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落星關跟以前有些不同,多了日出。
落星關有過許多次日落,有過許多次燦爛星空,有過夕雲高掛長空,卻從不曾有過日出。因爲同天下隔絕的緣故,見不到太纔是正常的,所以沒有人知道以前的日落與燦爛星空是怎麼回事,更加沒有人知道這都不曾出現過的日出是怎麼回事。
大家都出來了,出來看日出。對於一來到落星關就再也沒有離開的人而言,日出帶給他們的不簡簡單單是,更多的還是“可能的希”的。他們是的,但響徹整個落星關的號角聲沒給予麗的氛圍。
號角聲高昂而急促。
所有人都知道,戰鬥將再次發。卻當他們各自回屋,開始收拾整頓的時候,悍雷滾滾般的戰鼓之聲轟然炸響,巨大的聲浪從落星關中樞區散開,激起塵浪,拍到在牆壁上、行道樹上以及人上,整個落星關一下子涌起塵霧,接著又是一聲戰鼓聲,也裹挾著聲浪,將塵霧擊落,驟然變化的場面像是巨人落足。
不待人反應,又是一聲,這一聲向著落星關上空涌去,巨大的聲浪帶著明顯的灰白氣旋,在空中凝結一個巨大的標誌——“長劍掛空,圓月相映”的決戰標誌!
決戰,以迅雷之勢,蠻橫暴力地衝向衆人!
所有人都知道,落星關最後一戰來臨。戰鬥過無數次的他們神立馬繃,即便並沒有人刻意去協調,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什麼。
於是,整個落星關在麗的日出之下,涌起來。
東庭第三大街中段的一座院舍裡,珂媟挎劍於腰,雙手擡起向後,相對一卷,將一頭長髮攏起,盤起來,然後在束以頭繩。整個人筆直站著,看向日出,心道任何不尋常總是結伴而來。沒多做慨,撇頭看去,對著整個收整符篆的祁盼山大喊道:“隊長,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因爲知道這次戰鬥是決戰的緣故,祁盼山心裡很不平靜,一種莫名的煩躁不住地涌起,怎麼都平息不了,讓他很是彆扭,忽然聽到珂媟喊自己,晃了晃神,反應過來想拒絕時,發現珂媟已經不見了。這無疑讓他更加著急,額頭涌出細的冷汗,他連忙唸了一段清心咒,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他以氣聲,向自己小隊的每個人傳音:“快點收整好,切記一定不能任何東西,該帶上的底牌一定要帶上,這是決戰,比之前任何一次戰鬥都要危險!”
得到衆人的答覆後,祁盼山再次皺起眉,他發覺剛被下去的煩躁之意再度涌起,牽他整個心脈,直至腦海。他無法知道這份煩躁之意到底從哪裡涌起的,但是他莫名地知道,似乎自己不做些什麼,煩躁便不會消失。
那麼,到底該做些什麼呢?
祁盼山手使勁兒地按住眉心,直到按得發痛發脹。他來回踱步,在心裡默唸著一些莫名的東西,已經不打算悟些什麼了,就想到什麼便是什麼。修道的他,本應是了無牽掛,一蓑雨映青山的,但總有那麼個人,那麼件事留在心裡揮之不去。
想到,他一下子就名字自己想要做些什麼了。於是,他連忙取來紙張,沾墨上筆,不顧好看與否,頗有些急促地將自己所有的話全部寫在上面。一番寫下來,一眼看去後,他只是心酸地呢喃:“這麼久過去了,竟還是沒有一點遲疑。”
昨晚這些,他深深地呼了口氣,靜立門口,遙長空日出,等待著小隊員收整完。
就在隔著不到三丈的隔壁院舍,珂媟鼓起勇氣將門敲響。一陣風替開了門,朝裡面去,見溫早見立在空的院落之中,旁是一朵悠悠環繞旋轉的蓮花。
日出照立人,立人照蓮花。
珂媟晃神片刻後,走進去,正想開口,溫早見忽然閃到面前,出一手指抵在的脣邊。溫早見沒說什麼,但珂媟懂其意,安安靜靜地站著,一不。
接著,珂媟聽見從那朵蓮花裡,不斷傳來瑟瑟的聲音,像某種只存在於葬區的鬼怪的嚎。想了想,“青鬼”二字出現在心裡頭,那是葬區的一種惡靈。有些疑,爲什麼會在這朵蓮花裡聽到這樣的聲音。有細緻一聽,發覺似乎又跟青鬼嚎不太一樣,多了一種沉悶的抑,給一種只剩一人面對空寂深邃的虛空。
沒問溫早見這到底是什麼,實際上,聽著聽著有些陷進去了,陷了那種瑟、抑、沉悶嚎帶來的瀕死般的絕。忽然,渾一,驚覺過來,發現溫早見拽住了的手。
“啊!”珂媟驚聲道:“發生什麼了!”
溫早見招手,蓮花落進手心,沉沒進去。皺皺眉,看一眼珂媟後還是舒展開來,“你差點著魔了。”
“著魔?”珂媟不寒而慄。
溫早見鬆開珂媟,看著日出說:“剛纔從蓮花裡傳出來的聲音來自黑線深。那是黑線深一直蟄伏的妖的聲音,之前它們都沉睡著,這次甦醒了。”
“爲什麼蓮花能傳出這樣的聲音?”
“上次我進黑線深,在那裡留了點東西。”
珂媟眼睛了,“就是那次了傷嗎?”
溫早見點頭。
珂媟腦海裡尚殘留著那些聲音,一細緻去便不住抖。幽幽地說:“僅僅是聽著蓮花傳出來的聲音就差點發瘋,如果真的見到了……”擡起頭看向溫早見,“會怎麼樣?”
溫早見揹著手說:“一直沉睡的妖比我們之前見到的任何妖都要恐怖。如果真的到了,”看著珂媟擔憂的眼神,果決地說:“跑,有多遠跑多遠!”
“啊!?”
溫早見皺起眉,“我沒和你開玩笑,落星關最後對弈的一定不會是我們。”再次加重語氣,“如果那種你看一眼就覺得恐懼的妖出現了,就拼命逃,什麼都不要管。”
“可是——”
珂媟沒說完,溫早見便強打斷,“會死的。正面遇到那種妖,沒有存活的可能!”
珂媟立馬到濃烈的迫,咬著牙問:“你呢?你會逃嗎?”
溫早見只是輕輕說:“我會盡力活下去。”
“你已經想好了會到死亡威脅了嗎?”珂媟擡著頭,看著溫早見。
“落星關的每個人都可能會死。”
“但我不想你死。”
溫早見看著珂媟倔強的眼神,言又止。沒法答應什麼,那很不負責。
“但是,這場戰鬥,無法避免。”
“你也可以向你之前說的那樣啊!到那種剛甦醒的妖,就逃,逃得遠遠的。”珂媟有些任地說。
溫早見俯下,起珂媟垂落耳際的頭髮,“我是一名大守,後站著千上萬守關人,是他們的牆。你有見過牆逃跑嗎?”
“可你本沒那種必要!”
“這與必要與否無關,我只是想堅守到最後一刻。”
珂媟低著頭,“你明明是神宮的神,是頂尖的天才,幹嘛要上自己的命。”
溫早見笑了笑,“我還沒有賭命的資格。”
“那就不要賭!”
“這不是賭,我只是想這麼做。”溫早見搖著頭說。
“真的想嗎?發自心,還是因爲?”因爲有些激的緒,這句話問出來後,珂媟就有些後悔了,不想在溫早見面前提起“”的,但一時沒忍住。
本來做好了被溫早見冷眼相待準備了,卻只聽溫早見笑著說:“你還是去打聽了。”
珂媟咬著牙沒說話。
溫早見輕聲道:“這沒什麼的,你自然有資格去了解每一個人。但是,我想告訴你,我之所以想要堅守這片土地,並非曾在這裡戰鬥過,而是爲一個守關人,一個被大家信賴的守關人的職責。”
“我家裡人從小就告訴我,修仙世界是殘酷的,正義凜然的東西是規則裡的明燈,卻是混裡的心頭刀。活著纔是永恆的道理。”
“我很贊同你的話,活著纔是永恆的道理。”
“那爲什麼?”
“因爲我覺得,向死而生才能永恆的活著。”
珂媟有些懵,“什麼意思?”
“一位先生告訴我,天下有兩種人,向生而生是一種,向死而生是一種。前者是爲了活著而活著,你覺得後者是什麼?”
“爲了死去而活著?”
溫早見搖搖頭,“應當是將死看做生的一部分。死是生的結局,生是死的開端。”
“可死了就是死了啊!難不要說起迴之道嗎?”
“那你覺得是怕死能活得更好,還是不怕死活得更好?”
珂媟覺得依照自己反駁溫早見的立場,應當是怕死,但想著想著覺得很不對勁兒,似乎總是聽起一句諺語:怕死的人死得更快。不知道這諺語有何據,就是覺得似乎怕死的人並無法活得更好,但又不願意承認不怕死就能活得更好,因爲覺得一個不珍自己命的人不配活著。
無法給出溫早見答案。
溫早見並不奇怪,不急不緩說:“對死亡,予以絕對的冷漠,不去怕它,也不去不怕它,將它放在生命裡遙遠的未來,即便那樣的未來始終會來臨,也當明白,現在不是結局。”
珂媟震撼於溫早見的生死觀,所理解的人,只有怕死和不怕死兩種,第一次見到像溫早見這樣,那樣地漠視死亡,似乎是早已預見了死亡,但就是不正面瞧一眼,即便它會到來,不會爲其浪費半點心思。
這份震撼深深埋進心裡。但出於對溫早見的慕,還是忍不住問:“那你爲什麼要我到那樣的妖就逃?”
“因爲到那種妖,你一定會死。”
沒有什麼的一句話,讓珂媟渾發涼,無法不贊同溫早見所說,只是聽見那種妖的聲音就會了瀕死的絕,更何況遭遇到了。
溫早見擡起頭,再次看向緩緩升起的太。這是第一次,落星關裡有太升起。間覺得,或許那天邊的太,是所有人的希,是落星關最後的亮。
不只是出於什麼,一種莫名的心悸涌起,下意識地扶住珂媟雙肩說:“到時候,你就往太那裡跑。”說著,取出一張符篆,“跑的時候,將這個融手心。”
“太?”珂媟看向日出,皺眉問:“爲什麼?”
溫早見說不上爲什麼,這只是的直覺,“沒時間解釋了,聽我的就是了。”
珂媟對這種霸道的語氣很用,老實點頭,點頭後又問:“到時候是什麼時候呢?”
溫早見一字一句,十分用力地說:“黑線臨城之際。”
“黑線臨城……”珂媟默默唸叨一遍。
正當此時,決戰戰鼓再次敲響,一種無形的迫開始變得明顯起來。溫早見知道,要開始了。
“快回你的小隊,準備出關了。”
珂媟點頭,連忙轉向外跑去。
溫早見在後面囑咐道:“記住我的話!”
“好!你也一定小心!”
拖著高昂的尾音遠去。
溫早見環視一眼這個住了許久的院舍,眼神有些複雜,因爲知道離開這裡後,再不會回來了。
片刻後,腦海裡到來自中樞的傳音,便不多作停留,步伐輕巧一,便在外面一片張的街道上。隨後,快速到中樞區,落星關各大要領與關鍵人陸續到場後,決戰的論戰會便急迫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