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德擺了擺手，道：“嗨，有什麽啊？不過是場上的齷齪事罷了。你們吶，論破案，本不如你們倆。但論這場裏的道道兒，你們倆可就差遠嘍。”

頓了頓，他端起茶湯，地抿了一口，將其中的關竅娓娓道來……

酷吏之名響天下的來俊臣，他之所以最得聖眷，是因為他辦的謀反案最多，株連最廣。

但是，天下哪有那麽多的人真想著造反啊？這太平年月裏，哪來的那麽多謀反案啊？

所以為了要保住聖眷不衰，他來俊臣就得想辦法，他要把不是謀反案，又能攀扯謀反案的案子，辦謀反案！

眼下，蕭廷的案子就非常適合。

因為他的份是戶部侍郎家的公子，這死者的份簡直就是構陷謀反案最好的胚子。他的份，他的詭異死法，酷吏們可以做到讓世人們有無限的想象空間。

麗競門隻要搶到了案子的查辦權，他們就可以胡構陷，構陷這兇手的目標僅僅是殺了蕭廷呢？還是要震懾戶部侍郎蕭華？

兇手用的什麽手段殺得他？是不是行了當今聖上最為忌諱的巫蠱之事？這幕後行使巫蠱之人是誰？最終的目標又有可能是誰?難道是當今……

隻要來俊臣有心，就足以辦一場滔天大案。

依著麗競門的風格，完全是人有多大膽，案就可以構陷多謀反！

……

紀青璿帶著不良人突然出現在升平館命案現場，一開始朱有德還有些琢磨不，但是紀青璿表示要將此案查辦權拿過去時，他已經約猜出了一些。

後來手下不良人在邊耳語，麵異常，甚至搬他義父徐有功出來，朱有德已經猜出了一大半。

能讓不良司這麽著急來搶一樁命案的查辦權，無非就是老對手麗競門出了。

為了驗證猜測，他將人撤回萬年縣衙後，他讓管家朱勇去現場盯梢。果不其然，不良司的人前腳剛走，麗競門的人便後腳火急火燎抵達了升平館。

“麗競門可不是說理的地界啊，還讓不良司和他們鬥吧，跟咱們萬年縣衙無關咯。”朱有德說到這兒，整個人輕鬆了些許。

郭燁聽到這裏，也是微微了額，不一陣陣後怕。以他的機靈勁，怎麽會猜不出其中利害關係？

如果當初朱縣令答應了紀青璿征用他們協助查案的提議，這事兒豈不就是和自己有關了？

乖乖，那可是睚眥必報、濫殺無辜的麗競門！

他們奈何不得徐有功的義，還奈何不了自己這小小縣衙的捕頭嗎？

朱有德之拒，對他和陸廣白有再造之恩吶！~

當即，郭燁麵一正，道：“所以，今日若無縣尊識破那小娘皮兒的損招兒，我和小陸就真的離死不遠了。多謝縣尊救命之恩！”

陸廣白也是一揖，道:“多謝縣尊救命之恩！”

二人齊施一禮。

朱有德揮揮手，不以為意道：“莫要多禮了，你倆都是本瞧著進的縣衙，都是本的己人，不用那麽客氣。再說了，紀小娘子也沒你們想的那麽壞，麗競門再兇，嗬嗬，他們不良司也不是好惹的。要是二十前啊，這大唐不良司……”

“哦？莫不是不良司還有什麽辛典故不？”郭燁心裏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起。

誰知朱有德卻是“啊~”的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略顯疲憊地道：“不扯這些閑篇兒了，本累了，你們也回去歇著吧。”

“是，屬下告退。”看朱有德的樣子，還真是累了，隻是剛才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蔫兒的？

郭燁自然不敢再追問。

二人剛到門口兒，郭燁又被朱有德住了。

朱有德吩咐道：“對了，你既然在紀青璿麵前提過，昨夜小六小六見過蕭廷紅著眼珠子在咱們縣衙院裏走，那不良司的人肯定得來要人。你們通知曹小六，去鄉下躲一躲吧。莫要攙和上不良司和麗競門的渾水！這年月，多一事，不如一事哦。”

“屬下遵命。”郭燁急急應道。

……

出了宅，郭燁也是一陣暗裏費解琢磨。

朱縣尊今年不過四十多歲，正是盛年，怎麽剛說了一會兒話，就力如此不濟？看他那副樣子，連天打著哈欠，又不似做偽。

該不會是……得了什麽病吧？

長安城以朱雀大街為界一分為二，一半歸屬長安縣，一半歸屬萬年縣。這萬年縣縣令，領長安城五十四坊轄區，可不是尋常縣的縣令能攀比的。但朱縣尊這懶趴趴的樣子，哪裏是一個正當盛年，運不錯的員應有的樣子？

對於郭燁來說，朱有德不當當是萬年縣的一縣之尊，他還是自己的伯樂，更是一個慈祥的長者，對自己如同對自家子侄一般護。說擔憂朱有德的，的確是出於肺腑，而非下屬對上的攀附。

“怎麽？郭捕頭還在想曹小六之事？”陸廣白的聲音將他驚醒。

小六兒的事兒？

郭燁點點頭，道：“是啊。當初我就不該在紀青璿麵前提小六兒的，現在可好，把他也牽扯進來了。小六去鄉下，你說這小子能願意嗎？長安城繁花似錦，去鄉下能甘願？”

“不願意也沒轍兒了。”陸廣白難得寬道：“這也不能怪你。誰知道蕭廷的案子，把麗競門也牽扯進來了呢？”

話雖如此，郭燁還是難以釋懷。畢竟自己欠，把小六牽扯進來了，這回好了，要讓小六去鄉下住一段時間了。

曹小六的父親曹德貴，曾經是萬年縣的衙役。兩年前，曹德貴在抓捕賊人的時候因公殉職。朱有德為了照顧曹德貴的家人，將曹小六補進縣衙當差。

所以，他雖然是萬年縣年紀最小的衙役，卻比自己早進縣衙一個多月。

自從自己展了幾手“骨辨生”的所謂玄門本事之後，曹小六就視自己為偶像，了自己的跟屁蟲兒，什麽幫忙打酒啊，收拾床榻啊，小六隨隨到。對於小六，郭燁是有的，這小六了要是去了鄉下，邊可就沒了熨帖的小兄弟了。

……

……

找了一通，郭燁和陸廣白在縣衙沒找著曹小六，聽衙役們說，他好像回家去了。

曹小六的家就在崇仁坊，離著萬年縣衙不遠。沒用多久，二人已經到了崇仁坊，尋到了小六家。

他家還算殷實，是一個獨門獨戶的宅子。

“開門兒！小六子，快開門兒啊!”郭燁輕輕叩打門環。

連了幾聲，小六都沒有回應。

他又再加了幾分重力，叩打幾下門環，院子裏依舊聲息皆無。

郭燁皺眉道：“小六兒不在家？”

陸廣白道：“咱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

郭燁沒好氣兒地搖頭道：“誰知道這小子跑哪裏瘋去了？去哪兒找啊？要是被不良司的人提走，誒？莫不是……”

“你是說不良司的人已經先咱們一步，帶走了小六？”陸廣白又重重叩了一下門環。

“小陸，你且讓一邊去！”

他推開陸廣白，然後自己接連後退幾步，側著子，猛地往門上撞去。

砰砰砰！

哐當！

接連數下之後，大門被撞開，郭燁和陸廣白飛奔。

小六家的院子裏一切照舊，沒什麽異常。

但屋門卻是虛掩的，輕輕一推，房間的場景一覽無。

郭燁臉煞白，聲音抖著：“小…小陸，咱們的確……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