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響是極清脆的，這一回，不僅三夫人怔住了，便是一貫漠然的沈要，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啊！”

一道慘聲驟然響起，更應著此聲，鶯兒直死死的捂著麵頰，向後連連退去。

蕭子窈這一掌，正是又狠又厲的招呼在了的臉上！

鶯兒雖為下人，卻是在三夫人邊伺候的大丫鬟，在帥府中也算是有些臉麵的，哪裏過這樣的打罵，於是鼻子一，當即嚎啕了起來。

“三夫人，您要替鶯兒做主啊！鶯兒明明什麽都沒做，六小姐卻這樣辱人尊嚴……”

鶯兒沾了三夫人的，平日裏也習得了心養的門道，那一張臉是細皮的，這廂已然浮出了五指印子，紅彤彤的，好不下人。

三夫人扶起鶯兒，一指點住蕭子窈的麵門，怒道：“真是翻了天了！我可是你三姨，你竟敢無故欺辱我的丫鬟！？”

蕭子窈滿不在乎的一笑：“我乃府中六小姐，如何不能管教管教下人？”

斜倚著子，聲冷然，“三姨不會以為我沒聽到吧？方才怎樣罵沈要、罵得有多狠，我就怎樣打這狗仗人勢的刁奴！”

話畢，便是眸一轉，森森的盯住鶯兒道：“你，方才是怎麽罵的，再給我罵一遍！”

“鶯兒不敢……”

“我讓你再罵一遍！”

蕭子窈挑釁至此，三夫人簡直怒氣衝頂，當即喝道：“這姓沈的目中無我，見我來了，既不通傳也不迎接，本就該罵！”

蕭子窈反相譏：“爹爹說過，沈要僅可聽我一人的吩咐，至於旁人——誰也沒資格使喚他！沈要目中本該就隻有我一人！”

蕭子窈大約是真的惱了，這廂怒氣大盛，更顯出十二分的咄咄人。

原是在房中讀書，俄而之間，門外卻傳來幾聲咒罵，平白擾了的清淨。

因著沈要，蕭子窈的心中本就窩了一團邪火，當下便坐不住了。

隻細細的側耳一聽，便聽出那是鶯兒的聲音。

鶯兒字字句句，又尖又毒，竟是罵在了沈要的頭上，盡揀著下賤的話頭作賤人。

如此，蕭子窈便氣勢洶洶的衝出了門去。

實在不得沈要旁人的氣。

沈要分明是的人，喜怒哀樂，隻能為一人爾！

蕭子窈牙尖利，三夫人漸漸的落了下風。

沈要確是蕭大帥親自指名的，本無法辯駁。

於是，三夫人亦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咽，恨恨的看著鶯兒罰。

“都說人如其名，既然你取名鶯兒，那就該有一張巧！來，再罵一遍給本小姐聽聽！”

鶯兒聲淚俱下，如搗蒜般點頭求饒。

“六小姐，鶯兒不敢，鶯兒不敢啊……”

“那就再賞一掌！”

鶯兒捂住臉，哭道：“我罵，我罵！”

“捧臭腳的狗奴才……狗眼看人低的下三流……滿手爛瘡的看門狗……”

這一字一句，罵得極其惡毒，簡直欺人太甚！

蕭子窈怒極，指尖本撅得發白。

這般侮辱，真不知沈要是如何麵不改而默然不發的。

鶯兒罵著罵著，便噎噎的哭不了，聲音也矮了下去。

蕭子窈卻不肯罷休。

“這就罵完了？”

“回六小姐……罵、罵完了……”

“這些話罵的是誰！”

蕭子窈盛氣淩人，鶯兒嚇得雙發，子已然抖了篩糠。

“罵的是鶯兒！是鶯兒！”

蕭子窈出了一通氣，心中登時暢快了許多。

複又轉向三夫人，搭不理的敷衍道：“嗯，下人置完了。三姨究竟所來何事，大可以開始說了。”

眼下的局勢，哪裏還能說得了話！

三夫人咬咬，含恨道：“沒什麽要說的！眼下就快到小年會了，還請六小姐收斂收斂子，這一回，可是要給你挑一挑婆家了！”

蕭子窈冷哼一聲：“隨你們怎麽挑，反正我不嫁。”

話畢，竟是直勾勾的拽住了沈要的手，再一個轉，便將他拖了房中。

蕭子窈轟然摔閉了房門。

三夫人別無他法，隻有忍氣，是吃下這一記閉門羹。

在蕭子窈的房中了如此之大的黴頭，隻好灰溜溜的攜著鶯兒離去了。

那廂，沈要稀裏糊塗的被蕭子窈牽著走，仿佛雲端。

的手心正火辣辣的發著熱，約莫是方才下手狠了，連同自己也一道打得疼了。

沈要心中一，旋即壯著膽子，反客為主的擒住了蕭子窈。

他巍巍的，隻將自己的手背在蕭子窈的手心裏著。

“六小姐，我的手冰，抓著我，手心就不會疼了。”

蕭子窈哭笑不得：“你這是在怪我？”

沈要一怔：“不……我是怕六小姐手疼。”

蕭子窈齒一僵，默了半晌，方才問道：“你這呆子，就這樣默默的挨罵，難道不知道生氣麽？”

沈要那一雙黑瞳沉靜如水，隻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的心裏、眼中，隻有六小姐一人。”

蕭子窈隻覺心跳一、一疏，仿佛溺了水，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呼吸的辦法，口的悶住。

“——我隻有六小姐，所以無論旁人說些什麽，我本不在乎。”

沈要聲沉緩，卻是一字一句，盡數落進了蕭子窈的心底。

而，亦然落進了沈要深潭似的眼底。

捉著沈要眼中愈來愈烈的芒，仿佛是抓住了一塊浮木，隻有的抱著這浮木，才能免於一死。

的心跳與呼吸，全然寄托於此了。

蕭子窈於是抬起頭來，邊笑意全無。

如是說道：“沈要，我不想嫁人，你幫幫我，好不好？”

沈要眸暗烈，他像是著了魔一般，渾的氣力被了個幹幹淨淨，隻能任由蕭子窈將他玩弄於掌之間。

哪怕隻有一次也好，再讓他耽於幻想一次，就一次。

隻因這一刻，映在蕭子窈眼中的，分明隻有他一人啊。

沈要的心底，漸漸的到了匍匐在地的、狗的尊嚴。

此時此刻，他便是拜於蕭子窈榴之下的一條敗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