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的屋子都拆了重建，兩兄弟在道德坊裡租賃了一個宅子住下。

“平安，說是要弄半年呢！”楊德利有些不捨，來回多次搬了許多罈罈罐罐回來。

“半年就半年吧。”賈平安無所謂，就是花錢如流水，讓他有些頭痛。

高又來了。

的小馬鞭上鑲嵌了幾塊寶石，暴發戶的氣息讓賈師傅很羨慕。

“皇帝窮了。”

皇帝窮了。

咬牙給了兩萬五千貫後，據聞皇帝晚飯都沒吃。

宰相們求見。

一番眼之後，李勣起道：“陛下，修建養濟院之事……臣以爲本該是尚書省之事，臣並未察覺孤老無所養之弊端，有罪。臣懇請陛下收回命，由朝中出錢。”

長孫無忌微笑道：“是啊！陛下發了帑二萬五千貫，殊爲不易……臣等都知了陛下憫民之心。但宮中也不易，先帝駕崩，要花費許多，明年改元冊封也要花銷不，還是朝中出這筆錢吧。”

李治鼻子一酸，不有些難過。

先帝駕崩後，他要花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可養濟院之事他既然說出了口，怎麼反悔？

所謂君無戲言，說的是威信。

作爲皇帝，你的一言一行天下矚目，說出去的話就要踐行。今日反悔，明日改……大家都會知道，原來皇帝說的話不管用。

這樣的後果遠比二萬五千貫更嚴重，所以李治就算是有淚也得自家嚥下去。

“此事朕意已決，各仔細看好，若是有人藉此中飽私囊，嚴懲不貸！”李治想到昨夜王氏來尋自己，一臉崇敬的模樣，不覺得好笑。

明明也心痛，卻要說什麼……陛下仁慈，臣妾心中歡喜……

而蕭氏就明顯的直接了許多，愁眉苦臉的說怕是要過一陣子苦日子了。

苦日子就苦日子吧。

李治起道：“並非是朕作態，那一日朕……罷了，諸卿可隨朕來，一起去看看。”

宰相們面面相覷，于志寧說道：“陛下，臣那邊政事還有不……”

帝王和宰相坐而論道，這是這個時期的特點。臣子有話直接說，沒有後世那等拘束謹慎。

李治認真的道：“朕以爲，當去看看，看一看，諸卿方能心中有數。”

好吧，衆人隨著皇帝出去。

“諸卿去更吧。”李治自己回了後宮，自然有侍宮爲他更，可羣臣……

“陛下這是準備帶咱們去何？”褚遂良覺得皇帝有些怪裡古怪的。

長孫無忌搖頭，“看看再說。”

晚些君臣換了便在皇城聚首，隨後出去。

李治在前面帶路，徑直去了東市。

褚遂良低聲道：“陛下怎地門路的……看著近期來過東市？”

五品以上員不許市場，這是規矩。

可皇帝卻帶著宰相們大搖大擺的進來了。

“東市越發的繁華了。”

“是啊！看看那些商人，看看那些客人，如過江之鯽，可見如今大唐商業之繁茂。”

宰相們雖然也看不起商人，但並不妨礙家中經商掙錢，這便是又當又立。

李治突然止步，衆人跟上。

“看看那裡。”

衆人隨著他的手臂看去，就看到了幾個乞兒。

“那不是乞兒嗎？”褚遂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是啊！那便是乞兒。”李治說道：“看看他們，這般冷的天，只能在屋檐下躲著，若是有好心人給幾文錢，那便是大喜之事……可並非每日都有人給錢，那些日子他們就只能凍捱……朕……”

長孫無忌覺得皇帝的聲音不對，就越前一步。

“雉奴！”

衆人覺得不對勁，上前一看，駭然發現皇帝竟然淚流滿面。

“朕想到了自己小時候。”李治抹了一把淚，“那時朕在宮中無人搭理，幾個兄長偶爾見一面，就和養小狗般的朕的頭頂……後來了太子，朕和兕子在先帝的邊養著。先帝忙碌，朕和妹妹每日相依爲命……”

衆人看到了前方，一個小娃在一個男孩的懷裡瑟瑟發抖。

“朕登基之後，什麼都想到了，卻是忘懷了先帝所說的……以民爲本。”

他大步走了過去。

那個小娃被風吹的發抖，突然覺得沒風了，歡喜的擡頭，“阿兄，沒風了。”

男孩和一起擡頭，看著擋住了風的李治。

“父母呢？”

李治年輕，看著和氣，男孩說道：“阿耶和阿孃都去了。”

“那你們爲何不去投奔親戚？”後傳來了褚遂良的問話。

長孫無忌搖頭，示意他別說話。

若是有親戚能投靠，這兩個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李治手娃髒髒的臉，回道：“天氣冷了，這幾個孩子……給他們尋個去，回頭等養濟院建好了再送去。”

宰相們也算是瞭解了皇帝心思，竟然是憫民。

皇帝憫民，這便是明君之相，一時間宰相們都歡喜不勝。

隨後君臣順便在東市轉了一圈。

褚遂良突然咦的一聲，衆人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許敬宗！

老許正一便，正眉飛舞的和商家說話，褚遂良低聲道：“怕不是來買東西的。”

五品不許進市場，老許是雍州刺史，級別屬於頂格，早就過了這條線。

李治面一黑，心想這個心腹今日真是不給自己爭臉，竟然被抓了個現場。

“他來。”

李治背而立，隨行的唐旭悄然過去。

“許公！”

“別鬧！”許敬宗正在問價錢，聽到有人喚只是不理。

唐旭再拍拍他的肩膀，“許公！”

你沒完了是吧？

許敬宗回，見是唐旭，心中就想到了皇帝。

他目掃過前方，看到了一羣悉的老漢，外加一個悉的背影。

“快走。”老許疾步過來，唐旭趕慢趕的竟然差點沒追上。

“陛……見過郎君。”老許改口很快。

褚遂良衝著他冷笑道：“爲何來東市？”

這事兒被他們看到了，不可能善了，若是皇帝不置老許，回頭史的彈劾是不得的。

許敬宗衝著他昂首，這是不屑之意，然後湊到了皇帝邊，微笑道：“郎君，每到冬日，長安城的糧價菜價就會變上漲，老夫今日特地來此，一家家的詢問……”

他拿出了幾張紙，還有一隻炭筆。

李治接過紙張一看，上面全是各種米糧菜價的記錄，很是詳細。

“許卿有心了。”

幾個宰相心中膈應，特別是褚遂良，覺得自己被老許削了面子。

“這等東西記錄了有何用？”褚遂良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書法，至於政治上的就……就是抱國舅長孫無忌的大不放，一路飛昇。

而老許雖然也抱大，但卻也能辦些實事，自然看不起褚遂良。

老許這人做事直接，看不起你就不給面子，時常兌你幾句，堪稱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

於是一來二往，他和褚遂良之間的關係自然越來越差。

所以許敬宗斜睨著他，竟然說道：“老夫憑什麼告訴你？”

無敵了啊！

李治臉頰搐，覺得心腹做事當真是俗，可朕怎麼就心大快呢！

褚遂良沒想到老許當場翻臉，就淡淡的道：“不通就不通，何必不懂裝懂。”

老許懂個屁的價，這一點在場的宰相們都知道。

許敬宗覺得自己被蔑視了，“把每日的價錢記下來，匯聚在一起分析，最終能得出結果，朝中據此可知曉整個大唐的變故……”

褚遂良一臉讚歎的模樣，“如何知曉？”

老夫還不知道你許敬宗？

文采老許確實厲害，但玩民生……

這就和黃鼠狼關心鴨的生活一般的可笑。

許敬宗言又止，卡殼了。

長孫無忌角噙笑，覺得這個場景太有喜了，前幾日的鬱郁心都好轉了許多。

李治想著心腹也不易，就說道：“此事回頭再說。”

褚遂良給了許敬宗一個眼神，示意他別嘚瑟。

來自於老對頭的挑釁讓許敬宗怒不可遏，“郎君，此事小賈知道。”

“誰？”李治一怔。

“武男，賈平安。”

李治點頭，“讓他來。”

晚些，君臣到了政事堂。

李治看看四周，關切的道：“政事堂乃是宰相議事的地方，卻看著簡陋，回頭修一修吧。”

長孫無忌笑道：“陛下，如今朝中不易，有錢還是化在民生上爲好，至於我等，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足矣。”

這只是客套。

長孫無忌拿著那幾張紙，有些好奇的道：“就憑著這個……老夫知曉價關係民生，可如何得知整個大唐的變故？”

“這個……”許敬宗顧左右而言他，“這裡頗爲奢華，陛下，這木料……竟然是檀木？太奢侈了。”

呵呵！

衆人都是一笑，覺得老許這次要面掃地了。

李治當然知道這是檀木，政事堂的建造單子當年他見過，靡費不小，但他今日依舊要說太簡陋了。

“咦！”褚遂良突然捂著肚子，起道：“陛下，老臣暫且退避。”

這是要去茅房。

褚遂良出去，正好遇到賈平安進來。他站在暗，微微瞇眼，角翹起……

隨後他肚子，竟然不去茅房，而是跟著進了政事堂。

李治看著在場的宰相們，目在李勣的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陛下，賈平安來了。”

賈平安灰頭土臉的來了，李治心中一樂，旋即想到了許敬宗的話，就沉聲道：“朕問你，每日查詢長安價，竟然能查到大唐各的變？朕早些年也不時出宮，見過那些商人，見過那些販子，但凡敷衍撒謊，朕……嚴懲不貸！”

這個年害的李治窮的叮噹響，此刻見到他，那當真是新仇舊恨一起來。

若是不能回答，或是敷衍了事，胡攪蠻纏……

李治心中獰笑了一瞬。

“變？”賈平安看了老許一眼。

老許一臉無奈。

不是他不給力，而是被抓了現場。

賈平安明白了，他想了想，“陛下，大唐的中心就是長安，這一點毋庸置疑吧。”

李治點頭。

京城就是中心，就是核心，哪朝哪代都這個尿。

“商人通有無，哪裡有錢掙就往哪去，他們的目比吏更敏銳，他們比吏更能吃苦。”

前世的有些商人，在起家時的刻苦，真的讓人難以想象。

“那又如何？”于志寧沉聲道：“說重點。”

賈平安看了這位牆頭草宰相一眼，“整個大唐最好掙錢的地方就是長安城，天下的商人無不以到長安城經商爲榮。可天下的貨都雲集長安城，要想掙錢，你得有優勢。要麼價錢便宜，要麼貨好……”

“這些貨來自於大唐各，譬如說夏州的牛羊，雅州的香獐，嶺南的木雕，杭州的綢……”

賈平安拿起一張紙，指著上面的一說道：“陛下請看這裡。”

李治看了一眼，“這是雅州香獐在長安城的價錢，你想說什麼？難道這香獐竟然能看出雅州的靜？”

賈平安微微昂首，李治恍惚回到了當年面對先生時的歲月。

“陛下，雅州的香獐……請看這裡，在十月初時，雅州香獐的價錢是十九貫零三百文左右。可在十月中旬，疊州香獐的價錢驟然升了……二十三貫六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