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重重的拍案聲迴盪在書房,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嗆人的火藥味,一即發。
“可惡!”皇帝沉聲怒道,“鎮南王府真是不知悔改,膽大包天!”
皇帝大發脾氣,虧他之前在衆臣勸說下,還想給鎮南王府一個機會,沒想到他們竟然囂張至此,果然,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自己多年的擔憂真了,鎮南王府果然不臣之心由來已久,自己這些年的寬容不過是養虎爲患!
案的另一邊,正跪著一個穿褐織金錦袍的中年男子,面凝重,俯首不語,正是剛從南疆回來的平侯。
雖然他已經離開了南疆,看似是離了蕭奕的控制,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經上了蕭奕的賊船,箭已開弓,他再也回不了頭了。
平侯眸閃爍不已,咬了咬牙,只能在心裡對自己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他也只是想保全自家,讓平侯府在這場奪嫡的風暴中全而退而已。
他也是不得已的!
“皇上,”平侯看似恭敬地匍匐在地,認罪道,“都是微臣辦事不利,還請皇上治罪……”
皇帝深吸一口氣,他雖然生氣,卻也知道平侯此行去南疆也不過帶了數百人馬前往,鎮南王府若真有反心,區區平侯又能拿二十萬南疆大軍怎麼辦?!
皇帝隨口安了平侯幾句,就把他打發了,跟著就令劉公公急召幾位閣大臣宮。
這時,已經是傍晚,夕落下,而宮門也早已落鎖,可是皇帝有令,誰敢不從,宮門又了起來,不過是半個多時辰,以程東爲首的幾位閣大臣已經形匆匆地相繼進了宮。
他們都心知肚明皇帝這次召他們宮爲的一定是鎮南王府謀逆一事。
果然——
待衆臣行禮後,暴怒的皇帝劈頭就是一句:“鎮南王府不臣之心已久,此戰必行,朕心已決!”
幾位閣大臣在下方飛快地換了一個眼神,誰都知道這一次恐怕再也沒人勸得住皇帝了,吏部尚書和刑部尚書皆是心中暗喜。
鎮南王府的所言所行已經在皇帝的臉上狠狠地甩了一個掌,皇帝若是不戰,就等於認同了鎮南王府看似“字字淚”的聲訴,這一仗勢在必行。
幾位閣大臣皆是俯首下跪,齊聲稱道:“聖上英明!”
至此,南征等於是板上釘釘。
俯視著下方的幾位閣老,皇帝鎖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待幾位大人再次起後,首輔程東將頭又低了些許,恭聲作揖道:“皇上,時值七月盛夏,正是南疆最灼熱的時候,南疆軍習慣了南疆酷暑,王都乃北地,不似南疆酷熱難當,微臣恐我大裕將士難耐酷暑……”
皇帝面微沉,似有不悅之。
刑部尚書谷默接著就提出異議:“程大人,下以爲如今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從各地調取兵力、糧草,而非長他人志氣!”
戶部尚書接口道:“皇上,江南近些年連年大收,定有存糧,可從江南調集糧草。”
吏部尚書李恆連聲稱是,提議可以從西疆、北疆調取兵力南征,跟著又有閣臣提議可以向民間徵兵云云。
閣老們各抒己見,足足待了一個時辰,方纔離去……
次日一早,幾乎沒睡上兩個時辰的幾位閣大臣又不得不拖著疲憊的子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再次進宮早朝。
百似乎約也知道今日的早朝不一般,氣氛尤爲凝重,好些人幾乎是連大氣也不敢一下。
皇帝升上寶座後,就迫不及待地表達了他“收回南疆,以正江山”的決心。
滿朝譁然,朝臣皆是面面相覷,卻是一時沒人出聲。
這時,一道頎長清雋的形從右邊的隊列中走出,一下子吸引了百的注意力。
滿朝的百多爲三四十歲以上的中老年男子,而此人卻不過二十出頭,年輕俊,溫文爾雅,一眼看去,鶴立羣,正是恭郡王韓凌賦。
“父皇,”在衆人各異的目中,韓凌賦躬作揖,慷慨激昂地奏請道,“兒臣願爲父分憂,出征南疆。”
皇帝驚訝地看著韓凌賦,眸中掩不住意外之,但隨之是欣,只覺得三子不愧是他們韓家的脈,有幾分。
“皇上,恭郡王想爲皇上分憂,一片孝心甚爲人……”立刻就有一位中年武將出列,朗聲道,“然末將以爲不妥。恭郡王雖天資聰穎,英勇神武,卻從未領兵出征。”說著,他看向了韓凌賦,好聲勸道,“王爺,紙上談兵易,浴疆場可是真刀真槍,以命廝殺!”
這武將才剛說完,又有一個大臣上前一步,贊同的說道:“皇上,孫將軍說得極是,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戰場上刀劍無眼,恭郡王還是莫要以犯險得好。再者,這鎮南王父子經百戰,不可輕忽,須得擇一名驍勇善戰的良將……”
這大臣滔滔不絕地說著,言下之意就是讓韓凌賦這貴的龍子還是不要瞎摻和,與臣子爭功了,並建議皇帝要選一個經百戰的將士領兵出征。
兩位大人說得不無道理,皇帝意有所。
韓凌賦眼中閃過一抹霾,他知道這兩人是二皇兄韓凌觀的人,他們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要爭兵權。
自己可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
韓凌賦飛快地對著吏部尚書李恆使了一個眼,李恆微微頷首,跟著也出列……
兩方人馬你爭我奪,早朝最後變了一場爭鋒相對、各執一詞的罵架,幾人之間火藥味十足,爭到後來,皇帝也覺得有些頭疼了。
反正南征需要的準備工作還有不,出征也不是兩三日就可行的。
皇帝乾脆就以一句“卿不必多言,朕自有主張”暫時先結束了這個話題,只命戶部和兵部做征戰準備。
大裕近年來,總有戰,無論糧草還是兵力都並不充足,但是皇帝戰意已決,又有誰敢再忤逆皇帝,戶部和兵部幾位大人皆是焦頭爛額,而對於領兵的人選,更是朝中上下關注的焦點,很顯然,順郡王韓凌觀和恭郡王韓凌賦都對這個位置勢在必得!
接下來,就要看皇帝的聖心在何了……
這一日早朝後,心事重重的恩國公沒有出宮,而是趕去上書房見了五皇子韓凌樊。
外祖孫倆關在上書房中,恩國公就把早朝上的事和韓凌樊一一地說了,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五皇子殿下,事已至此,既然已經無力阻止戰事,我們不如順勢而爲,爭奪兵權。”
“外祖父您的意思是……”韓凌樊面凝重地看著恩國公。
恩國公繼續道:“舉不避親,以臣之見,殿下不如提議舉薦齊王府的韓淮君,淮君有出戰長狄的經歷,又深得帝心……臣有九把握能事。”韓淮君姓韓,又是恩國公府的姑爺,他要是能奪得兵權,對五皇子有百利而無一害。
韓凌樊好一會兒沒有說話,脣地抿一條直線,眼簾低垂,似在沉思。
久久後,他方纔正道:“外祖父,以本宮對君堂哥的瞭解,他不會願意領兵的……而且本宮也不想爭這個兵權。”
韓凌樊一眨不眨地直視著恩國公,義正言辭地說道:“外祖父,若是今日大裕的敵人是長狄,是西夜,是百越,本宮拼盡全力,都願爲國而戰,捐軀沙場亦是在所不辭!但是鎮南王府不是外敵,鎮南王府幾十年來護著大裕安寧,本宮不能爲了爭權奪利而違逆本心。君子有所爲而有所不爲,本宮相信君堂哥也必然不會!”
他一雙烏黑的眸子清澈堅定,顯然是經過深思慮,不會輕易搖。
恩國公看著韓凌樊,脣了,最終沒有再說什麼,心裡卻是幽幽嘆息:五皇子殿下秉純良,懷磊落,是爲正人君子,這些年他跟著幾位大儒讀書,更是被教得太過耿直。若是太平盛世,殿下必能爲一代明君。
可是現在,皇帝一日比一日糊塗,五皇子殿下的幾位兄長又都心狠手辣,如同聞到腥味的豺狼一般對著皇位虎視眈眈,以殿下單純的心,如此下去,只會讓他離那個至尊之位越來越遠……
而以幾位郡王的手段,哪怕是登上了大寶,會輕易地放過與他們作對的人嗎?
大裕接下來恐怕要有一場腥風雨了……
想著,恩國公的雙手在袖中握了拳頭,恩國公府早就和五皇子綁在了一起,又該何去何從……
韓凌樊以爲恩國公被自己說服了,沉片刻後,又道:“外祖父,事到如今,也唯有請您儘快聯繫上詠姑祖母,讓老人家儘快回王都……”
父皇南征的主意已定,這滿朝上下,若說還有什麼人能改變父皇的主意,恐怕也唯有詠姑祖母了。五皇子心道。
恩國公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覺,深吸一口氣,終是應道:“是,殿下。”
上書房,安靜了下來,無論是五皇子還是恩國公,都覺得肩膀上沉甸甸的,爲著大裕的未來憂心忡忡。
五皇子有了決議,可是朝堂上卻還沒爭出個所以然來,各府都在爲著各自的利益籌謀著。
連續幾日的早朝都被一場暴風疾雨所籠罩,百爲了南征一事羣激昂,就如同一鍋被燒開的熱水般沸騰了起來,況還愈演愈烈。
兵部和戶部忙著陳述各自的進程和難,順郡王黨和恭郡王黨則爲著兵權一事爭得面紅耳赤,甚至開始彼此攻擊對方的短,醜態畢。
俯視著下方的百,皇帝了眉心,臉越來越難看,額頭更是青筋浮。就在“住口”兩個字到了皇帝邊時,金鑾殿外忽然傳來了一陣……
一個風塵僕僕的將士正朝這邊跑來,氣吁吁,裡顯然嚷著什麼。
金鑾殿上的百也看到了外面的靜,互相看了看,等那將士跑得近了,就約可以聽到他在喊著:“軍報!三千里加急,急軍報!”
金鑾殿上頓時靜了一靜,衆臣的心中都升起一種不祥的預。
很快,那將士就快步來到了殿中,“撲通”一聲在大理石地面上單膝下跪,深吸一口氣,抱拳稟道:“稟皇上,急軍報,西夜大軍犯境,已破恆山關,殺幷州,連破三城。我軍已經退守上黨郡,軍危機,厲大將軍派末將趕來求援!”
字字句句都是令得滿朝大驚失,面面相覷,頭接耳起來。
西疆才太平了幾年,居然又再起戰事!
而且,南疆的戰事也尚未擇出領軍的大將,這道軍報一下子將大裕置於外憂患的境地,大裕能同時支撐得兩場足以撼大裕江山的戰役嗎?
臣子們面各異,不人已經覺到這道來自西疆的軍報怕是又會給朝堂帶來意想不到的變化,朝堂的風向又要變了。
衆臣之中,也唯有平侯毫無吃驚之,他半垂著臉靜立在一旁,方正的臉龐上半明半暗,那雙幽深的眼眸中暗藏洶涌。
終於來了!
蕭奕等的就是這一刻了吧!
看著滿朝文武驚疑不定的樣子,平侯卻有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覺,心中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嘆息。
這滿朝百,除了他,沒有人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千里之外的某人手中……
西邊的天空開始蓄積起層層雲,而南邊的天際還是一片明亮,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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