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皇子彼此不服氣,忌憚著皇貴妃威儀不敢造次。上諾諾稱是,和眾兄弟一并跪安退出了繼徳堂,路上拉拉扯扯的互不相讓,吵鬧著朝前院去了。
淑妃站起來蹲福,“奴才叨擾有時候了,貴主兒九也乏了。眼瞧著要后蹬兒,您歇會子好進膳,我回去了,趕明兒做東,請您過我那兒坐坐。”
“那奴才也去了。”通嬪笑著了鬢邊的點翠,“老祖宗明早就上清漪園,宮里零星兒碎錢使不上,過那頭有奴才匠人要打典,我備些小金爪子小銀角子呈崔總管帶上,防著要用的時候不湊手。”
錦書點了點頭,“那我不留你們了,蟈蟈兒替我送送。”
一妃一嬪相攜辭了出去。
木兮那里發了蘆葉上的紅線,把三角小粽子放在瑪瑙盤子里敬獻上來,笑道,“寶主子的娘手藝真好,瞧這一個一個的多齊整!”夾了半個到凍蕉石碟子里遞過來,“主子嘗嘗,可香呢!”
錦書接過來慢慢吃了,沖盤子努努,“把那個紅糖的給我。”
木兮無奈的拿筷子攔腰夾開半個撥到碟里,“您脾胃不好,不能貪。一氣兒吃那麼多,回頭鬧胃疼!”
錦書把碟兒往眼睛下頭送,“你瞧瞧!你也太仔細了,蛋大的一團哪里疼得死我!去,整個兒都撥來!”
寶楹笑孩子氣,也幫著木兮勸,“既然胃不好,糯米做的東西吃些吧,別一頭解饞一頭又遭罪。”
錦書含糊應了,一個紅糖粽子還是下了肚,這才覥臉笑道,“怪你媽手藝好,平常的小食兒做得那樣致。”
寶楹笑了笑,“瞧您說的!您抬舉,給我臉子呢!宮里什麼沒有?兩個粽子就好吃得這個樣!”
錦書漱了口方道,“那不一樣,有家里的味道。”說著又失笑,什麼家里的味道,生在紫城,長在帝王家,何嘗像普通人似的活過!只是種微妙的覺,說不清的,就是對胃口。親熱的拉寶楹的手,“這趟你媽來得匆忙,下回來了我打發務府發牌子,讓請進來我見見。”
寶楹道是,猶豫了半天問,“早年大鄴宗親都沒了,我想問問,榮壽皇后的娘家人有剩下的嗎?”
錦書雖不明白問這個的目的,倒也不避諱,只道,“我姥姥家死了兩個舅舅,余下的命是保住了,可不能在四九城里呆著,聽說都發配到烏魯木齊去了。”
寶楹哦了聲,隔了會兒又道,“你記得你母親有姐妹嗎?不是嫡親的,姑表或是兩姨親眷也行。”
錦書蹙眉想了想,一味的搖頭,“我母親子極冷,娘家人都不常召見的,我只在大宴上見過我那兩個舅舅,沒聽說過還有什麼姨母……倒是有一回我父親喝醉了酒,和我說起一個金堆兒的,我父親順蹦出個‘你婭婭’。我母親老家管姨母婭婭,我料著我母親應該是有姐妹的,不過各自嫁了人,可能就不常來往了。”
寶楹嘆了口氣,母親不金堆兒,這條線算是斷了。看來想要鬧明白,還是得母親進宮來才好。
錦書不明就里,追著問,“怎麼提起這個來?你是打聽到了什麼?有我姥姥家人的消息?”
寶楹推搪道,“你別多心,我就是想著,你如今到了這位份,要是還能有娘家親戚,不是能認一認了麼,也不顯得孤寂不是!”
錦書擰起了眉頭,“我沒那個福氣,我心里就記掛著我兄弟,他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一時緘默下來,隔著竹篾的垂簾,約看見太半懸在西耳房的琉璃頂上。金的,芒退,卻依舊灼熱難耐。
寶楹心不在焉的閑話幾句就回古鑒齋了,錦書見了半天的客頗有些乏力,卸了點翠穿珠鈿子和鏤金領約。芍藥花兒捧一件藕合玉蘭飛蝶氅來,也沒傳尚宮人,自己隨意換了歪著打盹兒。
才合了眼皮,迷迷糊糊正要睡著,蟈蟈兒進來輕輕喚了聲主子,“快醒醒。才剛暢春園里傳話來說,萬歲爺先頭在九經三事殿見了羅剎國使節,這會子移駕到澹寧居去了。今兒就在園子里駐蹕,讓主子準備準備也過去呢。”
錦書支起眼睛,“他腳程夠快的,怎麼一氣兒到暢春園了?”
“別說了,眼見著后蹬兒,再磨蹭就晚了,回頭咱們吃掛落兒。”木兮拿紫檀長盤托了一套實地子月白紗來,司浴宮浣涼帕子給醒神兒,邊道,“前頭主子見客,新兒在梢間甩片湯話,我聽意思眼熱咱們得不行。”
錦書坐在杌子上戴東珠耳飾,接了梳頭太監遞來的手把鏡照燕尾,一面問,“說什麼了?”
春桃接口應道,“是瞧主子晉了高位,咱們都在,偏把打發到低等妃嬪那里去,心里大約是不痛快吧!”
錦書嗯了一聲,“上回放你們的賞,不是也照單兒留了一份給嗎?我知道心里不用,蟈蟈兒等得了閑找說話,就說我信得過,把派給寶答應做護法,這會子委屈,等將來自然有好,別瞧眼吧前腳底下一塊地皮。”
蟈蟈兒曲應是,“這丫頭就有一宗眼皮子淺的病,出了籍,配個好爺們兒,強似咱們一萬倍。”
錦書嘻嘻的笑,“你別急,好婿也不了你們的份子。等主子爺凱旋,我給你們幾個張羅好婆家,不男的挑的,的挑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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