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空氣裏還殘餘著硫磺和烈酒的味道。他陶醉地嗅了嗅，人間就是這麽有煙火氣，相較深海，他果然還是喜歡這種有溫的地方。

“辦喜事可熱鬧了，我們來得有點晚。”龍君駐足觀，“等下次找戶人家，本座帶你喝喜酒去……”

話音才落，那宅院裏有了異，一個人拖腔走板地哭起來：“我滴乖乖，怎麽又變出一個來？老天爺呀，出妖怪了！”

☆、第28章

“有妖氣！”龍君看著人家的宅頂斷言。

夷波的角搐了下，就算沒有道行也發覺了。踮起腳尖往門裏看，“要多管閑事嗎？”

都說是閑事了，胡手不太好吧！一般況下龍君並不是個有正義的人，如果是自己的責任，逃避不了沒有辦法；不是自己的責任，隨便看個熱鬧就行了，最好是不要攪渾水。

夷波聽裏麵的哭喊，覺很心酸，“幹爹有辦法，管管？”

龍君搖頭，“本座不問俗務很多年，手不得當，有損我大神的威儀。這種蒜皮的小事，讓重明鳥去管就好了，世間萬，各有各的法門，撈過界吃力不討好，說不定還會惹一。”看看天，月亮爬到了半山腰，他掐訣準備騰雲，雲霧漸起，忽然從門裏竄出個人來，一把抱住了他的大，他駭然，“什麽人，膽敢無禮！”

底下人抬起一張灰敗的臉，褶子百結還要強裝笑臉，“小老兒仙家指點，說今日有大神路過我家門前，千萬要請大神喝杯水酒。大神賞個臉吧，見麵就是緣分嘛，您踏進我家門檻，寒舍蓬蓽生輝。您看這麽好的機緣，您千萬不能走……”

龍君抖了兩下，“老者，你認錯人了。”

那老頭抱著大不放，“絕對沒有，您如此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一看為人就很正直。”

龍君很為難，“長得帥不一定就是大神啊！”

“難道您要否認您是大神的事實嗎？既然不是大神，就不會騰雲駕霧。”那老者幹脆躺倒，“您要走可以，從我上碾過去吧！”

簡直就是明晃晃的瓷，現在的老人太不好惹了。龍君有點生氣，“誰說我是大神的？他出來當麵對質！”

老者勾起頭說：“我家允文允武財智非凡的灶王爺，他說今日有吉星路過，能保家宅平安，所以無論如何要請上神到我家坐坐。”

龍君擰眉唾棄，“原來是他！”說的好聽，什麽請進家裏坐坐，剛才院裏哭聲震天，難道以為他聾嗎？可是走不掉，也是件相當麻煩的事，背上的魚說：“郎君神通廣大。”是讚他進去降妖伏魔的。

那老者翻站起來，兩手抱拳對他們拜了又拜，“夫人俠骨，太難得了。上神您累不累？小老兒來替您背……”

龍君心裏不太痛快，扭避讓開，自己背著夷波踏進了院子。

賓客還未散，一大群人聚一堆竊竊私議著，紅綢妝點的門楣底下站著新郎，正呆若木。兩個長相打扮一模一樣的新娘子嚶嚶哭泣，邊哭邊相互指責：“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夷波探出頭，輕聲說：“齊人之福？”

哪裏是齊人之福，雙方對峙，必有一方是假的。龍君回詢問事經過，新郎的母親聲淚俱下地描述：“上年請婆拉線，小兒聘了船湖蔣家的姑娘為妻，今日姑娘娘家送親來，魚軒（婦人用車）裏下來一個，喜娘攙進去拜堂了。可是前腳走，後腳又出來一個，長得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連耳朵底下的痣都分毫不差……上神請看看，我們眼凡胎分辨不清，還請上神替我們做主。”

龍君確實有分辨妖原形的能力，但也僅限於活的。現在看那兩個新娘子，皮囊之下實打實，且一舉一毫無二致，想來其中一個必定不在五行中。

夷波信心滿滿，“郎君看穿！”

他輕輕囁嚅了下，“本座看不出來。”都怪那個灶君，看家護院是他的職責，半路上拉個人就拿來湊數，這種行為簡直可恥！

夷波有點失，一直以為龍君是無所不能的，為什麽連個贗品都分辨不出？抓住他的肩頭搖晃，“用力一點。”

這不是用力就管用的，龍君歎息：“本座的龍眼隻看活，看不了魂魄。那東西是個鬼，本座又不是鍾馗，這事不歸我管。”

眾人聞言一陣，更加到恐懼了。鬼怪對於凡人來說隻可敬而遠之，一旦沾染倒運十年。現在來了個鬼媳婦，要在這裏安家落戶，那還得了！

新郎的母親連哭帶喊，“上神您一定要替我們想辦法，今天要是沒有個決斷，鄙宅就要出大事了。”

如此隻有請新娘娘家送親的人驗證，問一些過去的瑣事，答得上來的是真，答不上來的必然是假的。可是這隻試圖冒名頂替的鬼做足了功課，連人家馬桶放在哪個方位都如數家珍。夷波看看龍君，又看看新郎，“幹脆兩個都收了吧！”

新郎慌忙搖頭，表示無福消。家裏人想盡了辦法，依然無果。龍君負手問新郎，“和尊夫人悉嗎？我是說私下裏的。”

新郎秒懂，紅著臉笑了笑，“必須的。”

龍君掌道好，“那就逐個進去談談人生吧！”世上的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一個人不可能做到和另一人分毫不差，也許語言作上能夠模仿，但是到了某些特定的場合，總會有些區別的。

但是新郎有顧慮，“要是我到傷害怎麽辦？”

龍君說：“要傷害早就傷害了，人家可能隻是想和你做夫妻。進去試試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新郎想了想，狠狠一跺腳，牽起一個就進了房。剩下另一個排隊等候的新娘子哭得很傷心：“郎君……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夷波跳下來，茫然看著房方向，“幹什麽去了？”

龍君拂拂袍角，“檢查。”

夷波窮極想象也難以理解檢查裏麵包涵了哪些容，便挨在他邊，輕聲說：“新郎不好看，為什麽搶著嫁給他？”

龍君自信滿滿地微笑，“像本座這樣貌和智慧並重的，到哪裏去找？凡人嘛，勉強過得去就可以了，要求不能太高。”

新郎的父親端了兩碟點心上來，拱手嗬腰：“上神，小兒的安危無虞吧？”

“無虞，最多勞點兒。”龍君撿了個杏花遞給夷波，“慢慢吃，別噎著。”

老者又猶豫，“人鬼殊途，/媾……不要吧？會不會被吸氣，對將來的生育有沒有影響？”

還要包人生兒子嗎？龍君不耐煩地別開臉，“隻要那隻鬼不是存心害他，一次不要。用右手還有損耗呢，何況這個！”

這下老者不好意思再問了，心想這位大神真是中人，說話一針見，斬草除。

夷波聽不懂他們的談話容，追著問：“/媾是什麽？”

龍君尷尬地咳嗽一聲，“就是尾。”

這下明白了，立刻漲紅了臉，扭扭抱怨：“郎君太不矜持了。”

龍君無語問蒼天，是執意打聽的，不告訴，又要追著問半天，煩都煩死了。一旁的老者和夫人都訕訕的，大神的世界他們不懂，一些學較高的專業名詞也沒有必要探究。眼下隻要兒子能從裏邊活著出來，別的都不是最要的了。

大家翹首以盼，等了三盞茶工夫，新郎打著飄現了。忙上去問怎麽樣？他搖了搖頭，“難以分辨。”－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還有一個呢，要驗當然得一塊兒驗，於是剩下那個新娘子也被推了進去。

這麽連軸轉，鐵打的子也吃不消，新郎的母親擔心不已，人搬了個香案來，點上香放在龍君麵前。自己抱著團跪下，雙手合什不住向龍君祝禱：“上神保佑，保佑我兒天賦異稟，強健……”

有現的神仙，不拜浪費了。等待房出結果的同時，眾位親友也沒閑著，紛紛敬香上供，從兒孫滿堂求到六畜興旺，幾乎把所有能想到的都了一遍。煙霧後的龍君被熏出了兩眼的淚，直接石化了。

“本座……”他喃喃自語，“好想擺尾。”

那可不行，神龍擺尾是要引發暴雨和龍卷風的！夷波忙安他，“郎君，神格高尚。”

所以高尚的人必須忍常人所不能忍，他隻得咬牙撐住。

又過了四盞茶工夫，新郎拌著蒜出來了，跌跌撞撞到了龍君麵前，“上神……都一樣啊。”

連那種非常時期的表現都沒有破綻，看來這個鬼的能力不容小覷。不過堂堂的龍君是不會被小困難打倒的，這是他出狠招了。命人搬一張桌子過來，教新娘的陪房說了一段話，然後一手執刀，在邊上靜待。

那陪房巍巍站了出來，“我家娘子在閨中常玩翻桌子的遊戲，”指了指麵前的八仙桌，“能翻過去就是真的，翻不過去就是假的。”

龍君比了個手勢，“翻不過去的就殺掉。”

兩個新娘，表現各異，一個聞言嚎啕大哭，另一個把子往腰間一塞，就邁了過去。

也就是一瞬，龍君手起刀落，邁過去的那位還沒站穩就首分離了，在眾人的驚呼聲裏頹然崴下去，砰地化了一蓬煙，很快消散了。大家這才明白過來，這就是個套，引那隻鬼往陷阱裏鑽。鬼再明，終究算不過大神，深閨裏的姑娘哪個會翻桌子？鬼卻傻乎乎信了。隻是這一著棋錯，前功盡棄，於是再死一次，這下子隻能做聻1了。

新郎全家對龍君激不盡，齊齊叩首：“謝上神救命之恩，上神功德無量，德澤四方。”

被煙熏火燎了半天的龍君隻想離開這個是非地，把夷波往背上一扔，二話不說，駕起雲頭便逃竄了。

夷波卻還沉浸在興中，“幹爹真聰明！”

龍君定了定神方豪萬丈地回應：“本座生來足智多謀，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夷波對他的仰慕自然更進一層，就是不太明白那位新郎為什麽這樣費時費力地檢查，最後居然一點效也沒有，還是要用龍君驚人的智慧。

嘖嘖讚歎，“新郎這麽累，無用功。”

龍君了鼻子，“本來以為可以兵不刃，沒想到太看得起他了。這世上怎麽有分不清娘子的人，不過他倒是不虧，嘿嘿。”

夷波茫然的一雙眼睛，在星下熠熠生輝，“為什麽不虧？”

“勝在數量，你也知道齊人之福，誰能像他一樣名正言順房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