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是。一個神病患者的妄想，絕不可能同現實中發生的事如此雷同，以致雷同到連一頂帽子、一條圍巾都如此相似。

其實，對這個服刑人員目前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眼下似乎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重要和嚴峻在於，他所說出來的這些，如果不是親參與，是描繪不出這些細枝末節來的……必須對他嚴加看管，迅速進行詳細的偵查和了解。

羅維民首先查看了一遍趙中和放在辦公桌上的近期偵查工作筆錄。趙中和在日常工作上是個大大咧咧的工作人員，他的工作筆錄似乎也和他平時的個一樣，寫得龍蛇狂舞、行草如飛，好多字本認不出來。羅維民像是在考證甲骨文一樣研究了大半晚上，才算看完了趙中和近兩個月來的工作記錄。讓羅維民到吃驚的是，其中竟有數十是關於王國炎的。

…………

5月24日：

下午兩點在詢問室提審王國炎。原因：喝酒，打人。

問：為什麽喝酒？

答：心裏不高興。

問：酒哪兒來的？

答：程隊長給的。

問：胡說，程隊長怎麽會給你酒？

答：我不知道，你問他去。

問：為什麽不高興？

答：老子整天坐牢，還他媽的能高興了。

問：不高興就打人？

答：老子高興打，你管？

…………

理結果：閉反省十二小時。

6月3日：

中午一時半在詢問室提審王國炎。原因：喝酒，在宿舍大吵大鬧。

問：又是你！為什麽喝酒？

答：想喝。

問：誰給的酒？

答：單科長。

問：又是胡說八道！單科長怎麽會給你酒？

答：信不信。

問：到底是什麽人給你的酒？

答：抗拒從嚴，坦白從寬，不信你問單科長去。

問：單科長什麽時候給你的酒？

答：今天上午剛剛給的，給了就喝，老子什麽時候存過酒？

問：什麽酒？什麽地方給的？給了多？

答：茅臺、汾酒、五糧，老子什麽時候喝過差的酒？是他給老子送來的，就在號子裏。多？多啦！那記得清嗎……

理結果：勞改行評定減二十分。

…………

6月9日：

晚上十二點半在詢問室提審王國炎。原因：喝酒，在宿舍用牙刷搗其他服刑人員的眼睛。

問：誰給你的酒？

答：馮科長給的。

問：胡說！哪個馮科長給你的酒？

答：還有哪個馮科長，馮於奎。

問：一派胡言，每次不是這個給你酒，就是那個給你酒，你裏還有沒有一句真話？老實代，到底是誰給你的酒？

答：老子胡說還是他們胡說？要不是他們給老子酒，媽的這酒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敢是從老子的裏長出來的？

問：上次你說是單科長給你的酒，單科長說你是鬼話連篇……

答：他媽的他才是屁話連篇！老子敢說實話，媽的他敢說實話？他要是說了實話，人頭狗麵地他還能再在這兒當科長？嚇死他！再給他一百個膽子看他敢不敢！媽了個×的，現在的人一個個的都他媽的神經病！老子說了實話，偏說是假話；老子說了假話，偏說是真話！拿假話當真，拿真話當假，都他媽的著老子整天說假話！什麽世道……

理結果：閉反省二十四小時。

…………

羅維民有些發愣地瞅著這些詢問筆錄，好半天也回不過神來。以趙中和的格，他是不會在這樣的詢問筆錄上隨便開玩笑的。他不會撒謊，更不會沒事找事地在這上麵虛構節。看來這些記錄都是真實的，至說的這些話都是真實的。

如果確實是真實的，可就令人不可思議了。

程隊長，也就是五中隊的中隊長程貴華，他對五中隊所有服刑人員勞改造全權負責。

單科長，單昆，古城監獄獄偵科科長，自己的頂頭上司。

馮科長，馮於奎，古城監獄獄政科科長，是對監獄服刑人員進行思想教育、勞改造、減免刑期等工作的負責人。

這些人，可以說都是監獄裏的主管幹部，而他們怎麽會平白無故地長期給一個服刑人員送酒喝？為什麽？如果不是這樣，這些話確實都隻是些鬼話屁話胡話瘋話。那麽，正像王國炎說的那樣，這些酒又都是從哪兒來的？即使拋開這些酒不說，隻從這個服刑人員的行為來看，剛剛減了刑期的一個犯人，怎麽會有如此反常的表現？莫非他剛一減刑神就不正常了？尤其是這種很不正常的行為舉止，本就極不正常……

羅維民努力清理著自己紛的思緒，默默地思考著自己下一步究竟該怎麽辦。

眼前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個看不見不著的巨大的黑，雖然眼下還弄不清楚它的廓和網絡，但他卻約約地覺到了它的存在，同時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引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