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停下腳步後，各個行列的軍練地把所有的命令下達完畢，然後和士兵們一起重現面向揚州。

在鄧名前世生活的那個時代，軍訓更大的意義是提高士兵的紀律，對步兵陣型的要求倒沒有太高的要求。

但在這個時代，則完全不同，剛纔看到明軍整齊地齊步向前時，樑化邊好幾個心腹軍都驚得大張開合不上了。

在這個時代作戰，步兵戰線發生斷裂就意味著距離失敗不遠，行進中維持戰線完整是難度極高的戰作，即使是把速度降到很低也很困難。

但對面的明軍輕輕鬆鬆地完了，數以千計的甲兵以相當高的速度開始機，然後迅速地停止，快則幾秒，慢則十幾秒就完了隊列銜接。樑化邊的將領不是完全沒有見識，明軍步兵作之迅速使得他們完全不會有被騎兵突襲的破綻。

“太快了。”一個將領了眼睛，喃喃自語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敵方將領可能本來不及下定突襲的位置，就算來得及下定進攻決心，騎兵也絕對來不及收到命令並向隊形有缺陷的位置撲過去。而且，明軍所謂的戰線斷裂也只是相對他們靜止不時那完無缺的隊列而言，若是按照一般的標準，他們在高速行進時本就沒發生過戰線斷裂。

和後的手下一樣，此時樑化中也是一陣陣的驚濤駭浪，與明軍剛剛表現出來的軍事素質相比，剛纔那些手的示威簡直就是兒戲。最開始看到明軍那刀削豆腐一般整齊的戰線時，樑化心中已經在暗暗讚歎鄧名練兵有方；剛纔見到明軍用完全相同的作開始前進時，樑化差點也以爲自己眼花了；現在，明軍又一次靜止下來，在一眨眼的工夫又把戰線恢復最開始那種筆直的戰線。

“這是怎麼練出來的強兵啊？”樑化並不知道軍用口令，但他知道就是自己的家丁隊恐怕也無法做到這般如臂使指，而鄧名指揮的並不是幾十、上百的親丁隊，而是近萬甲兵，這已經遠遠超出樑化的軍事認知了。

樑化本就沒有意識到，一支軍隊可以在戰鬥技巧還非常欠缺時，就擁有極爲高超的變換隊形能力。在樑化看來，這些技戰本領應該都在相近的水平上。能夠練地變換隊形，保持齊頭並進就意味著擁有大量的實戰經驗、與邊同伴的高度默契、對軍的無限信任。既然如此，那這些明軍士兵的戰鬥技巧也肯定是樑化難以想象的強大。

“聽說鄧提督能詐敗二十里，然後重整反擊川陝總督……我一直認爲這是川陝總督爲了推卸責任而胡扯的，難道這竟然可能是真的嗎？”樑化雙手扶著牆垛，不由自主地湊前一些，想把對面的明軍看得更清楚一些。

……

“弓箭手，全力攻擊。”隊伍停止後，鄧名馬上嚴肅地下令道，剛纔對面敵軍中響起的吶喊聲讓他立刻意識到，支持對方的不是對清軍的恐懼，而是對明軍的敵意，是真正的鬥志和士氣。

一支擁有高昂士氣和旺盛鬥志的漕工部隊，而且還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裝備，鄧名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不過既然對方鬥志可觀，那不管是否有優良的裝備，鄧名都要認真對待。既然現在對方裝備簡陋得可笑，那就應該馬上發起進攻，免得清軍有機會彌補這個失誤——如果對面的軍隊裝備良而且鬥志高昂，那鄧名無疑要付出大的多的代價。

即使爲此要冒一些被巨炮轟擊的風險也沒有辦法了，如果這些漕工表現出更高昂的鬥志的話，鄧名甚至會讓步兵發起進攻，直接把他們消滅在揚州的城牆前。

董笑野對面的明軍弓箭手已經靠得相當地近，他們已經把手中的弓放平，開始向漕工這邊進行瞄準擊。

一支又一支的利箭飛來，好幾個被擊中的漕工都一聲不吭地倒地斃命，明軍一邊前進一邊擊，漕工的傷亡急劇地增加。很快就有超過二百人被殺死，又有人開始忍無可忍地逃走……明軍越越近，董笑野邊連續倒下兩個人。

“殺賊啊！”董笑野也忍耐到了極限，他一把推開前用作掩的那，一躍而起，揮舞著鐵棒嚮明軍弓箭手撲了過去。

不被到絕境的漕工也被激發出了勇氣，不再低頭徒勞地躲避那必然到來的死亡，而是大喊著舉著扁擔一起衝出。

明軍的弓箭手似乎早有準備，進行了最後一次擊後就迅速後退，奔向後的步兵尋求掩護。看到剛纔還在肆無忌憚地進行殺戮的明軍手逃走後，漕工們更是士氣大振，雙眼赤紅，大呼著追擊而去。

剛追出了不遠，側面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和兇惡的呼喝聲。

“完全沒有章法。”觀戰的鄧名輕聲評價了一聲，對面的漕工已經開始崩潰，但依舊有數百人不退反進，想反擊明軍的弓手。這些漕工衝出來後，明軍弓手稍微後退就把他們的隊形徹底拉散開，早就在側面的準備的三堵牆騎兵發起了衝鋒。

看著那些揮舞著扁擔，向上萬明軍甲士發起衝鋒的三、四百漕工，鄧名又輕聲慨道：“真是可嘆、可敬。”

見到突然從側面殺過來的騎兵後，漕工的勇氣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扔下手中的傢伙，調頭向後跑去。

張易乾和其他二十九名同伴一起發起衝鋒，在都的幾個月，三堵牆進一步強化了他們的戰，無論是這些老一輩的騎手，還是年輕的新人，都把隊列訓練放在首要，不再像以前那樣個人騎就是一切。

三十名騎兵排一排，齊頭並進地發起衝鋒，靠著氣勢就催垮了最後那幾百還沒瓦解的敵兵。

在衝鋒前，張易乾就觀察了對面的敵兵很久，他看到敵兵都穿著破舊的布，拿著棒和扁擔；而己方這邊甲冑煌煌，披甲戰兵、弓手、弩手還有騎兵，稱得上是一樣不缺。

這種場面讓張易乾有一種似曾相識，不，本不是似曾相識，而是非常悉，這不就是他年輕時一次又一次在闖營中面對的場面嗎？

向第一個敵人衝去時，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張易乾還是看到了那個敵人服上麻麻的的補丁，快磨爛的子，還有那著腳趾、腳面的草鞋；在把馬刀高舉過頭頂時，張易乾還看到對方額頭深深的皺紋，如同枯樹皮一般的皮。

“殺！”大喝著揮下鋼刀的時候，張易乾下意識地一轉手腕，同時減輕了手臂上的力量，用刀背而不是刀刃敲擊在了那個人的後背上。

敵人已經開始潰逃，張易乾卻沒有追擊的慾，他著那些衫襤褸，跌跌撞撞逃離自己而去的漕工，彷彿就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和張易乾一起出擊的同伴也都是闖營的老人，在瓦解了敵人最後的鬥志後，這三十名騎兵默契地一起拉住戰馬，沒有一個人發起追擊。他們靜靜地排一排，每個人都把抿住，目送著那些漕工逃離戰場而去。

張易乾和他邊的同伴們，也都曾像這些人一樣，亡命地奔逃，想從頂盔貫甲的鐵騎兵周圍逃開，不過當時追擊他們的可沒有拉住繮繩。現在的川陝綠營、當年的秦軍騎兵，把數萬扶老攜逃荒的流民一一砍倒，幾乎讓鋪遍陝西、河南的大地——並不是只有吃大戶、搶奪糧店纔是死罪；災年不納糧同樣是死罪；帶著父母、妻子逃荒也是死罪；跟著爹孃離開家鄉的兒也犯了死罪，遇上孫傳庭的騎兵那男老一個也別想活。張易乾和他的同伴們都認爲，他們能活下來只是死的人太多了，老天爺不忍心趕盡殺絕，所以沒把他們的命都收去。

張易乾從逃走的漕工上收回目，向他們這對騎兵的來路。張易乾找到了他砍倒的那個敵兵，那個人的在地上弓一團，正側躺在地面上，發出劇烈的痛苦咳嗽聲，看來雖然到重擊，但還是有很大的機會保住。

這一路上還有幾十個倒在地上的漕工，他們都是被三堵牆打倒的，不人都著，在地上扭掙扎著，還有人嘗試著想爬起來，看起來這些敵人十有八九能活下去——這次三堵牆的殺敵效率是前所未有的低，上次和李國英甘陝綠營戰時，三堵牆所過之，一百個被擊倒的敵兵中九十九個都是當場斃命。

“你們爲何要爲韃子效力？”張易乾盯著那些地上的漕工，在心中不解地默默問了一句。

開始有明軍步兵走上來，把地上的俘虜扶起來，帶去後方審訊。

在遠，董笑野倒在一個兄弟手臂中，剛纔他第一個衝出去，在明軍弓箭手最後一的擊中，中三箭，如果不是強壯早已斃命。

“我不行了，老五快跑。”董笑野有七個結義兄弟，五個都死在爭奪地盤的戰鬥中，最後兩個義弟一個剛纔被明軍死了，他掙扎對最後一個兄弟說道：“快跑，莫忘了提我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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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董笑野雙眼翻白，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大哥放心，兄弟們的仇，你全家的仇，我一定爲你討還。”說話的人哭著合上了董笑野的眼瞼，回頭了一眼近的明軍，跳起來拔足向揚州城牆急奔而去，一邊跑向城門，一邊在心裡暗暗發誓：“我要投軍，要跟著總督大人拼命，爲大哥和兄弟們報仇！”

……

“有人衝擊城門。”一個軍走過來向林起龍和樑化報告，一大批漕工逃到城門前，嚷嚷著要守軍救他們城。

鄧名的軍容讓林起龍也駭然不已，在城頭上呆立直到被這個軍的報告從夢幻中驚醒。

“盡數殺。”林起龍一擺袖，毫不猶豫地下令道。

“遵命。”軍對這個命令也是早有預料，弓箭手早就嚴陣以待，就等總督大人或是提督大人一聲令下了。

軍走到城垛邊一揮手，無數羽箭灑下，逃到城邊的漕工一個個全中箭，紛紛跌壕中。

“派人出城，和鄧提督談判。”林起龍召來一個心腹家僕，命令他把自己珍藏的一張真卿的書法真跡一起帶出城去，作爲給鄧名的見面禮，同時帶去的還有林起龍的一番說辭：“城外這些小賊不識提督虎威，到鹽商宵小的蠱，非要與提督作對，下畢竟是北面的，不方便阻止，故放他們出城、觀其自敗。提督大展神威、賊子自取滅亡，下不勝敬佩仰慕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