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平安，想不想當爹？

這是一戶山腳下的農戶人家，以半人高的籬笆牆圍圈出一個小院子，一間堂屋一間耳房，院子裡有一株桃樹，樹上正開著花兒，樹梢上掛著一盞油燈，樹下有幾隻正咕咕著爭啄著樹泥土裡的一條蚯蚓，許是壞了。

堂屋裡點著昏黃的燈，屋門前歪倒著兩捆柴禾，上邊還槓著一條扁擔，像是誰人匆忙張間扔下的。

耳房上有煙囪，想來是廚房，正有黑煙從煙囪鼓出，不止如此，便是連門窗裡都鼓出濃濃的黑煙，就像柴禾沒燒好殃及了整間廚房似的。

廚房裡還傳來叮叮噹噹有人在忙活的聲響，可奇怪的是，廚房裡漆黑一片，卻是沒有點燈。

堂屋裡忽然傳來子“啊”的一聲喊聲，嚇得桃樹下正在找食的都跑開了。

冬暖故與司季夏站在籬笆牆外，一時竟是不知這院子進還是不進了。

就在冬暖故擡頭看向司季夏詢問他的意見時，廚房裡走出來一位背部佝僂手拄柺杖的老嫗，腳步慌，一手拄著柺杖，一手張胡地往前索著，正匆匆忙忙地往堂屋方向走，邊走邊擡了聲音朝堂屋裡的子張喊道：“蕙娘啊，娘這就來，這就來啊——”

藉著桃樹樹梢上那盞油燈，瞧見那老婦人眼眶凹陷，一雙老眼正努力地大睜著似乎如此就能走得快些，可儘管看得出已經很努力地睜著上眼瞼，的雙眼卻只微微睜開了一條兒，在半空中的手還在胡地朝前索著，似乎想要快快走到那堂屋。

這……竟是個瞎眼的老婦，難怪廚房裡並未點燈。

“啊——娘，娘，我疼——”老婦的腳步本已很張匆忙，堂屋的子這時又是突然喊出了聲，使得那老婦竟是改走爲跑，跌跌撞撞好像什麼都不管了，只想要快快快。

老婦雖然瞎了眼，然對這院子的形似乎很是悉，一出了廚房就連忙往堂屋的方向拐了，也沒裝上廚房外放著的一輛木板車，不難看出這是的家。

只是，老婦知道廚房外有木板車，卻是不知此時的堂屋門前倒著兩捆柴，就這麼急急忙忙地朝前走去了。

眼見著那老婦只差一步就要被那柴禾絆倒時，冬暖故只覺旁忽然起一陣風，那本是站在旁的司季夏不見了影兒。

再看向小院裡的老婦，已經急匆匆地走進了堂屋，並未被那擋路的柴禾絆倒，原來是那柴禾連同扁擔被移開了，就在老婦就要被絆倒的前一剎那。

此時只見司季夏手裡抓著那條兩端在柴捆裡的扁擔站在一旁，見著那老婦進了堂屋後纔將手中的扁擔輕放下，這才又走回冬暖故邊。

“嗯……睡馬車也沒什麼不舒服的，走了嗯？”冬暖故手去握司季夏的手，又看了一眼眼前這簡陋的小院子一眼，微微歪頭看著司季夏，淺笑著問。

這戶人家此時似乎本無暇理會他們這過路的陌生人，與其要留下叨擾，不如離開爲好。

這回司季夏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同意了冬暖故的話。

就當冬暖故與司季夏要離開眼前的這戶人家時，前邊傳來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和男人焦急的聲音。

“李嬸子你快些，快快些啊！”

“我，我已經很使勁地在跑了，你就別催了，催得我心慌！”這是中年婦人氣吁吁的聲音，帶著斥責，“你，你說你媳婦兒都快生了，你還，還上山砍砍什麼柴！你不知道你娘自個兒在家本照顧不了你媳婦兒嗎！？”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知道蕙娘這，這說生就生啊！哎哎哎，李嬸子，你別著罵我，等蕙娘生了，你隨便罵我，打我都！求你快些走啊。”

“你說蕙娘什麼時候生不好啊，偏生趕上這種都沒人給我搭把手的時候生，這……”

“實在，實在不行的話，我給你搭把手！”

“你個大男人的，搭什麼搭！？我——”婦人的話說到這兒忽然就斷住了，因爲與那男人已經走到了小院的籬笆牆前，因爲看到了冬暖故。

那是一名材胖的中年婦人，穿著布藍，頭上盤著簡單的婦人髮髻，上邊著一銅簪子，正著大氣，面上有些焦慮，見著冬暖故，一愣，隨即高興起來，也不管不問冬暖故是誰，就高興地上前拉住了冬暖故的手，邊將往院子里拉邊欣然道：“阿柱你這親戚來的太是時候了，正好可以給我搭把手，太好了。”

“姑娘一看就是還沒有生過娃的，這也正好，跟著看看，日後到你自己個兒生了的時候也有好的。”那婦人拉著冬暖故的手，生生將從司季夏邊拉開，拉進了院子裡，末了還朝院子裡吆喝一聲，“王大娘啊，蕙娘啊，李嬸子來了啊，不慌不慌啊！”

冬暖故愣住了，司季夏愣住了，就是那喚作阿柱的一副老實模樣的年輕莊稼漢子也深深愣住了，與司季夏一齊定定看著那被李嬸子不管不問就往院子里拉的冬暖故，一時間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首先回過神來的是冬暖故，然未有打開李嬸子的手，而是任那李嬸子將拉進了堂屋裡，進堂屋之前還轉過頭朝司季夏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

司季夏這也纔回過神來，看向面前還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的年輕莊稼漢子，抱歉道：“在下與子路過此地，想在閣下家中借宿一晚，不知閣下家中正有要事不便叨擾，本離去……”

“這位公子！”還不待司季夏說完話，那莊稼漢子便朝著他頻頻躬以表歉意地急急忙忙道，“十分對不住！十分對不住！我，我媳婦兒今夜要生，沒有幫手，就，就要公子的媳婦兒搭把手，應該，應該不會太久！求公子不要介意！我，我求公子了！”

莊稼漢子因爲張慌而說得磕磕的話才說完，也不等司季夏應話便作勢要給司季夏跪下，生怕司季夏會介意那李嬸兒錯把他們當做他的親戚就這麼把冬暖故拖進屋子裡幫忙接生而衝進去把冬暖故搶回來似的。

“這位大哥使不得。”就在那莊稼漢子屈膝雙膝時，司季夏忙擡手按住他的肩制止了他，“人生孩子是大事，子若是能幫得上忙，也算是在行一件善事，大哥不必如此介意，說來還是我與子叨擾了大哥。”

“這，這……”莊稼漢子聽著司季夏的話，一臉的面紅耳赤，他是人，聽不大懂這些文縐縐的話，但他知道，他這是遇上好人了，只紅著臉撓著頭道，“那，那請公子先家裡坐，我，我去給公子倒碗水喝！”

“多謝。”司季夏微微一笑。

莊稼漢子的臉更紅了，他才發現，這個公子長得很是好看，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只是，這莊稼漢子把司季夏請進院子裡後他更著急了，因爲整個家似乎都沒個可以招待客人的地方，廚房濃煙滾滾，堂屋裡喊聲陣陣，院子裡在跑，莊稼漢子聽著堂屋裡他媳婦兒的痛呼聲，看著糟糟的院子，張愧地用手背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堂屋裡那瞎眼老婦正拄著柺杖篤篤走出來，大聲喊道：“柱兒，柱兒啊！快去看看廚房裡的水燒得怎麼樣了啊！爲娘去幾隻蛋你給蕙娘煮幾個糖水蛋，讓吃了有力氣生啊，爲娘聽著喊都覺得心在抖啊抖的。”

“哎哎！我知道了，娘。”莊稼漢子忙應聲，想上前去扶那瞎眼老婦，又想去廚房看水燒得怎麼樣了，還想先招呼了司季夏再走，一邊還掛心著他的媳婦兒，一時間把自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滿頭汗，團團轉。

司季夏見他如此著急爲難，不由道：“大哥無需理會我，我自己尋個地方坐下就好，大哥還是先去廚房裡看水燒得如何了爲好。”

堂屋那廂又傳來李嬸子的催促聲，莊稼漢子再也顧不得司季夏，大聲哎了一聲，匆匆跑進了廚房。

這個夜裡，這個本該寧靜的農家小院糟糟的，張的聲音此起彼伏，人人都在忙碌，只有司季夏一人坐在桃樹下一張矮凳上，安安靜靜地淺笑看著蒼穹中的明月，卻又會在堂屋裡偶爾傳來噠噠的跑步聲時轉頭看向堂屋方向。

因爲他聽得出，那是他的阿暖的腳步聲，這個夜裡他雖未有聽到過阿暖說話的聲音，但他知，也在爲那個素未謀面的蕙娘張了。

將近一個時辰後，一聲嬰孩的啼哭響徹了小小的院子，只聽“噹啷”一聲，是正端著木盆走往堂屋的莊稼漢子鬆了手，他手裡的木盆摔落到地，盆裡的熱水潑了他滿腳他都沒有覺，只撒歡似的衝進了堂屋裡。

也在這響亮的啼哭聲在堂屋裡響起的剎那，司季夏的心一，緩緩轉頭看向了堂屋方向，一瞬不瞬地看著窗戶上的影子，聽著莊稼漢子開心激的笑聲和李嬸子終於舒了一口氣的說話聲，以及那瞎眼老婦此刻聽起來都帶著激的柺杖點地的篤篤聲，看著聽著，司季夏的目漸漸黯了下來。

新生……

是否是每一個新生都會擁有這樣幸福激的期待？

司季夏將背靠到後的桃樹上，微微閉上了眼，頃，一片花瓣從樹上落下，落到了他眉心上，涼意輕微，他未睜眼。

下一刻，有人出手，將他眉心上的那片花瓣拿開了，他的鼻尖嗅到一淡淡的馨香。

司季夏的心微微一，緩緩睜開了眼。

目的是冬暖故微擰著眉心的臉膛，面上帶著明顯的疲憊，卻又在司季夏睜開眼的下一瞬化了淺淺的笑，那一瞬間，司季夏覺得滿樹的桃花都不及眸中的淺笑。

冬暖故將那片桃花瓣又放回到司季夏的眉心，淺笑道：“是個男娃娃，看得出長得像爹。”

“嗯。”司季夏沒有問什麼，只是笑著微微點頭，出手向冬暖故的臉頰，溫道，“累不累？”

“有些。”冬暖故實話實說，“畢竟沒見過，倒是有些張又有些慌。”

雖然見慣了鮮，但從未見過人生孩子，更從未在旁打過下手，說實在，覺得張。

“辛苦阿暖了。”司季夏站起，讓他眉心的那片花瓣兀自落，忽然在冬暖故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冬暖故微微一怔，隨即笑得溫暖，道：“傻木頭，走了嗯？”

該幫的事已經幫完了，這兒不便久留，這是別人的家，他們不便在這種時候久留。

“好。”這一次，司季夏主手去握住冬暖故的手，握得有些，道，“前邊似乎有村子，再往前走走。”

冬暖故已經不想說什麼睡馬車也無所謂的話了，傻木頭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他們沒有與主人家打聲招呼再離開的打算，並著肩走出了竹枝拴綁的院門。

“公子！夫人！等一等！”就在司季夏與冬暖故正走出院門時，只聽後傳來那莊稼漢子激張的喊聲，伴隨著匆忙的腳步聲響起，使他們停下了腳步，還不待他們轉頭，便見著那莊稼漢子衝繞到了他們面前來，二話不說就給他們跪下，他的懷裡，還抱著一個裹在襁褓裡的小小新生兒，只見莊稼漢子一臉慚愧至極，焦急道，“公子和夫人，這，這就要走了嗎？我，我和我媳婦兒還沒有好好向兩位道謝，兩位幫了我夫婦這等大忙，等同於我夫婦的恩人了，可是恩人卻連一碗水都沒有喝上就要走，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