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在加速。

大唐立國數十年，在場的人都是開國臣子，當年誰也不是傻白甜，連長孫無忌都率軍廝殺過。

都是千年的狐貍，所以一眼看去，就知道這戰馬的跑姿有沒有問題。

樑建方和程知節的戰馬自然是寶馬級別的，也就比賈師傅的阿寶差一些。

這二人都是沙場老將，馬速……你和他們談馬速，他們會和你談怎麼在戰馬高速疾馳中殺敵。

你只顧著馬速，他們不但要顧著馬速，還得顧著殺敵。

所以但凡是馬背上的殺神，隨便出去溜一圈賽馬，至前三名。

兩匹馬越來越快。

“咦！”

長孫無忌咦了一聲。

“咦！”

褚遂良……

“咦！”

這個聲音像是傳染病般的蔓延開來。

“那馬怎地不怕？”

“戰馬踩到碎石會減慢，甚至會停下來，這是……”

“越跑越快了。”

衆人不傻眼了。

李治在仔細看著。

現在是程知節領先，但優勢不明顯，只是半個位。

對於武人而言，戰馬就是自己的第二生命，也是自己的戰友。但凡有經驗的騎士都知道，在這等路面上要主減速，讓戰馬緩慢通行。

可程知節二人卻在不斷的催促戰馬加速，沒把這事兒放在眼裡。

長孫無忌只覺得心猛地蹦跳了一下，哆嗦道：“難道……難道是解決了？”

褚遂良也激的哆嗦了起來，依舊是長孫無忌邊的最佳捧哏，“是啊！難道是解決了？”

李勣和武將們都在看著，漸漸的，呼吸急促。

“這馬不怕碎石路！”

“再跑幾圈看看。”

二人換領先位置，不斷的打馬狂奔。

一圈。

兩圈。

三圈……

當跑到第五圈時，長孫無忌忍不住了，喊道：“停下！停下！”

他脣哆嗦著，興的忘記了自己的人設，拍手歡喜的道：“快停下看看馬蹄！”

可兩個老帥沒搭理他。

長孫無忌第一次衝著皇帝低頭，“陛下，還請讓他們停下。老臣想看看那馬蹄上究竟是有何。”

舅舅竟然低頭求朕？

李治只覺得心中大快，然後看了一眼給自己帶來這個緒的百騎參軍，舉手道：“快快停下！”

戰馬緩緩減速，此刻樑建方領先了半個位，他大笑道：“老程你在家裝老鼠，怕是隻顧著騎人，忘記了如何騎馬了吧，哈哈哈哈！”

二人牽馬過來，樑建方一拍自己的戰馬脊背，“擡！”

這怎麼像是自家孩子撒尿般的覺呢？

那馬果真擡起了右前，樑建方單手提著，“陛下請看。”

李治仔細看去，就見到了……

“這是……鐵條？”

“是，陛下，這便是鐵條。”

瞬間所有的迷霧都消散了。

李治瞇眼，“馬蹄易損，用鐵條釘在上面，如此……有鐵條相隔，馬蹄可保無礙！妙！”

長孫無忌了一下鐵條，冒險仔細查看，就差把眼睛在上面了。

“這是鐵釘，這是……打的眼子，鐵釘釘在馬蹄裡，如此鐵條就穩靠了，這果然是極妙的法子，哈哈哈哈！”

長孫無忌仰天大笑。

“好一個鐵條！”

在場的宰相們都狂喜不已，長孫無忌破天荒的給了賈平安一個讚許的眼神；于志寧直接一掌拍去，“大唐每年因馬蹄磨損而損失的戰馬多不勝數，小小的鐵條卻能解此弊端，果真是掃把星！”

就不能不提這茬嗎？

賈平安苦笑著，然後搖晃了一下，覺得……視線的世界在轉。

啪！

這一掌卻是李勣拍的，他含笑道：“快去要錢。”

賈平安纔想起了此事，趕出來。

李治正在歡喜，見他出來就笑道：“你此次算是解決了一大難事，朕記得你是要一萬貫？”

這還是一個年，而馬蹄鐵算是大功，若是照著封賞了，李治覺得過了些。如此一萬貫，正好解決了此事，皆大歡喜。

想到這裡，他覺得年越發的眉清目秀了。

衆人回想起賈平安當初要一萬貫的要求，不覺得……

“輔機，你說他是不知道這功勞能封爵，還是眼中只有錢財？”褚遂良覺得有些看不。

長孫無忌淡淡的道：“年財，這是必然。他出貧寒，時父母親人都去了，和表兄相依爲命，窮的令人髮指！如今有了一萬貫，那就是心願得償，那等快活……讓老夫想到了當年二郎登基之時，老夫便是國舅的快活。”

褚遂良點頭，“是了，他有錢就快活，而我輩要的快活卻是輔佐君王，就盛世。”

那邊的李勣在進言，“陛下，馬蹄鐵之事不可外傳，特別是要防著外藩人。”

李治點頭，“李卿之言甚是，朕在想，若是大戰之時，大唐馬軍策馬衝陣，馬蹄鐵無懼一切……那是何等的快意！哈哈哈哈！”

帝王的心一好，大夥兒都跟著歡喜。

“隨後軍中會分批打造，首要是長安諸軍，一旦打造好了……”樑建方憧憬的道：“陛下，不管是吐蕃還是突厥，大唐又多了許多勝算。”

賈平安在那邊等著結算一萬貫，李治突然笑道：“年人有了一萬貫會去做什麼？修建宅子？還是買了奴僕，每日。”

衆人不微笑。

有了錢就變壞，這個可不是後世纔有的事兒。

人生的很多：金錢、、權利……

在這些裡，有人淺嘗輒止，有人沉迷於其中……

皇帝的問話還有試探賈平安志向的意思。

衆人都在等待著。

賈平安覺得腦袋有些暈沉，看著皇帝都像是……電視機裡的模樣，他努力讓自己清醒些，說道：“陛下，臣那日在平康坊看到了一個胡商欺凌兩個孩子，那兩個孩子大的也就七八歲，小的四五歲。兄長進去想尋些殘羹剩飯，讓弟弟果腹，可那胡商卻污衊他盜錢財，暴打了他一頓，臣當時見了，就只有一個念頭……”

頭越發的暈沉了，還有些發燙的覺，他認真的道：“承蒙陛下的賞賜，臣家中不缺錢，吃穿不愁，可在看到那兩個孩子時，臣就在想……在自家有錢之餘，爲何不能讓更多的人過上好日子！”

是的！

這便是他目睹了那兩個孩子的遭遇後的想法。

他的錢財再多，可能傳承幾代？

絕大部分財富能傳承兩代就算是不錯了，更多的是在第二代，那些錢財就了禍，讓那些孩子在慾中無法自拔……

李治一怔，目復雜的看著賈平安，覺得自己怕是聽錯了，“你想做什麼？”

人做事有機，每一件事都是如此，這是帝王之學。

長孫無忌皺眉，他覺得氣氛不大好。

唐旭卻一震，知道自己終究是低看了賈平安。百騎裡許多人在猜測賈平安爲何要一萬貫賞賜，而不是爵位，什麼緣故都想了，就是沒想到賈平安就不是爲了錢。

“陛下，大唐的孤老不，卻尋不到收養的地方。”賈平安了一下額頭，覺得越發的昏沉了。

一個員說道：“不是有病坊嗎？”

瞬間賈平安就怒了，“病坊何用？收養病人之用。那很好，但……寺廟那麼多田地，那麼多淨人……養什麼？”

——病坊，有些寺廟設立的一個機構，專門收養那些患病無力醫治的病人。

——淨人就是奴隸！另外一個稱呼做：寺奴！

他是真的怒了！

“但凡帝王喜歡的寺廟，皆送給奴婢田地。玄奘取經歸來，先帝賞賜了田地百頃，奴婢百房……各寺廟買的奴婢也不，那些香客佈施……”

賈平安面漲紅，在搖晃，“佈施財吃食也就罷了，竟然還佈施奴婢。那些方外人伺候佛祖之餘，難道還得要有人去伺候他們？憑什麼？”

“朝中和那些有錢人寧可佈施奴隸和田地給寺廟，卻忘記了那些孤老，任由他們在哀嚎，任由他們死去，這是恥辱！”

“賈平安！”李勣面鐵青。

這是滿朝文武當面啊！

而且奴婢……那不是畜生嗎？

你賈平安竟然爲了一羣畜生說話，你瘋了？

長孫無忌目瞪口呆。

褚遂良目瞪口呆。

程知節眸微黯。

一個影撲了出來，一把撲倒了還準備咆哮的賈平安。

“陛下，是唐旭。”

唐旭撲倒了賈平安，一掌扇的他茫然，然後回堆笑道：“陛下，他怕是病了。”

他的手無意間停頓在賈平安的額頭。

“咦！”

唐旭著賈平安的額頭，“陛下，他發燒了，這是在說胡話！”

賈平安真的燒了。

李治面鐵青。

那些話是對先帝和大唐統治的否定！

樑建方跪下，“陛下，臣等到了火星灣之後，賈平安就冒雨趕來長安……這一路他就淋著雨……陛下，年發熱妄語，懇請陛下恕罪。”

蘇定方猶豫了一下，也跪下了。

長孫無忌想說話，但到了一道寒芒，他偏頭看去，卻是李勣。

李治的臉頰抖了一下。

這時，賈平安喊道：“建造無數座養濟院，讓天下孤老……俱開！”

唐旭揮拳。

呯！

世界安靜了。

皇帝的面不大好看。

先帝對佛家頗爲青睞，賞賜的手筆也不小，這些都是大家津津樂道的事兒，可在賈平安的口中，卻是一個錯誤。

只顧著方外，卻忘記了百姓，這對於先帝的明君名聲是一個削弱。

“回宮！”

皇帝打馬回去，文武百跟隨。

回到宮中後，李治撇開了所有人，一人待在殿。殿有功臣畫像，他無視了那些裝飾，只是一幅幅的看下去。

殿名：凌煙閣！

什麼裝飾都是假的。

這是先帝在確定自己活不長了之後的話。

“雉奴，那些雕欄玉徹都是假的，你看看阿房宮，你看看秦漢的宮殿……去了何？”

“都被一把火燒了。國家強盛，一株草也能繁衍生息。君王無道，漫天的金銀也只是罪孽……你要記住，抓住軍隊。”

“……”

李治在踱步。

外面很冷，可王忠良卻汗溼背腋。

皇帝出來了，“去苑走走。”

苑這個時候萬凋零，去幹啥？

隨後他跟著皇帝進了苑。

當看到業寺時，王忠良跑了進去。

蘇荷被了來，一臉懵……

“讓明空來。”

王忠良的神嚴肅到了極點，讓蘇荷確信，若是慢一瞬，皇帝都有可能發飆。

這是什麼意思?

晚些武來了。

皇帝看了一眼，“這裡悶，出去走走。”

悶？

蘇荷看看天空，覺得上位者的煩惱來的莫名其妙。

業寺的上空又沒加蓋子，呼吸很順暢啊！

但若是賈參軍來了就更順暢了。

武跟了出去，亦步亦趨。

李治負手走在前方，突然問道：“今日朕看到了一場很出的賽馬，那個年用解決馬蹄損耗來求朕賞賜一萬貫……”

武眼前一亮，“陛下，這是好事呀！”

原先在家時也曾騎馬出行，知道馬蹄損耗的壞。

“是好事。”苑裡看著很冷清，“朕原先以爲那個年是喜錢財，可今日他卻告訴朕，他想用那一萬貫去建造養濟院，庇護天下的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