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儀蹙起了眉。
錚著急上前質問:“究竟怎麽回事?我娘親怎麽了?”
春彩也正慌著,不知從何說起。
卿令儀反握住的手掌,道:“不要著急,你慢慢說。這樣吧,你先告訴我們,今日二夫人去了何。”
春彩終是稍加平複,細細說來:“夫人去何,我並不知道。隻是出了定寺,一直往城西去。但我知道多半是要尋短見,急忙追了出去,夫人佯裝聽從我的勸阻要回來,卻趁我不備,打暈了我。”
卿令儀拍拍的手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暫且鬆開春彩,走出禪房,囑咐吳量道:“派最銳的一批人去城西。”
“是。”
回到房,繼續問:“你剛才說,你知道二夫人一定會尋短見。你是怎麽知道的?”
春彩垂淚道:“因為江大人死了。”
卿令儀一愣。
“三爺一句不提,可二夫人早已從蛛馬跡中猜測到,二爺之死與江大人不了幹係。這些年,二夫人的眼睛越來越不好,我總聽見哭。天底下沒有人知道,二夫人有多麽思念二爺。可沒有辦法複仇,隻能等。”
昨天,江肇的死訊也傳進了定寺。
沈氏也聽說了。
的眼珠早已混沌,雙眼卻還是快樂地彎起來。
自從煜過世,很久沒有這麽快樂過了。
了夜,把春彩到前,說:“這些年,我陪嫁來的侍,大都出嫁了,邊隻剩下你。春彩,你是放心不下我,熬了個老姑娘。我心中有愧。今後,你去令儀邊吧。心腸好,會為你安排妥善去。”
春彩一聽,便察覺出了異樣,忙跪了下來:“夫人,是我有什麽地方沒做好嗎?”
“當然不是。你很好,這些年要不是你一直陪著我,我是活不到現在的。隻是,春彩,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今後不能再照看你了。”
春彩還要說,沈氏卻道:“我困了,春彩。我要睡了。”
春彩隻好住了。
但不放心,在禪房外守著。
約莫過了子夜,春彩忍不住打盹。
房門一聲響,瞬間醒神。
沈氏著素,走了出來,問:“春彩,你怎麽在這兒?”
春彩起,不答反問:“夫人,您要去哪?”
“還能去哪,”沈氏笑了一笑,“過了子時,已是煜郎的忌日,我得去錚兒了。”
春彩點頭,打了個哈欠。
沈氏又道:“你歇會兒吧,我去就行。”
兩個禪房隔得並不遠,春彩也就沒跟上去。
先回房中為沈氏收拾被褥,卻發現床底下藏著一口鐵鍋,裏麵全是紙張燒的灰燼。
春彩瞬間明白過來,匆忙追趕出去。
果然,沈氏並不在錚的禪房。
幸好反應及時,春彩很快發現了沈氏的影。
長夜昏昏,加上眼神不好,沈氏走得並不快。
離開定寺不遠,春彩便追上了。
“夫人!跟我回去!”
“春彩,我不能回去。這是最後一天了。”
“這才不是最後一天!”
春彩堅決地拉住,“夫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您做傻事!”
沈氏歎了口氣:“那好吧。”
順從地說:“我和你一起回去。”
又示意春彩:“你走前麵吧,我看不清。”
春彩依言照做。
可才背過去,後腦上忽然遭到重重擊打。
“夫人定是將我打暈,又往城西去了!”春彩得出了結論。
“可是去城西做什麽?”卿令儀奇怪這個。
春彩卻先了一眼錚。
“……看我做什麽?”錚一時不解。
“此事,二夫人反複強調,要我不許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小公子。”春彩表苦。
錚俊眉一擰:“什麽事?為什麽娘親不許告訴我?”
春彩麵難。
卿令儀凝視著:“已經是這個時候,繼續瞞要,還是先救下二夫人要?”
春彩的表終於鬆。
抖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
卿令儀接過,信封上並無題字,裏麵信紙薄薄一張。
“這是……給二夫人的,”春彩哭聲依約,“每隔三個月,便會有一封。二夫人全都仔細收著,一直到昨天,才在禪房中燒了個一幹二淨。這是上月寄來的,我見夫人子愈發不好,不忍心再給看,隻說沒有。”
卿令儀皺著眉頭,展開信紙。
信中字跡潦草,純白話寫著:
“這是煜死的第七個年頭,沈氏,你怎麽還有臉活在這世上?你以為,在定寺每年為他辦法事、燒香供奉,他就能轉世人了?你做夢!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那場戰役,他以勝多,退了敵兵,已經疲累不堪,我一刀砍去,他勉強接住,另一個人再砍過去,他就接不住了。整隻右臂,連帶著半邊肩膀,都砍了下來。”
“你一介流,大概想象不到那個畫麵,當時鮮噴湧半空,濺在我的臉上,還是滾燙的!煜站不穩,卻不肯向我跪下。他看不起我。於是,我又是一刀,砍向他的右。膝蓋畢竟太了,隻切開一半。但這也足夠了,他終究朝我跪了下來。”
“當時他已經開始吐,你一定沒見過你那個溫丈夫如此狼狽的模樣,後來他的慘狀,你一定也沒見過。不如說給你聽聽吧。我們五個人,各自拿著兵,將你的丈夫切分了許多塊。一地都是,我們上也都是。我砍下他的頭顱,在他的脖子上,發現了一個香囊,白玉蘭花的邊上,繡著兩個字。靜姝。”
“靜姝,這不就是你的閨名。他死得這麽慘,你卻沒本事為他報仇雪恨。你說,他究竟娶你做什麽?或許你是在床上很能取悅他,畢竟,我聽說婺川沈氏的兒是個人。”
“差點忘了說,他那最要的命子被我們給剁了爛泥。縱然你在定寺為他祈福真的打了神佛,下輩子再見,他也隻是個閹人,還能怎麽和你翻雲覆雨?哈哈哈哈哈!”
書信至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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