報複過了頭。

功看見喬野黑了臉，用死亡凝視森森注視著。

那種心涼的眼神令有一瞬間的退卻，看見地上麵目全非的書時，原本準備好的微笑技能也僵在邊。

兩人有一瞬間的對視，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喬野不發一言蹲下去，一本一本拾起書。整個過程仿佛格外漫長，也短暫得驚人。

徐晚星最終沒能克製住自己，也蹲了下去，隻可惜剛撿起一本，就被他一把奪過。

“不需要你假好心。”他冷冰冰地說。

徐晚星蹲在那裏，站起來也不是，繼續幫忙撿書也必然遭到拒絕，最終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這一次不是揶揄，也不是為了氣他。

是真心誠意在道歉。

喬野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抬眼看一看，隻沉默著撿起了全部的書，用紙巾拭著漉漉的封麵。

一整包都用完了。

徐晚星從屜裏拿出自己的紙，笨拙地往他桌上放，卻被他輕描淡寫的一揮手掃落在地。

“我說過了，不需要。”

“……”

徐晚星撿起自己的紙，一言不發塞回了屜。

當天放學時，目送喬野離開教室，把春鳴和於胖子等人住了。

“明天開始，不用針對喬野了。”

於胖子訝異地著：“怎麽，他道歉了？”

“沒有。”

“那幹嘛停下來啊？說實話，第一次遇見能跟咱們針尖對麥芒的，這覺就像……”他琢磨片刻，咂咂，“棋逢對手，旗鼓相當，還有意思的。每天就琢磨著怎麽跟他對著幹，他又能想出什麽招數回敬給咱們——”

“你可閉吧你。”春鳴眉頭一皺，“他隻有一個人，咱們足足六個人。人數懸殊這樣，還能打個平手，也不嫌丟人。”

於胖子毫不引以為恥：“他本來就是學霸嘛，智商高。咱們是六個臭皮匠，頂他一諸葛亮。”

大家嘻嘻哈哈，隻有徐晚星沒有笑。

春鳴察覺有異，側頭看著：“怎麽了？”

徐晚星頓了頓，說：“就當我良心發現吧，人家一初來乍到的新人，被我們弄得沒人敢接近，整天跟個孤家寡人似的……也怪可憐的。”

大劉了起來：“喲，徐晚星你還有良心這種東西——”

話說到一半，被沒有良心的徐晚星冷冷一剜，住了。

“總之，就到此為止吧。”徐晚星背上書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

夜市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秋好一陣了，天氣終於不再炎熱，出門散步的人也多了起來。而興旺茶館不論春夏秋冬，四季都是一樣，店如其名，很興旺。

徐晚星在茶館外麵的抄手攤子上忙碌著，今晚異常沉默。

徐義生側頭瞄了好幾眼，好不容易空閑下來時，才一邊碗一邊問：“你今天怎麽了？”

“沒怎麽。”

“沒怎麽幹嘛不說話？”

徐晚星翻了個白眼：“我說話您嫌我聒噪，不說話您又質問我為什麽不說。您老人家可真難伺候。”

徐義生一個暴栗敲在頭上：“有你這麽跟你爹說話的？”

說話間，老板娘出現在茶館門口，朝徐晚星招招手：“晚星，來來來。”

接下來，徐義生抗議的話被視若無睹，徐晚星被老板娘抓去當壯丁，湊了一桌麻將。

“張姐，晚星都高二了，不能再幫你湊數了！”徐義生急得跳腳。

“來，就是不幫我湊數，不也一樣沒學習，還不是在幫你守攤子？”張姨翻了個白眼，“行了，別囉嗦，還是老規矩——牌呢，晚星幫我打，輸了我付賬，贏了錢歸。”

徐晚星在玻璃門後衝老徐笑得一臉賊樣，揮揮手，瀟灑地上桌了。

打從記事起，就在這茶館裏外長大。

別的孩子在家待的時間最多，隻偶爾往外跑，和同齡人一起玩。卻不同。

徐義生三十五歲時有了徐晚星這個兒，因是單父親，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姐妹，隻一個人孤零零地帶著。因此，不論擺攤還是去任何地方，他都隻能把兒拴在邊。

徐晚星年紀還小時，就知道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仰頭看著父親擺攤，衝客人們叔叔阿姨、爺爺地得歡。

客人們見長得雕玉琢、煞是可，總忍不住的頭。

也不生氣，隻笑嘻嘻說：“了頭就要多買一碗！”

客人忍俊不，衝徐義生說：“老板，你這兒可真會做生意，小小年紀就有經商頭腦了！”

徐義生可不高興聽見這話。¤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他的兒才不會繼承他的缽呢。晚星這麽聰明，將來一定會大富大貴，活得比他更像個人樣！

興旺茶館的老板娘張姨看徐晚星人小可憐，不忍心讓跟著徐義生在外頭風吹日曬，便把小姑娘招呼進了茶館。

畢竟徐義生也在的茶館外做了這麽多年生意，大家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說不清是誰沾了誰的，反正在茶館外擺攤，徐義生從來不用發愁沒有顧客。而攤子開在的茶館外，這興旺茶館的生意也總是比別家茶館來得好。

大概是互惠互利，天長日久的，大家也像是鄰居一般互相照應了。

“今後你就在張姨這兒待著，讓你爸自個兒做生意去吧。”張姨徐晚星的頭，憐地讓坐在了櫃臺後，騰出一小片桌子給，“喏，外麵熱，就在這兒玩吧。”

後來，徐晚星上學了，開始在櫃臺後做作業。

隻是每當作業做完了，也閑不住，不肯隻待在櫃臺後這掌大的天地裏，便幫著張姨端茶送水，順便待在麻將桌旁饒有興致地旁觀。

後來，天賦驚人的徐晚星看會了麻將。

再後來，不懂規矩地出言指點某位客人，那人當場贏了個清一大滿貫。徐晚星被張姨拖走，後者還不住地跟其他三位客人道歉。

後來的後來，初生牛犢不怕虎，在某桌湊不齊人數、三缺一時，當仁不讓地坐了下來：“張姨，我幫你湊個人頭唄。”

那一天，贏得三個年人臉都黑了。

“杠。”

“清一。”

“清對。”

“大對，自三家。”

“對不起，我又胡了。”

小小年紀的仰著一張天真稚氣的臉蛋，聲音清脆，牌技嫻。張姨在櫃臺後看得眼睛都直了。

後來的後來，就了興旺茶館湊人頭的常駐嘉賓。

徐家條件並不好，全靠徐義生擺攤賺錢。小本生意，勉強糊口，而老徐對兒百般嗬護，雖然嚴厲是嚴厲了點，但任何同齡人擁有的質條件，他都義無反顧提供給徐晚星。

於是張姨也從不貪圖徐晚星贏的牌錢，總是手一揮。

“這點小錢，你自己收著吧。”

徐晚星贏多輸，並且基本穩贏不輸，贏來的錢總能補家用。後來徐義生幹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也不知是從小看牌打牌鍛煉出了徐晚星過目不忘、心算速度驚人的理科天賦，還是過人的理科天賦帶了打麻將的技能。總而言之，徐晚星就在這樣的氛圍裏長大了。

夜裏十一點，徐義生惆悵地從茶館裏把徐晚星逮出來。

“夠了，別打了。我繼續擺攤，你給我麻溜地滾回家洗洗睡了。”

“別啊，爸我這正贏錢呢！”徐晚星樂嗬嗬地從包裏抓出一大把零錢，“你敢信，打兩塊的我贏三家，倆小時不到，都進賬兩百八了！”

“你明天還上不上學了！”徐義生咆哮。

“上學能值幾個錢啊？將來工作了，說不定還沒打牌賺得多呢。”徐晚星嘀咕，冷不丁被徐義生一掌拍在後腦勺上。

“老子辛辛苦苦養你這麽大，不是為了讓你當個賭徒！”徐義生是真的生氣了，指著清花巷的方向，“你給我滾回家去！從明天開始，我不要你來攤子上幫忙了！”

這一幕被加班回來的喬慕撞見了，腳下一頓，自行車剎在路邊。

與他同行的，是清花巷的另一位住戶，傳說中的老李。就是因為他，徐義生才對喬野起了賊心，試圖撮合兒與他為學習小夥伴。

老李也是喬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