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方遲接到母親的電話：

“給你安排的新工作，明天該開始了。”

“好。”

“那掛了。”

“晚安。”

電話那邊傳來“嘀嘀嘀”的聲音，母親真是掛電話掛得爐火純青。還是用網絡電話打的，即使在方遲這邊查通話記錄，也很難定位電話的來源。自父親去世後，母親就一直保持著這份警惕，甚至和的對話都是寥寥幾句。方遲早已經習慣了。

臨睡之前，忍不住又登錄了一次，想看看しと的avatar有沒有在線，然而虛擬對話係統上的賬號名稱仍然是灰的。

“等下我查查看……唔，我們這邊的後端記錄顯示，しと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登錄就是你跟我說的那次，4月7號。”

帶著暈的avatar投影隻有頭在，僵地站著——顯然他正在床上躺著，懶得穿全的力反饋設備，隻戴了個虛擬現實眼鏡。

可能是冷卻期。一般來說，人們在犯了錯被抓到之後，都會本能地選擇偃旗息鼓一陣子，有可能是在試圖改正，也有可能是為了避避風頭，總的來說都是趨利避害。就像小孩上學遲到被老師抓到，然後就能準時一個星期；小被警察抓住，後麵就能規矩個大半個月。這都算是冷卻期。

“需要我把しと的賬號凍結麽？”問方遲。

“不要。”方遲搖頭說。忽的，一個念頭猛然閃過的腦海，“你說凍結？”

“是啊。”有點疑，“しと的avatar被冒用，這屬於非正常活賬號，我有權限凍結鎖定。”

“不是……”方遲使勁想著，試圖抓住剛才的那個念頭，“你們……你們設定的一個賬號的自死亡時間是多長？”

“自死亡？哦明白你的意思了。一個賬號長期不登錄，超過六個月時長，就會係統默認死亡，送墓地。”

方遲飛快的翻著日曆。注意到了兩個日期——

4月7日，恰好是盛琰死去整整六個月的時間。

4月2日，是網安局方正式向公眾發布“獵狐行”報告的時間。因為網安局部經過了長期的爭論、調查和協調安排，所以這份報告拖了很久才發布。在這份報告中，首次公開了那次獵狐行的時間，以及盛琰和的遇難況。

顯然也反應過來了，他的avatar張開，發出一個機械的、帶著抖的聲音：

“那人登錄盛琰的賬號，是為了讓しと繼續活著！”

是的。那個人選擇在4月7號登錄しと的avatar，絕不是偶然。

方遲記得清清楚楚。4月2號那天是清明節，母親帶著和姐姐方媛去冷泉陵園給父親祭奠，何心毅陪同著，以防萬一緒失控。那天網安局的公報出來，整個網絡都轟了。坐在車裏，一路也看到街道上所有的電子大屏中，都在轉播這條新聞。

一個人再怎麽獨居避世，也不大可能逃得過那天的新聞轟炸的。在如今這個世界，信息幾乎無孔不。

所以有足夠的理由推斷，那個人，在4月2日，就知道了盛琰遇難的確切日期。

那麽那個人為什麽沒有在4月7日之前登錄しと的avatar呢？

是因為還沒有功破解，所以登錄不上去麽？調用後臺登錄數據顯示，盛琰的賬號並沒有發生多次嚐試破解的行為。4月7號的那次登錄，是靜脈驗證一次功的。

所以那個人之前就能夠登錄しと的avatar，隻是從來沒有嚐試過。到了4月7號那一天，那個人很可能才最終下定決心，登錄しと的avatar，保持其活躍度。

那麽那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做？還申請查看了しと的財富賬戶記錄，發現しと的avatar被登錄後，也沒有發生任何資金上的流和流出。

看起來那個人利用しと的avatar，也就去“大富翁”裏麵去逛了一趟而已，甚至都沒有買一枚銀幣。

真是一個單純的人。

可是似乎又不那麽單純。剛立的時候，盛琰還在上研究生，學生總是對一切新鮮事都懷有極大的好奇心並且有著足夠的時間去嚐試。所以他在第一時間注冊了，しと也因此為上最早的avatar之一。

盛琰是個有個的人，也極聰明。他追隨著的每一次功能更新，玩也有自己的一套獨特玩法，譬如他那把奇長而烏黑的刀，如何召喚、如何發揮各種不同的功能、如何變化，都是他親自設計的一套“盛氏”作方式。

要知道一般的玩家玩兵，都隻是使用上的默認功能而已。

那個人第一次登錄しと的avatar，就能練作那一把刀，方遲自認即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所以那個人到底是誰呢？和盛琰究竟是什麽關係？

方遲上班的路上，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甚至把盛琰人際關係中所有的人都梳理了一遍，然而沒有一個能與那天看到的“しと”相擬合。

略微失。難道盛琰還有什麽朋友是不認識的麽？

抑或，那個人在虛擬世界和在現實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兩幅麵孔？這種況倒是常見，但這樣一來，就更難確定了……

快到燕大的時候，方遲突然收到了發來的一條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guest的真人了！！！！！”

方遲一頭霧水，回複：“真人？”

“不不不！avatar！！！”

“嗤。”

“啊啊啊你們這些隻會追明星的人們本不懂！中，明星每天上線的概率是84.6%，所以作為一個有管理員份的人來說，哥隻要想看到明星，隨時都能看到！但是guest呢？！你知道嗎！過去三年，第一年他上線一次，11分鍾23秒。第二年上線四次，每次不到五分鍾。第三年，也就是去年，他上線三次，其中一次不到一分鍾！！！這意味著什麽？哥用管理員份穿梭過去的時間都需要15秒，說話說快點每秒鍾三個字，說不到135個字他就下線了！你說，看到他的avatar的概率低不低，低不低！你就說低！不！低！”

“哦。”

“媽的，算了。你不懂哥的心！”

“guest這次上線做什麽？”

“這次上線似乎不是為了網絡安全的事兒。我是在藥監局那裏發現他的。他在那裏發了個公告，說一個什麽……’瑞長生’的製品公司非法采，所生產製品中可能含有病毒，危害患者安全什麽的，請求藥監局調查。”

製品……不知為何，方遲突然就想起那個名丁的小男孩來。如果他的確是友病的話，他應該也是需要這類製品的藥的。

那邊還在興地滔滔不絕：“艾瑪，哥進太晚了，錯過了guest的活躍期。你知道guest最牛的地方在哪裏吧？這世界上沒有他突破不了的係統！靠，羨慕！嫉妒！但是哥不但沒見過他破解係統的颯爽英姿，就連他的avatar都沒親眼見過！這次哥發誓一定要去看看他長啥樣，沒吃過豬總要見過豬跑吧？幸好哥之前做了萬全的準備，簽名本隨時帶在上。哥用管理員穿梭特權’嗖’地一下就過去了，哥說，guest，給我簽個名吧！……”

“簽了嗎？”

“沒簽啊，他說沒帶筆。然後’嗖’的一下就下線了。”

“那你嘚瑟個什麽勁兒？”

“他跟我說話了啊！！！我聽到他聲音了！很年輕啊！很好聽！喂，你說，是不是聲音好聽的人，往往長得也特別帥啊？”

不想提醒他guest的聲音有可能由聲音合作出了改變，方遲沉默了一會兒，道：

“，我覺得你有出櫃的傾向。你要是真出，我支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