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錚閉了一下眼睛道:“冕圖王經營半生,這樣的事也干過不,不是你們做的不縝,而是朕太了解母后了。”
冕圖王這時想起了慶國公的話,當即認罪叩首道:“此事都是臣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
“無關?母后忽然起了殺心,這里頭沒有你那聰慧的好兒借刀殺人的妙計嗎?”
冕圖卓泰冷汗如雨,他咽了一下口水,求道:“青茵年紀尚小,哪里有什麼心機,更沒有那樣的膽量,不過是個閨中的無知子罷了……臣也是一時沖,此事全然與旁人無關吶。”
北燕派以太后為首,抱一團,出了事也覺得要依靠太后保自己,都在極力撇清太后,這在蕭錚看來,幾乎已經快了另一個小朝廷了。
蕭錚沉默片刻,緩緩放下了朱批的筆,然后驟然抬手,將案上的墨石硯臺狠狠砸向了冕圖王的頭臉,冕圖卓泰登時流劈面。
他聲如雷霆。
“你到底是誰的臣!”
冕圖卓泰被砸倒在地,只覺頭痛裂,腦漿翻攪,鮮流進眼睛里,滿目紅。
“是……是陛下的臣!”
蕭錚起,走到冕圖王面前,每走一步,靴子底都碾過冕圖王漸在地上的珠子。
他淡淡道:“如今大胤最南的屬國是南茲國,南茲國再往東南,便海,海上還有幾個荒僻的島國,既然你的兒如此無辜,朕看郡主份也委屈了,不如朕封做公主,送到那島上與族長和親,為我大胤立功可好?”
蕭錚的語氣仿佛恩典,而冕圖王已經心底冰寒。
那南方的荒島上哪有國?不過是些茹飲的野人罷了,莫說青茵,就是男人送到那島上去,也是等于去死。
蕭錚踱步到冕圖王另一頭:“冕圖卓泰,你畢竟功勛赫赫,朕也不愿意傷咱們北燕人的心,朕可以保你們不死,甚至還能保住你這張老臉,只要你能想得明白。”
冕圖王抬頭,他低伏在地上仰這年輕的帝王,忽然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清明。
是他一直以來都想錯了。
他們這些人費盡心機爭來爭去,什麼北燕,什麼大魏,多好爭到家里又能怎麼樣?天下是皇帝的天下,爭到最后,連他們自己也不過是這個人兜里的東西罷了。
臣就是臣,遇見鐵腕的君王,絕不該去爭人家不想給的東西。
冕圖卓泰如被冰水澆脊骨,清醒了個徹。
他再次深深叩首,道:“小資陋德虧,不堪為后,現民間尊奉魏,天命皇后不可違逆,臣今夜就聯合北燕諸部首領進表,推舉魏暮氏為后!且為報陛下饒過小一命的恩德,臣冕圖卓泰,愿意歸還陛下所賜燕山以南所有土地,自此返回北燕為陛下守舊都,無召終生再不過燕山!”
當冕圖卓泰走出王帳,迎面便是被風卷起的雪霰子撲了滿。
冰涼的雪打在糙的臉上,那涼意終于他確信,他是活著從那帝王的震怒里走出來了。
從王帳前匆匆經過的宮抬頭看了他一眼,嚇得脖子一加快了腳步。
冕圖卓泰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的模樣大概不好看,手一抹額頭,手上一片鮮紅。
剛皇帝砸的這個口子,竟然還沒止住呢……
他想起慶國公,想起太后,不由得在心里嘆。
大難臨頭各自飛吧,皇帝給了他冕圖部臺階,他不得不著走下來保住一家老小的命,什麼北燕派的利益,太后的家族,那可都顧不上了。
雪越下越大,灌進脖子里,冕圖卓泰脖子一涼,打了個冷。
……
因為下雪,云舟的氈帳里加了炭盆子,燒的暖熱。
小釵拿著鐵鉤子撥了兩下通紅的炭塊,然后繞到屏風后頭幫云舟洗澡。
打開干爽的棉巾子,將云舟洗好的漉漉的長發撥到浴桶外頭來干。
氈帳不比宮里房子一間套一間的。
那門口的棉簾子哪怕開一個,寒風都無遮無攔的全灌進來,著頭發萬一著了冷風,落下頭風病可不得了。
一邊一邊吩咐外頭拎熱水的婆子們再往桶里兌熱水,生怕水涼了。
兩個婆子強力壯,拎了熱水之后正要出去。
屏風外頭那棉簾子就被人一挑,一大冷風灌進來,小釵呵斥道:“誰又這麼大咧咧地掀簾子,凍著姑娘怎麼辦?”
然而一見來人,忙將閉上了,俯見禮。
蕭錚揮手起,然后大步流星地繞過屏風,直接走到云舟面前,在還來不及反應的瞬間,托起那被熱水蒸得通紅的小臉蛋,俯就吻了下去。
兩人的影子,被燭火投在那屏風上。
帳子里伺候的幾個人,也不敢,怕弄出靜來皇帝尷尬,惹他不悅,然而也無人敢正眼細瞧,都避過了干杵著。
莫說小釵這十幾歲的被驚得夠嗆,就是那兩個生養過的中年婆子臉都臊的通紅。
云舟腦子空了一陣,直到手無意識揪住了蕭錚的前襟,那從外攜裹來的風雪氣涼了的指尖,才清醒過來。
這一清醒,云舟可是沒臉見人了。
往水下一,了,平日里在他面前何等伶牙俐齒,這會愣是沒說出來話。
蕭錚笑了,說道:“明日檢視軍隊,之后我們就要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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